程方絲毫沒有察覺她的神色有異,依舊滿心亢奮,在她旁邊嘰里呱啦地說個不停:
「聽說前天兩位仙君走後不久,神域的華筆天批就傳下來了!不止是我們衡陽宗,修真界七大宗門,還有很多門派世家,都收到了呢!」
「天下第一宗門衍天宗的宗主立刻就發出了召集令,讓七大宗門的宗主齊赴衍天宗,共商此事……咱們掌門也去了,半個時辰前才剛剛趕回來呢。」
「掌門說,這是千年以來的第一次蘭芷大選,也是整個修真界一等一的盛事!所以他們商量後決定,要給年輕弟子歷練的機會,這次便只允許入門時間不滿百年的弟子參加!」
程方興奮異常,整張小臉都激動的紅撲撲的,恨不得抓住璃紅月的雙肩搖晃:「小師妹,你聽清楚了嗎?我們,是我們!也要去參加蘭芷大選啦!」
璃紅月一直神色如常,直到聽到最後幾句時,才稍稍挑起眉:「只允許入門時間不滿百年的弟子參加……這是七位掌門商量如此的,還是太清神域要求如此的?」
「這個……」程方一噎,撓撓頭道:「我也不知道。」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屋門口,南辭的胳膊上挎著一個藍布褡褳,正在屋檐下摘晾曬的菜乾。
聽到兩人的對話,他轉過頭笑呵呵地回答:「是神域要求的。華筆天批上明確要求各仙門如此安排,以便從年輕一輩中選拔人才。」
果然!
璃紅月心裡一聲哂笑。
程方站在一邊,小心地問:「小師妹,蘭芷大選誒……你肯定也是要參加吧?」
在程方眼裡,這種千年難遇的盛事,傻子才不想去。但是璃紅月這一路上反應平平,看起來並不熱絡的樣子,讓他心裡又有些沒底。
「參加,當然參加!」
璃紅月嘴角噙笑,乾脆利落地答應。
寂衡很可能已經知道她重生了,但是不確定是否如願封印了她的魔功,所以才重啟蘭芷大選,想要藉機考察她的狀況。
別人費盡心思地備了一桌大菜,她焉有不去之理?
聽到她答應,程方臉上綻放出無比燦爛的笑容:「好!我們明天一起出發!」
傍晚,南辭終於收拾好了行禮,把他們兩個都叫到了桌前,一向溫和的臉上是難得的凝重:
「此次去凌滄洲,路途遙遠,即便掌門說會由他的青鼎寶船護送,也要飛行七天才能到達。大師兄不能跟著你們,你們兩個在路上,一定要當心。」
「初荷這次雖然因傷不能前往,鴻蕪峰卻派了大弟子趙之岩隨行……他入門時間長,修為又在初荷之上。小師妹剛在弟子大比上大出風頭,他們說不定會找你們麻煩……」
「小師妹,」他轉向璃紅月,眉宇間是滿滿的擔憂:「我知道你體術進展神速,但畢竟和他的修為差距擺在那裡,若是再受了傷,一路上缺醫少藥,只怕會有好一場苦頭要吃……」
「你們多多忍耐一些,不要和他們起衝突。大不了,回來咱們去找司玹長老告狀,讓司玹長老去罵他們。」說到這裡,南辭輕笑一下,忡楞片刻後,卻又黯然嘆息:「唉,也只能是罵他們了……」
「大師兄……」程方噘噘嘴,似乎不想讓他說這些。
南辭回過神來,笑了笑,又拿過那個藍布褡褳,道:「這包裹里是乾糧和醬菜,還有曬的果乾和肉脯,都給你們裝上了。」
「還有咱們落霞峰的靈石,我這些年,只攢下二十幾顆,都給你們帶上了,省著點用。」
「你們的衣服,大師兄也洗乾淨疊好了,路上記得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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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燒餅要把肉脯和醬菜一起夾到餅里吃,這樣吃起來,才既不干,又香……」
他事無巨細,殷殷叮囑,仿佛即將送遊子遠行。
程方忽然眼圈就紅了,把頭抵到南辭胸口,慢慢地磨蹭著:「大師兄,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南辭摸摸他的腦袋:「大師兄入門時間已長,去了不和規矩。你們兩個路上小心,照顧好自己。」
「記住,凡事多長個心眼,不要逞強,平安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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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滄洲,是南郡的一處小鎮。
據說從這裡向東再走十餘里,穿過茫茫大海,會看到一條由百鳥羽翼組成的霞光仙道。沿著仙道一路向上,就可抵達傳說中的神明居所——太清山。
因此,每次蘭芷大選舉辦的地點,也就設在了凌滄洲。
衡陽宗距離凌滄洲路途遙遠,這一次,掌門衢玄子特地祭出了他的法器青鼎寶船,一路駕霧騰雲,橫跨茫茫群山,護送著本門六十七名年輕的弟子前往。
可即便如此,也要長達七天才能到達。
這就苦了璃紅月他們了,因為這六十七名子弟中,鴻蕪峰占了一大半!
其實這是可以預料的。
衡陽宗共有一個掌門五位長老,衢玄子座下弟子都已入門超過百年,這次不會參加;司玹沒有徒弟;落霞門下只有小貓兩三隻,自然就只有鴻蕪,素問,和景文能貢獻出一些人。
更何況,鴻蕪是劍修。
劍修,一劍可開山,一劍可斷海,威武霸氣之極,一向都是修真界最受歡迎的存在。
劍修長老的座下,從來弟子眾多,門庭若市。
衡陽宗也不例外,在鴻蕪峰中,僅入室弟子就有一百多名。不像落霞峰,總是一幅門可羅雀的落寞樣子。
不過與鴻蕪相比,同是劍修的景文峰也要遜色的多。
景文長老好靜,不喜人多,自開始收徒以來,只堪堪收了十幾個弟子。
這次的凌滄洲之行,更是只放了三名弟子來參加。據說景文長老的原話是:反正選不上,你們去了也沒用,盡浪費錢。
這種過於人間清醒又與世無爭的性格,讓景文鋒在衡陽宗的鄙視鏈中屈居倒數第二,僅比廢物師門落霞峰好一點。
而位於鄙視鏈頂端的,自然是飛揚跋扈的鴻蕪峰和為虎作倀的素問峰。
此時此刻,他們烏泱泱數十名弟子占據著船艙上最好的地盤,正在高聲談笑,開懷縱飲,盡情賞景。
璃紅月、程方,還有景文峰的三個小可憐只能被逼到甲板一角,佝僂著身子,儘量用外衣去擋住酷烈的陽光。
雲層之上,沒有了樹蔭的遮擋,太陽仿似熾烈的火球懸於頭頂,直曬的人要脫一層皮。可他們不能進廂房躲陰涼,因為青鼎寶船上所有的房間,都被那鴻蕪和景文兩個支脈的人占據了。
璃紅月倒不是很在意這些。
出來之前,南辭曾特意叮囑他們要忍耐,她知道是這是對的。
自己現在的這俱身體,修為低,靈力淺,魔功又不能用。真動起手來,大概率是要吃虧的。何況當年在魔族的時候,她經歷過的苦難折磨要比這難熬的多。
只不過,在連著吃了五天南辭準備的燒餅夾醃菜後,璃紅月還是有點快要吃吐了。正當她想問一下程方還有沒有果脯的時候,忽聽到艙門處響起一道尖利的女聲:
「小賤人,你敢偷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