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024-09-04 04:42:19 作者: 繡生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殷承玉就乘著馬車出了行館,往小稍直口的福壽宮去了。明面上的藉口自然是說想去福壽宮上一柱頭香。福壽宮在天津衛名聲頗大,殷承玉到了天津衛,想去看看並不會引起萬有良等人的警惕。

  薛恕亦隨行。

  只不過礙著還需要他穩住萬有良,所以他並未在隨行隊伍中露面,而是和殷承玉一道坐在馬車裡。

  行館裡備的馬車自然沒有東宮的寬敞舒適,殷承玉早早起來,本就睏乏,再加上城外路面不平,被馬車一顛簸,就有幾分不適。再看見坐在一旁的薛恕似乎沒有半點異樣,他便指了指了身旁的空位,道:「坐到孤這兒來。」

  薛恕依言坐過去,正要開口詢問,就被他輕飄飄睨了一眼:「坐好,莫要亂動,也不許說話。」

  說完之後,他順勢躺下,頭枕在了薛恕的腿上。

  這人肉枕頭,果然比硬邦邦的靠枕要舒服的多。

  「再給孤按按頭。」交代完,殷承玉就心安理得地闔上了眼。

  倒是薛恕感受著腿上的分量,再一低頭,眼底映著張夢裡出現過的妍麗面孔,一時間連呼吸都亂了幾分。

  他攥緊了手指,又緩緩鬆開。沉沉吐出一口濁氣來,才克制著將手放在了殷承玉的頭部,避開發冠,控制著力道按揉起來、

  此時兩人一坐一臥,薛恕垂著頭,目光就不可避免地落在殷承玉臉上。

  殷承玉闔著眼,眼睫隨著呼吸起伏微微顫動。淡色的雙唇輕抿著,飽滿豐潤,叫薛恕一下就回想起了夢裡時,這兩瓣唇被咬破,凝出血珠的模樣。

  那是另一種風情。

  是九天之上的冷月墮了凡塵,沾染了世俗污濁後,蠱惑人心的艷。

  薛恕無意識舔了舔唇,壓制在心底的野獸又叫囂起來。

  那嘶吼聲不斷蠱惑著:靠近他,占有他,弄髒他。

  將這舉世無雙的尊貴之人拉入泥沼,染上他的氣息,打上他的烙印,與他共同沉淪在污濁之中,自此再無法逃離。

  可最終,他只是深深望著殷承玉,目光貪婪地一寸寸舔舐過他的肌膚,指尖卻極克制地在他發間輕按。

  「你若是再盯著孤看,便滾下去。」

  殷承玉睜開眼,氣惱地對上他的眼睛。他本準備小憩一會兒,結果薛恕的目光如有實質,一寸寸在他臉上刮過,讓他想忽視都不行。

  大約是殷承玉的語氣里並沒有太多怒意,叫薛恕的膽子也大起來:「殿下好看。」

  竟然還敢頂嘴了,果然是自己對他太過容忍。

  殷承玉都要被他氣笑了,坐起身來,指著外頭冷笑道:「現在就給孤滾下去。」

  薛恕不動,卻也不再頂嘴,只低垂著眼眸道:「還沒到福壽宮。」

  沒到福壽宮,自然就還需掩人耳目。

  殷承玉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鬱氣,指尖點了點他,幾乎是咬牙切齒:「離了福壽宮,你就滾下去,不許騎馬!」

  薛恕乖順應了一聲「是」,又道:「那我繼續給殿下按頭?」

  「你閉上嘴,孤自然就不會頭疼了。」殷承玉狠狠剜他一眼,不再理會他,只看著窗外。

  馬車行了三刻,才抵達福壽宮。


  殷承玉進去上了頭香,又在福壽宮中用了齋飯之後,方才離開。

  只不過他並未折返天津衛城,而是走小道,去了另一處。

  ——此行真正的目的地,是一處建在八仙山半山腰的道觀。

  道觀已經有些年頭了,不僅門前的柱子掉了漆,連門匾上字也淡了顏色,遠遠看去,只隱約模糊看出「白鶴觀」三字。

  殷承玉並未靠近,而是無聲打了個手勢,命人將道觀圍了起來。

  薛恕跟在他身側,立即領會了他的目的,低聲問道:「殿下要抓誰?」

  「一個滑不溜手的老道士。」

  殷承玉這才與薛恕講了原委。

  這白鶴觀因為荒廢多年,早已經斷了香火。山上的道士走的走散的散,到了後來,只剩下兩人還守著這破敗的道觀。

  一人是早就死了的忘塵道人;另一人,則是今日要抓的老道士。

  這兩人本是一對師徒,因為道觀難以維持生計,便下山謀生,靠著一些玄虛之術騙取錢財。師徒兩人分工合作。老道士負責在暗中布局嚇唬人,而忘塵道人則擺出仙風道骨的高人模樣,趁機攬客,高價賣符除妖。

  後來忘塵道人靠著坑蒙拐騙有了些名氣,便入了萬有良的眼,又被殷承璟送到瞭望京城去。

  但不論萬有良還是殷承璟,他們都只知忘塵道人本事不小,能模仿手跡和仿造印信,卻不知道他這一身本事,全是他的師父教給他的。

  這老道士心眼可比徒弟多多了,深知悶聲發財的道理,並未讓忘塵道人暴露自己的存在。若不是殷承玉派了人細查忘塵道人生平,從中發現了端倪,順藤摸瓜找了過來,恐怕還不知道這老道士的存在。

  這老道士久混市井江湖,不僅性情警惕,身手也十分了得。殷承玉先前派人來拿過一次人,卻不慎叫他逃了。

  原以為他不會再出現,沒想到他喬裝打扮之後,竟又悄悄回了道觀里。

  殷承玉一接到消息,便立即帶了人過來。

  忘塵道人被滅口的太早,許多東西都死無對證,這老道士知道的事情恐怕不會比忘塵道人少。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才特意帶了薛恕過來。

  「你去,別叫他跑了。」

  殷承玉想了想,又提醒道:「和他交過手的人說,他很有些邪門本事,滑不溜手。你交手時留意些。」

  薛恕應了一聲,便走向了道觀。

  他故意將腳步放得很沉,走到緊閉的門前時,還前後張望了許久,方才神色猶豫地扣門:「有人嗎?有人嗎?」

  扣了幾下門,見沒人應聲,他又高聲道了一句:「若是沒人,我便進來了。諸天神仙,多有得罪,請莫怪罪。」

  他一邊念叨著一邊朝四方各作一揖,像個在山中迷路的少年郎一般,忐忑又緊張地去推道觀的門。

  這荒廢的破敗道觀自然是沒有門栓的,推開之後,他警惕地探頭看了一會兒,才踏進門內,準備往裡走。

  剛邁出一步,旁邊忽然飄出一道蒼老的聲音:「你是誰?」

  薛恕仿佛被嚇了一跳,倉惶又侷促地看向對方,連聲音都透著緊張:「我和好友半路走散了,迷了路,眼看著天色已晚,想在道觀借宿一晚。您是觀主嗎?可否收留我一晚?」


  老道士眯著眼打量他,目光從他的頭掃到腳,好半晌才動了一步,去關道觀的大門:「進去吧,你可以在后座房住一晚,別到處亂跑。」

  薛恕朝他感激地笑了笑,毫無防備地走在他前面,還在好奇地東張西望:「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八仙山上竟有座道觀呢,觀里只有道長一人嗎?」

  「是啊。」老道士跟上他,目光掃過他的虎口:「道觀位置偏,也沒什麼人——」

  他口中回著話,袖中卻是滑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薛恕後胸位置。

  走在前方的薛恕早有防備,側身躲過,同時出手擒住他的手腕,右腿掃向他的下盤。卻不料那老道士手腕一扭,就如游魚一樣滑溜溜地掙脫開來,往後殿逃去。

  薛恕眼神一沉,嫌棄的看了一眼手上沾的透明粘液,就知道這老道士必是在身上抹了蛙卵一類的東西——蛙卵攪勻後,無色,滑膩溜手,「竹籃打水」的把戲就是用蛙卵做的障眼法,是許多雜耍藝人常備之物。

  他眯了眯眼,將提前備下的流星錘抽出來,便追了上去。

  那老道士沒他速度快,見他追上來,又想故技重施,卻不想這次薛恕並不與他近身相搏,而是將流星錘擲出。

  帶著鐵刺的錘頭重重砸在老道士腰間,同時另一個錘頭藉助慣性,在他腰間繞了兩圈,將人結結實實纏縛住。

  往前奔逃的老道士霎時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好半晌都沒能爬起來。

  薛恕見他不動,便上前拿人,卻不防那沒動靜的老道士忽然張開了嘴,朝他露出個陰森森的笑——

  只可惜薛恕對這些小伎倆熟悉得很,動作比他更快,沒等他口中暗器吐出來,就先卸掉了他的下巴。

  裝著暗器的短竹管自他口中滾落,又咕嚕嚕掉在地上。

  薛恕用流星錘的鐵鏈將他雙手束住,又挑斷他一根腳筋防止逃跑,便將人拖著往外走去。

  老道士眼睜睜看著他一腳踩碎了裝著暗器的竹管,回頭朝他陰沉笑了下,再不復先前偽裝出來的青澀純良。

  殷承玉在外等了兩刻鐘不到,就見薛恕手裡拖著個人出來了。

  他將老道士推到殷承玉面前,邀功一樣說:「人捉到了。」

  殷承玉臉上現出笑意,雖然沒開口誇讚,眼神卻是讚賞的。

  他打量著老道士,剛經歷了一番搏鬥,對方此時頗有些狼狽。只不過他倒是有些骨氣,即便跛了一隻腳,也還硬氣地站著:「你們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也敢謀財害命!不怕官府嗎?!」

  他大聲叫囂著,一副你們竟敢戕害良民的無賴模樣。

  殷承玉還未開口,倒是薛恕先陰了臉。

  他眯了眯眼,猛地踹向老道士膝彎。

  老道士猝不及防失去平衡,膝蓋重重磕在了地面上。

  但薛恕猶嫌不夠,抽過旁邊侍衛的佩刀,刀鞘重重砸在他的脊樑上,迫使他整個身體都貼在地面上,臉埋進塵灰里,才冷然道:「你算什麼東西?跪著回話。」

  作者有話要說:

  狗勾:只有我能和殿下頂嘴。

  殿下:?你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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