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2024-09-04 04:42:49 作者: 繡生
  待虞太后用過湯藥歇下後,殷承玉才與薛恕一道告辭離開。

  殷承玉走在前頭,薛恕一開始落後半步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但走著走著,兩人就變成了並肩而行,中間相隔的距離明顯逾了矩,幾乎是手臂挨著手臂。殷承玉甚至能感受到微涼的衣料之下、微微發燙的肌膚。

  他斜睨了對方一眼,就見薛恕正偏著頭看他,目光如沸水滾燙,帶著極強的侵略性。只不過礙著身後跟著的依仗隊伍,方才克制著沒有太過出格。

  殷承玉嘴角勾了勾。

  薛恕注意到他上揚的唇角,狹長的眸子眯了眯。在經過景運門時,回首說了朝儀仗隊了句「你們侯在此處」,便獨自跟隨殷承玉穿過了景運門。

  景運門在奉先殿西南方,再往前走便連接著乾清門前的廣場。廣場各處有禁軍值守,但都相距甚遠,看不分明。薛恕仗著這一點,大步追上前將人困在了抄手遊廊的廊柱與胸膛之間。

  殷承玉似早有所料,並不驚訝,只挑眉看他。

  薛恕垂首,熾熱雙唇若有似無落在他的面頰、唇角,像對待珍貴的寶物一般,不捨得立即吞吃下腹,先試探地淺嘗滋味。

  「我好高興……」他低聲喃喃:「從未這麼高興過。」

  沿著唇角最終覆上那兩瓣形狀漂亮飽滿的唇,感受著唇。瓣相貼的觸感,他並未急於掠奪,而是輕輕摩挲著,描繪它的形狀,感受它的溫度。

  那是種和攻城略地截然不同的悸動。

  殷承玉呼吸微微快了些,按著他的肩不輕不重斥了一聲「放肆」,卻並不見多生氣。

  薛恕便當真「放肆」地在他唇上咬了一下。

  沒有太用力,並不會讓人覺得疼,反而有種隔靴搔癢的不滿足感。

  殷承玉喉結動了下,與他對視片刻,低聲問:「母后召見你,為何不告訴我?」

  「太后並未為難我。」薛恕若即若離地貼著他唇含糊回應。

  「到了母后面前,你倒是乖覺。」殷承玉側開臉試圖和他拉開距離,雙唇擦過激起一股麻意。

  薛恕不答,唇追過來,還想親。

  殷承玉這回卻並未避開,與他鼻尖交錯,交換了一個淺淺的吻,方才在他耳邊低低道:「你與母后之間,沒有孰輕孰重。」他看破了他藏起來的小心思,細長如玉的手指掠過他的側臉,摸了摸他的耳朵:「你們都是我的親人,明白麼?」

  薛恕在那雙漂亮的眼眸里看見了自己。

  只有自己。

  在仁壽宮時便苦苦壓抑在心底的喜悅霎時噴涌而出,他陡然用力扣著殷承玉的後腦,不管不顧地親他,用盡渾身解數傳達自己的喜悅。

  殷承玉被他的情緒所感染,逐漸迷失在劇烈的喘。息和兇狠的親吻當中。

  只隔著一道牆的景運門後,儀仗隊尚還侯在原地。而在遠處的乾清門廣場上,還有巡視的禁軍經過,隱約能聽到整齊的腳步聲。兩人在廊柱的遮掩之下,如藤蔓一般糾纏,氣息相融,身體無限貼近,恨不得擠進對方的身體裡。

  曖。昧在四周蒸騰,又被吸入五臟六腑,年輕的身體被對彼此的渴望所充盈。

  在薛恕跪下去之前,殷承玉用僅剩的理智制止了他。

  薛恕眼角充血,側頸有青色經絡浮現,嗓音艱澀:「沒人會過來。」

  殷承玉略微找回了理智,輕輕踹了他小腿一下,聲調喑啞:「你不要臉,朕還要。」

  見他不肯,薛恕僵持一瞬,只得遺憾作罷,調整好氣息後,替他將龍袍上的褶皺撫平。

  殷承玉壓下了不合時宜的想法,略微平復,才喚了儀仗隊跟上,回了養心殿。

  自萬壽節之後,朝中再無人提立後納妃之事。倒是有些命婦許是不死心,在入宮陪虞太后說話時,旁敲側擊地提起,但都被虞太后滴水不漏地擋了回去。

  皇帝無意,太后不管,眾人這才暫時歇了心思,叫殷承玉很是過了幾天舒心日子。

  只是到底好景不長,到了六月末時,山東等地又傳來災訊——大運河決口,淹了沿河的城鎮村落。

  大運河貫通南北,使得南北運輸更為快捷便利,途徑州府也多有受益。但弊端亦十分明顯——大運河開通多年,上游的河沙逐漸沉積到中下游,抬高了河床。每年都需要朝廷花費大筆的銀兩,徵用大量河工去清理。


  若是清理不及時或是遇上大汛,便可能決口或者改道,生出水患。

  大燕經歷兩朝帝王揮霍,又多有天災人禍,國庫空虛入不敷出,常常是拆了東牆補西牆。先帝又不重視運河治理,不願調撥太多銀兩。拖延到今歲遇上大汛,運河再次決口。人、畜,房屋等盡皆損毀,只能大批遷移。

  災情上報到京中,朝臣關於如何救災又起了分歧。以工部和戶部為首,分成了兩派爭執不下。

  如今工部與戶部的兩位尚書都是新拔擢上來的能臣,兩位都是辦事的人,腰杆子挺得直,嘴皮子也一個比一個利索。

  工部自然是主張治理運河,運河暢通帶來的好處長足久遠,若是放任運河淤塞,那從前所做的努力豈不是都白費了?

  工部尚書氣得直跺腳,對著戶部尚書毫不客氣地開罵:「運河暢通於國於民都是百利無一害,今年不治明年不治,越拖越嚴重,日後運河淤塞,沿河百姓遷無可遷,又當如何?」

  戶部尚書臉色也不好,寸步不讓:「我能不知道知道運河有多重要?但國庫沒銀子!安置災民要錢!治理運河也要錢!全都找我要錢,但銀子就那麼多,可不得緊著要緊的來?!」

  兩方人馬在皇極殿上吵得不可交,哪方都有自己的道理,若不是有人拉著,都快要當場打起來。

  其實今歲遇上的天災人禍已算是少了,但架不住國庫實在是沒錢,而不論是治理運河還是安置災民,都需要大筆的銀兩。

  但戶部眼下卻根本拿不出錢來。

  殷承玉被吵得頭昏腦漲,只能罷朝再議。

  下朝之後他沒召見還想來尋求支持的戶部工部兩位尚書,而是召了謝蘊川入宮議事。

  謝蘊川被薛恕領著往養心殿去,習慣性就想同他閒聊幾句,卻發現今日的薛督主似乎格外冷漠,板著一張臉瞧起來十分不好相處,只會應一兩個字如「嗯」「哦」之類,與從前判若兩人。

  他懷疑自己不知何時得罪了對方,他已將薛恕當做了朋友,便也不願兩人之間生出誤會嫌隙,便詢問道:「我可是何處惹了督主不快?」

  薛恕瞥他一眼:「並未。」

  謝蘊川滿頭霧水:「那督主為何……?」

  「家眷見咱家與謝大人太過熟稔,心裡吃味。」薛恕揣著手,微微揚起下巴,不緊不慢道:「咱家總得避避嫌。」

  謝蘊川緩緩張大了嘴。

  很想問你一個太監,哪來的家眷?

  但這話就太冒犯了,他明智地住了嘴,不再試圖搭話。

  只是心裡還是不由琢磨著,能瞧見他與薛恕來往的人,多半也是宮裡的人。但宮中不是不許結對食?薛恕的家眷能是誰?

  一路琢磨著,直到見到了皇帝,他才打住了心裡頭的猜測,莊重地行禮問安。

  殷承玉抬手讓他坐下,便與他說起了今日朝上的紛爭。

  從長遠來看,謝蘊川也支持治理運河,但他入朝觀政之後,也清楚了戶部尚書的難處,嘆息道:「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殷承玉並未開口,只將幾本帳冊推到他面前:「你再看看這個。」

  謝蘊川接過翻看,一開始神色尚且輕鬆,但接連看過幾本後,神色便凝重起來。

  ——殷承玉給他看得乃是戶部呈遞上來的匯總過後的歷年總收支帳簿。國庫收入大頭依靠田賦,其次是軍屯,鹽稅等。除此之外,其餘如商稅等稅收都少得可憐。整個大燕國庫的進項大半靠田賦,而偏偏這些年來大燕天災人禍不斷,導致田地減收。更不說還有大批官員士紳免除田賦,許多農戶為了免稅將田地掛在官員士紳名下,日積月累下來,田賦收入亦日漸減少。

  再看支出一項,軍費與俸祿支出都是大頭,僅僅去歲一年,軍費支出高達三百九十萬兩,俸祿支出高達二百五十三萬兩。但這還算是正常支出,謝蘊川瞧著最後一項宗室支出,眉頭已經打成結。

  光是供養宗室藩王,支出竟已經高達二百一十萬兩之巨!

  「可瞧出什麼來了?」殷承玉點了點那些帳簿,問他。

  「問題太多,難怪戶部尚書在皇極殿差點和工部尚書打起來。」謝蘊川誠實道。

  這也實在怪不了戶部尚書,國庫出多進少,帳目已經亂成了一團。若不是看了帳簿,誰能想到只是供養封地上的宗室藩王,一年就要流出兩百多萬兩雪花銀?

  如今的供養藩王制度是從高祖時沿襲下來,之後又被歷代皇帝完善。高祖為防地方藩王作亂,極力削弱藩王權力,規定藩王不得干預地方政務,不得養兵,更不得出封地半步,只以高額俸祿將藩王養在封地上。藩王乃是世襲罔替,這麼一代代承襲下來,分封的藩王越來越多,每年支出的俸祿也越來越高。

  到了如今,一年竟已要填進去兩百萬兩白銀。

  這些銀子若是能省下來,能辦多少實事?

  「要解國庫之急,一要開源,二要節流。開源在商,天災連年農民已十分艱難,田賦只能減不能加。但商稅卻大可作為。節流則在宗室,宗室子弟幾十萬人,就這麼白白養在封地上,既浪費人也浪費銀子。」

  這些想法上一世殷承玉就已有過,只是那時候大燕的情況要更為糟糕,很多都尚未來得及施行。

  謝蘊川心頭一動:「陛下的意思是……?」

  殷承玉微微頷首肯定了他的猜測:「朕之所想,實行起來必定困難重重。朝中老臣或迂腐或各有立場,未必真心支持。這些事情要做成,只能多靠如你這般尚有銳氣又無利益糾葛的年輕官員。」

  這便是今日殷承玉召謝蘊川入宮的目的。

  國庫告急,他得想辦法弄銀子。如今最好下手的,自然是那些有田地有銀子的宗親藩王。只是萬事開頭難,這些藩王習慣了被高俸祿養著坐吃等死,若是貿然觸動,必定會受阻撓。

  但再難,也要有人去做。

  謝蘊川領會了他的意思,起身一揖,沉聲道:「臣願為陛下馬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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