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2024-09-04 02:57:33 作者: 君約
  陸繁在洗手間裡待得比往常久。他坐在馬桶蓋上抽完兩支煙才沖澡。

  不知是不是被倪簡莫名的躁鬱情緒傳染了,陸繁心裡也有些煩躁。

  倪簡的暴脾氣,他領教過。

  倪簡還有點兒作,他也知道。

  她剛找上他的時候,比現在惡劣多了,不聽話,跟他對著幹,玩世不恭,沒事還總愛撩他,他有點煩她,但還是不受控制地栽進去了。

  她就是這樣的個性,陸繁沒覺得討厭,也沒想讓她改變什麼。

  他甚至不去分辨她究竟拿幾分心對他。

  除夕那天,陸繁趕火車之前,孫靈淑找過他,跟他說倪簡只是玩玩他。

  陸繁沒聽完孫靈淑的話就走了。

  在這份關係里,他捂耳堵嘴,變得盲目。

  這段日子,倪簡對他好,關心他,在乎他。

  他以為他們已經不一樣了。

  但似乎錯了。

  倪簡這個女人,他到這一秒都沒弄明白。

  *

  陸繁洗完澡出來,倪簡已經在床上了。

  兩張票放在床頭柜上。

  陸繁掀開被角,在另一邊躺下。

  床很大,他們中間留出不少空隙。

  陸繁按滅床頭的燈。

  黑暗中,兩人沉默地躺著,都沒睡著,也都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倪簡的手伸過去,在被窩裡握住了陸繁的手。

  陸繁沒有反應。

  倪簡側著身挪近,頭鑽進被子裡。

  她兩隻手包住他寬大的手掌,輕輕拉過來。

  她的唇在漆黑的被窩裡親吻他的手背。

  陸繁抿緊唇,繃著身子不動。

  倪簡鬆開了他的手,身體在被窩裡移動。

  幾秒之後,陸繁的腰上多了兩隻手。

  他來不及摁住,褲子被扒掉了。

  陸繁沉不住氣了,捉住她的手。

  但沒用。

  她鐵了心要討好他、取悅他。

  根本抵擋不了。

  她的嘴濕潤柔軟,不太熱,卻把他燒著了。

  她明明是第二次做這樣的事,卻像突然掌握了精髓,輕舔、慢吻,偶爾齧咬,溫柔和狠厲並存。

  簡直要人命。

  陸繁漆黑的眉深深皺起,喉嚨里滾出悶沉的音。

  一直把他弄出來,倪簡才罷休。這事情很累人。

  倪簡趴在陸繁腿根喘氣,臉頰貼著他的皮膚,熱度在彼此身上交換。

  她身上悶出了細汗,有點兒黏。

  陸繁意識逐漸清明,拽著倪簡的胳膊把她提上來,讓她的腦袋露出被窩。

  倪簡的呼吸漸漸平緩。

  她在黑暗中睜開眼睛,什麼也看不清。

  但這一刻,她的心裡已經看清了。


  陸繁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她。

  她是個混蛋。

  *

  倪簡這一夜睡得很不好,時夢時醒,夢也不是什麼好夢,一張張臉在夢裡輪番出現,她叫不出他們的名字,卻能看清他們臉上的表情,或鄙夷、或嫌惡,到最後全都合成一個人的樣子。

  她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那個人。

  夢的最後,那個人的臉不見了,她看見陸繁。

  他皺著眉叫她滾。

  倪簡驚醒,渾身冰冷,身上都是汗。

  燈開了,房間裡亮起來,陸繁的臉在亮光里靠近。

  「怎麼了?」他伸手抹她臉上的汗。

  倪簡眸珠一動不動,定在他臉上。

  陸繁:「做噩夢?」

  倪簡沒說話,手從被窩裡抽出來,蓋在他手背上。

  她閉上眼,臉蹭著他的手掌,罕見的乖順模樣。

  陸繁沒動。

  隔幾秒,倪簡睜開眼,說:「你親親我,行麼。」

  陸繁一怔,片刻後低頭在她光潔的額頭印了一個吻。

  倪簡滿足了,輕輕吁口氣,閉上眼。

  陸繁看著她,目光有了些起伏。

  *

  起床時,誰也沒再提昨晚的不愉快。

  他們正常地洗漱、吃飯,上午沒出門,窩在酒店裡看電視。

  下午去圓明園玩了一趟,吃完飯一起去了國家大劇院。

  《天燈》在中國首演,全程不用伴奏帶,藝術團帶了自己的現場樂隊,由著名指揮家in擔任現場指揮家s邀請了自己的好友danielsu擔任全場鋼伴。

  這樣強強聯手的組合十分吸引眼球,當晚劇院爆滿。

  陸繁能買到池座的票並不容易,還是找了黃牛買的。

  他們的位子靠近舞台,方便倪簡觀看。

  演出的確精彩,到謝幕時,觀眾熱情高漲,演員也十分亢奮,一連謝了三次幕才結束。

  然而倪簡幾乎沒怎麼看表演,她的目光只在一個人身上。

  那個人穿著黑色燕尾服,安靜地坐在舞台上,手指在黑白鍵上跳舞。

  快四年了。

  她從他的生活里滾出來已經四年了。

  從十八歲到二十二歲,她不記得有多少次這樣坐在昏暗的台下,看他坐在明亮的舞台上光芒四射。

  她曾冒著風雨跑遍整個歐洲,追著他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看完所有巡演。

  她永遠也不可能聽到他的琴聲,但她沒有錯過一場。

  時隔四年,她再次看見他,也看見那些年的自己,可怕又可笑。

  danielsu,蘇欽。

  倪簡無聲地默念兩遍,閉了閉眼。

  她極其平靜。

  心已經不再會為他跳。

  她確定了。

  散場後,倪簡和陸繁從北出口離開。


  經過休息平台時,陸繁忽然停下腳步。

  倪簡問:「怎麼了?」

  「有人叫你。」

  倪簡順著他的視線往後看。

  一個男人跑過來,兩眼放光:「jane,還真是你!」

  倪簡沒應聲,男人已經興奮地噼里啪啦說起來:「我還以為眼花了呢,居然真是你,天哪,我才在非洲待幾年,你居然又漂亮了,我就說蘇欽那傢伙不識貨啊!噢,對了,他知道你在這不?」

  話問出口,沒等倪簡回答,又想起什麼,急乎乎道,「啊,我聽說啦,那個好消息你應該知道吧,那傢伙離婚啦,他現在又是獨身了,你還有機會啊,別放棄!」

  倪簡微怔了一下,很快就回了神。

  原來,她走後,他結了婚,又離了。

  可是,這些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倪簡有些想笑。

  見她沒什麼表情,男人非常意外,愣了愣,有點懷疑地說:「那個……你是倪簡吧?」

  倪簡笑了一聲,淡淡說:「好久不見.」

  鬆口氣,笑起來:「我就說不可能認錯啊。對了,過兩天我們有個小聚會,」他掏出名片遞給倪簡,「這有我電話,你要來的話告訴我,我給你安排,絕對讓你見上蘇欽,這回保准不出岔子。」

  話音剛落,前頭有人叫了一聲,他把名片塞到倪簡手裡,來不及寒暄,匆匆告辭。

  倪簡垂眼看了看,抬頭時,撞上陸繁的目光。

  她筆直地看著他,等他開口。

  但陸繁什麼都沒問。

  倪簡吸了口氣,說:「走吧。」

  這一晚,陸繁異常沉默。倪簡不經意間轉頭時,總會發現他似有似無地看著她。

  她幾次張嘴,想說什麼,但最終都放棄了。

  這是她自己的破事,她還沒解決完,跟他交代什麼呢。

  再等一天吧。

  等她親手畫上句號,再告訴他,她心裡乾乾淨淨,全是他的位置了。

  臨睡前,陸繁坐在床上看電視,倪簡把小拖箱拉出來翻找。

  這個拖箱跟了她快十年。

  箱子內側有個皮質的內膽包,倪簡有半年沒打開過了。

  她拉開拉鏈,拿出一個黑色的防水袋,袋子裡有一個盒子。

  倪簡拿出盒子裝進手袋裡,把拖箱放回原處。

  第二天是初四,早上,倪簡收到程虹的信息,說肖老太太摔了一跤,讓她回家看望,她回信說下午去看。

  中午吃飯時,倪簡問陸繁什麼時候上班。

  陸繁說初八。

  倪簡有點驚訝:「這假還挺長。」

  陸繁說:「知道我要來北京,班長多調了三天。」

  倪簡哦一聲,點頭道:「班長對你挺好。」停了下,想起什麼,「那得提前買票了。」

  陸繁:「我買。」

  倪簡頓了一下,點頭:「好,你買。」

  「買哪天的?」


  「隨便你。」

  陸繁目光深刻地看了她一眼。

  倪簡沒注意,把車鑰匙丟給他,「下午我不在,你要閒著沒事就自己出去玩玩吧。」

  *

  晚上,倪簡從肖家出來,給發了簡訊,問他有沒有時間見面,不巧去了上海,明天才能回來。

  倪簡回到酒店,陸繁已經在了。

  倪簡把手袋扔在桌子上,進了衛生間。

  過了幾分鐘,倪簡的手袋裡傳出手機震動聲。

  陸繁目光投過去,靜靜盯著白色的手袋。

  震動聲停了。

  他還看著。

  衛生間水聲沒斷。

  兩分鐘後,陸繁起身,走到桌邊,從手袋裡拿出倪簡的手機。

  兩條未讀信息,來自.

  陸繁沒有打開,只看到界面上方迅速滑過去的提示行。

  那是第二條信息,七個字——

  確定了,蘇欽會來。

  陸繁站了一會,把手機放回去,收回手時,無意中勾了一下帶子。

  手袋落到地上,裡面的盒子摔出來。

  陸繁彎腰去撿,剛拾起蓋子,手頓住了。

  他看到了一張寫真照,黑白的,是個男人。

  照片下方,兩個單詞戳進眼裡。

  ——my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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