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2024-09-04 02:57:32 作者: 君約
  天快亮時,倪簡醒了。

  像做了一場夢。

  除了遍身的疼痛,沒其他感覺。

  陸繁從廁所回來,第一眼就往病床看。這一看,眼睛定住。

  她醒了。

  「倪簡。」他張了張嘴,在發出聲音前,人已經過去了。

  倪簡頭沒動,眸珠轉了轉,視線落到他臉上,半晌未移。

  「陸繁。」她眨了眨眼,聲音干啞。

  陸繁在床邊蹲下。

  「是我。」他握住她的手,攥緊。

  倪簡盯著他看了一會,說:「你等會洗個臉吧,難看。」

  陸繁點頭:「好。」

  倪簡舔舔蒼白的唇:「我口渴。」

  「好,你等會。」

  陸繁起身,去桌邊倒了半杯水,試了試,太燙。

  看到桌上有瓶沒開的礦泉水,他拿過來擰開,倒了一些,調成溫水。

  倪簡一動不動,視線跟隨著他,在他轉身之前收回來。

  陸繁端著杯子過來。

  倪簡說:「我起不來,你餵我。」

  陸繁手一顫,應聲:「好。」

  倪簡微微張開嘴。

  陸繁一隻手輕托起她的頭,把杯子湊到她嘴邊:「慢慢喝。」

  倪簡喝了兩口水,歇一會兒,再喝兩口,慢慢喝光了一整杯水。

  陸繁放下杯子,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水,「還要麼。」

  倪簡晃了晃頭,脖頸動了一下,牽到了肩膀,疼痛加劇。

  她皺著眉,唇瓣抿緊。

  陸繁心口一扯,跟著皺眉。

  「別動。」他俯身,捧住她的臉,「倪簡。」

  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

  他不需要問,就知道她在忍痛。

  倪簡好一瞬才緩過來,吸了口氣,說:「陸繁,說說倪珊的情況。」

  陸繁一頓,低聲說:「她沒事。」

  倪簡哦了一聲,蒼白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陸繁看著她,唇嚅了一下,想說什麼,卻看到倪簡閉上眼。

  她說:「陸繁,我想再睡會。」

  陸繁沒說話,俯首親了親她的鼻尖。

  *

  倪簡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傍晚。

  病房裡多了好幾個人,有梅映天,還有倪振平一家。

  倪振平在床邊坐了很久,紅著眼睛說了很多話,倪簡剛睡醒,身上又痛得厲害,沒聽進去多少。

  李慧和倪珊自始至終都沒靠近床。

  李慧拎著保溫桶,幾次想過去,但看了看杵在前面的梅映天,沒敢動。

  倪珊則一直縮在門邊,佝著頭。

  她沒看倪簡,也沒看別人,只是站在那兒,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不想來,也不敢來,但李慧說她得來一趟。


  很久之後,梅映天說了一句:「行了,她該休息了。」

  倪振平要留下來,倪簡沒讓。

  臨走時,李慧把保溫桶放到桌上。

  他們走後,病房裡空下來。

  梅映天一屁股坐到床邊,捏了捏倪簡的臉:「你福大命大。」

  倪簡笑了笑:「禍害遺千年,聽過吧。」

  「你倒有自知之明。」梅映天嗤了一聲,「你是傻蛋吧,看看,你這做的什麼蠢事。」

  倪簡不以為然,默了默,還是道謝:「又欠你一條命,我記著了。」

  「這回我可真沒救著,全靠你命硬,你那個妹妹……」

  梅映天嘖了嘖:「真他媽活久見。」

  倪簡一愣。

  梅映天忍不住又要敲她,手伸到她額邊,收住了。

  「你什麼毛病,跟奇葩腦殘玩姐妹情深?這是你的戲碼麼,拿錯劇本了吧。」

  梅映天說話一向簡單粗暴,倪簡已經習慣了,但乍然聽她這麼說倪珊,倒有點驚訝。

  照理說,梅映天不認識倪珊,不至於見一兩面就能發現倪珊的腦殘屬性。

  倪簡問:「她做什麼了?」

  「你說她做什麼了?」

  梅映天怒氣上來了,「她跑了,她把你丟那兒,自己跑了,你這傻子。」

  倪簡看著她,沒說話,過了會,感覺手被人握住了。

  轉頭一看,是陸繁走過來了。

  他望著她,目光深沉。

  倪簡怔了一會,回過神,沖他笑:「沒事。」

  梅映天恨鐵不成鋼,這回是真忍不住,手又往她頭上伸。

  就要敲上去時,被陸繁擋住了。

  陸繁護著倪簡的腦袋,皺眉看了梅映天一眼,沒說什麼,但梅映天看出他的意思。

  他不讓她敲。

  倪簡的腦袋轉回來,對梅映天說:「你別生氣,我以後不會了。」

  梅映天:「你還敢提以後?這事還沒完呢。」

  倪簡一怔:「你要做什麼?」

  「那幾個混蛋至今逍遙法外呢,這事你少管,趁早跟那腦殘劃清界限,這種妹妹你就不該認。」

  「我沒認。」

  「沒認?」

  「我只認我爸爸。」

  *

  梅映天只花了兩天就查清了整件事。

  她沒告訴倪簡,私下找人把事兒辦了,順道還送了倪珊一個教訓。

  倪珊有一星期沒上學,後來每天都要李慧送著去。

  這些事倪簡都不知道,她在醫院住了十天。

  陸繁的假期只有三天,他要請假,倪簡不讓。

  她從來都不想耽誤他的工作。

  陸繁總是拗不過倪簡。

  後面幾天,他每晚過來一趟,陪她半小時,再趕回隊裡。

  每天來醫院的還有倪振平。

  他給倪簡送湯送飯。

  他送來,倪簡就吃。

  父女倆也會聊天,但誰也沒有提起倪珊。倪振平有時想說,都被倪簡繞開了。

  倪簡出院那天,陸繁放假。

  梅映天開車送他們回了倪簡的公寓。

  這個假期,陸繁跟別人調了假,提前把下旬的假調來了,加起來有七天,他沒回家,跟倪簡住在一塊兒。

  他也沒去修車,每天唯一的正事就是給倪簡做三頓飯。

  倪簡的嘴巴被陸繁養得越來越刁,傷口養好以後,居然吃不慣外賣了。

  *

  陸繁十一月尾回隊裡,十二月尾才回來。

  他回來時,倪簡在趕稿。

  趕稿時的倪簡陰鬱又暴躁,脾氣極差,喜怒無常,以前跟梅映天住在一起時,但凡她趕稿,梅映天都要嫌棄死,有時甚至出去躲一個月,敢接近她的除了要錢不要命的,沒第二個人。

  陸繁回去的第一個晚上,倪簡心情極好,熱情似火。

  他還在洗澡,她就鑽進了浴室。

  他們從浴室做到床上。

  也許是太久沒做,兩人都有些失控。

  大汗淋漓時,才歇下來,抱在一起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時,倪簡渾身酸痛,嗓子都啞了。

  倪簡的好心情持續了兩天。

  接連撕掉八張畫稿後,她又躁起來了。

  陸繁做好晚飯,去畫室叫她吃飯,倪簡沒理。

  她在改一段人物對白,怎麼改都不對味兒,腦子快炸了。

  陸繁又拍了拍她的肩。

  倪簡火冒三丈,啪地一聲摔下筆,扭頭吼:「出去!」

  陸繁一震,愣了愣。

  倪簡吼完,頭就轉過去了。她胡亂抓了兩下頭髮,抄起筆繼續寫寫劃劃。

  陸繁站了一會,默不作聲地退出了房間,把門關上了。

  糾結了半小時,倪簡理順了思路,靈感如潮,一連完成了五張原畫。

  她丟下筆,整個人像從迷宮裡爬出來,兩手一攤,放空腦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歇了一會,她抬頭看了看掛鍾,陡然一頓。

  居然九點半了。

  倪簡怔了片刻,想起什麼,眼睫一跳,拔足跑出畫室。

  陸繁聽到聲響,抬頭。

  兩人目光碰上。

  倪簡嘴巴張了張,一時沒說出話。

  陸繁放下書,起身走來,問:「畫好了麼。」

  倪簡盯著他的眼睛,點了點頭。

  陸繁說:「那吃飯吧。」

  他進了廚房。

  倪簡愣了一下,緊接著跟過去。

  陸繁拔了電飯鍋的插頭。

  他把菜放在電飯鍋上面,一直是保溫狀態,都還是熱的。


  倪簡走過去低聲問:「你也沒吃麼。」

  陸繁轉頭看了她一眼,頭點了點。

  倪簡站在那看著他把菜一碟碟端出來,放到廚台上,然後給她盛飯。

  吃飯時,誰也沒說話。

  倪簡時不時抬頭看一下陸繁,但什麼也看不出。

  收碗的時候,倪簡說:「我洗碗吧。」

  陸繁說:「我洗,你去畫畫吧。」

  「我畫好了,我洗。」倪簡把碗從他手裡拿過來,飛快地跑向廚房。

  誰知跑得太快,剛進廚房門,就滑了一跤,整個人撲向地面。

  稀里嘩啦,一手碗全飛了,砸得稀爛。

  倪簡趴在地上,呆了。

  陸繁也沒料到她在家裡走路都能摔著。

  倪簡被陸繁抱起來時,眼睛還盯著那一地碎碗。

  陸繁捏著她的手仔細檢查,沒發現傷口。

  他擼她褲子,看她的膝蓋,果然紅了一塊。

  倪簡不覺得膝蓋疼,她握住陸繁的手,萬分沮喪:「都碎了。」

  陸繁沒吭聲,把她抱到沙發上放下,慢慢揉她膝蓋。

  倪簡看他半晌,垂下頭湊近,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陸繁抬頭。

  倪簡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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