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2024-09-04 04:42:53 作者: 繡生
  宋氏集團在燕海市的地位僅次於殷家,宋雅作為宋氏董事長的掌上明珠,長得好看,成績又好,從高一起就是燕海國際高中的風雲人物,是公認的白富美校花,追求者如同過江之鯉。

  唯有殷承玉對她不假辭色。

  宋家和殷家在商場上多有交集,她也和殷承玉見過幾次,每次都要驚嘆殷衡那樣的歹竹竟也能生出好筍來。

  殷承玉優秀得根本不像是殷衡的兒子。

  殷氏董事長殷衡與首都虞家千金是出了名的塑料夫妻,只是因為兩個集團利益捆綁太過緊密,兩人感情破裂卻沒有離婚,只分居各過各的。殷衡雖然在外面情人私生子一堆,但礙著岳家首都虞家的面子,從來不敢將私生子帶回去威脅殷承玉的地位。

  殷氏集團太子的位置固若金湯。

  對於她們這樣的家世來說,婚姻並不只是愛情,更多的還是利益聯合,這是她從懂事後就明白的道理。

  殷承玉相貌出挑,能力優秀,家世和她旗鼓相當,如今兩家又面臨著進一步合作。是非常合適的男朋友人選,如果感情穩定,大學之後就可以考慮訂婚。

  宋雅相信對於殷承玉來說,自己應該也是非常合適的戀愛人選。

  只是殷承玉實在太過冷淡,高中三年快要結束,他的好友也就那麼寥寥幾個,宋雅幾次想找機會接近他,都無功而返。

  眼見著對方就要畢業,再不主動就要錯過,宋雅才在平安夜這天精心策劃了告白。

  她信心滿滿,從未想過對方會拒絕。

  但殷承玉卻出乎意料地拒絕了,在圍觀眾人的起鬨聲里,他聲音依舊是溫和而堅定的,連說「抱歉」時也並不會叫人覺得討厭。

  宋雅愣了一下,這時才意識自己太過想當然了。但她向來大方坦蕩,被拒絕了也並不惱怒糾纏,只是有些不甘心地追問:「可以告訴我理由嗎?」

  「你很優秀,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提起「喜歡的人」時,殷承玉的神色變得更加柔和。

  有殷衡這個反面教材在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喜歡誰。更沒想過會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夢而喜歡上一個人。但與薛恕相處里,卻讓他覺得,如果一定要和一個人度過餘生,那這個人只能是薛恕。

  他下意識摸了摸褲袋裡的手機,之前手機震動了幾下,應該是薛恕發的消息。他這麼久沒回消息,薛恕應該等得有些著急了。

  「還有人在等我,我先走一步。」朝怔楞的宋雅輕輕頷首,殷承玉便穿過人群大步往校門口走去。

  只是走到校門口,卻並沒有看到薛恕。

  殷承玉皺了下眉,才想起看微信上的消息。

  聊天界面有三條消息,第一條是半小時前發的,薛恕說自己已經到了。還有兩條則是十分鐘前發送,薛恕說家裡臨時有事,今天請假不補習了。

  殷承玉盯著最後兩條消息,眉頭微蹙,總覺得那短短兩句話里,少了往日的熱忱。

  殷承玉的直覺果然沒錯,從平安夜之後,薛恕連續請了三天假。

  平安夜是周五,按照以往的習慣,周末兩天的下午,他會去薛家待上半天,一個小時抽查薛恕的複習以及任務完成情況,剩下兩三個小時則各自看書做題,偶爾薛恕遇到不懂的問題,會拿來問他。

  從開始補習後,從無例外。

  但這個周末薛恕卻破天荒的請了假,還沒有合理的理由。

  周一放學時殷承玉去五中門口堵人。但等到學生都走光了,也沒見薛恕的人影,他便斷定薛恕是在躲他。

  殷承玉壓下心裡升起的不快,讓陳叔送他去薛恕家。

  *

  從燕國高回來後,薛恕情緒低迷了幾天。

  他每每想到那天看到的場景,就覺得心口堵得慌,還有一股氣憋著。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他有點後悔當時轉身就走,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就應該衝上去將殷承玉搶過來才對。

  但搶過來之後呢?

  薛恕枕著手臂,看著天花板思索。

  他想了很多可能,最後又一一否定,有些煩躁地翻身坐起身,準備做一套卷子冷靜一下——這是他和殷承玉相處久了不知不覺培養出來的習慣。

  只是坐到書桌前,眼角餘光瞥到旁邊空著的椅子,心裡那股氣更膨脹得叫人難受,讓他迫切地想要做點什麼發泄。


  煩躁地將試卷揉成一團扔到地上,薛恕又自暴自棄地躺了回去。

  反正他有女朋友後,也沒時間管他了。

  門鈴響起來時,薛恕反射性地彈坐起來,接著聽到隱約開門的聲響,又躺了回去——不會是他。

  正當他放空思緒出神時,就聽見房門被敲了兩下,薛母的聲音隔著門板傳過來:「阿恕啊,承玉過來了。」沒能立即得到回應,她又和殷承玉抱怨道:「他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麼了,整天沉著個臉,門也不出。」

  要不是他忽然轉了性開始認真學習,成績也越來越好,薛母都覺得他是不是失戀被甩了。

  殷承玉笑了下,道:「我和他說說。」

  薛母「誒」了一聲,笑眯眯道:「他最聽你的,你們說,我去給你們做晚飯,有你喜歡的紅燒獅子頭。」

  薛母絮絮叨叨地往廚房去,殷承玉聽著房間裡頭的動靜,又不疾不徐地又敲了兩下:「開門。」

  緊閉的房門緩慢打開,露出門後的人。

  殷承玉上前一步,薛恕下意識讓開路。

  反手帶上房門,殷承玉才打量起他,擰眉道:「你在鬧什麼彆扭?」

  這幾天他將兩人之間的相處仔仔細細回想了一遍,也沒想明白薛恕到底在和他鬧什麼彆扭。

  此時兩人間的距離不到半步,殷承玉身後就是房門。

  迎上那雙仿佛無事發生的漂亮眼眸,薛恕心中陡然湧起一股戾氣,上前一步將他困在身體與門板之間,咬著牙根惡狠狠道:「我只是不想打擾你和女、朋、友的約會。」

  「女朋友」三個字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蹦出來。

  殷承玉霎時恍然:「那天你看見了?」接著又冷笑一聲:「看見了卻沒看完,有本事和我生悶氣,怎麼不知道來問一句?」

  薛恕怔住,連瞳孔都放大些許,愣愣看他。

  有歡喜,也有不可置信。

  「你……為什麼……」

  就算不論那些學生說的家世,單單只看外表,兩人也稱得上一句般配。所以那天的場景才會一直梗在他心口,讓他事後連多打聽都不敢,唯恐聽到更難以接受的消息。

  「我不喜歡女生,沒答應。」

  殷承玉神色淡淡將他推開,反手將門落了鎖:「你缺課三天,任務完成了麼?」

  說話間,他將地上揉成一團試卷撿起來,展平。看見是張白卷時又去翻看書桌上的習題冊和卷子。待看到自己布置的作業一項都沒有完成時,才終於沉下臉來:「任務沒完成,要罰。」

  薛恕滿腦子都是他剛才那句話,既驚又喜。反應片刻後才勉強壓下了狂喜,老實認罰:「怎麼罰?」

  「負重伏地挺身,十個。」殷承玉環視一圈,將書桌前的椅子挪開,留出空地來。

  薛恕神色一動,不確定地看著他,這也太簡單了?

  殷承玉卻不多說,只讓他趴下去,做好準備。

  薛恕依言趴下,手掌撐地。

  腦子裡卻還亂糟糟一團,一會兒是他罰得這麼輕,是不是捨不得?一會兒是他不喜歡女生,那是喜歡男生的意思?我有機會嗎?

  就在他出神時,背上忽然一沉。

  他扭頭看去,就見殷承玉脫了拖鞋,赤腳坐到了他背上。

  殷承玉並未完全坐實,語氣懶洋洋問:「行嗎?」

  是男人就不能說不行,薛恕點頭,呼吸又沉又亂。

  殷承玉盤腿坐在了他背上,帶著點涼意的指尖在他後頸上敲了下,聲音像夏天裡的冰:「開始吧。」

  薛恕努力收攏心思,手肘下沉又撐起,肩背還有手臂肌肉因為發力而隆起,繃出漂亮流暢的線條。

  「一,」殷承玉的指尖又在他後頸輕敲了一下,尾音拉得很長,透著漫不經心。

  薛恕渾身繃緊,血液由四肢百骸往心臟匯集,讓他整個人開始發紅髮燙。與因充血而滾燙身體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背上人沁著涼的皮膚,像上好的冷玉,無意間滑動,便激起一陣戰慄。

  薛恕咬緊了牙,承受這快樂又煎熬的懲罰。

  殷承玉始終不緊不慢地數著數,聲音鑽進薛恕的耳朵里,變成無數的小鉤子。

  等終於做完十個伏地挺身時,薛恕已經氣喘吁吁,細密的汗珠沿著側頸滑落。


  殷承玉從他背上下來,目光逡巡一圈,定住,眉尾也跟著挑起,語氣戲謔:「練得不錯,很大。」

  薛恕順著他的目光低頭,後知後覺地生出尷尬,抓過床上的睡衣做遮擋,匆匆開門去衛生間:「我去沖個澡。」

  沖了一通涼水澡,才平復了尷尬的反應。

  薛恕回了臥室,就見殷承玉已經將他這幾天落下沒做的習題挑出來放在書桌中間,見他進來,用手指了指:「今天都要補上。」

  薛恕「哦」了聲,老老實實做題。

  只是做了幾題,又忍不住出神。此刻他心裡好像揣了只活蹦亂跳的兔子,怎麼也安定不下來,忍不住側頭看殷承玉:「你喜歡男生?」

  殷承玉斜晲著他,意味深長地笑:「算是吧。」見他還想開口,腳尖就踹了他小腿一下:「少說話,專心做題。」

  薛恕只能轉回頭,繼續做題。

  剛寫完一科,他又問:「就剩下一個學期了,你想好考哪個學校了嗎?」

  「原本的打算是不參加高考直接出國。」殷承玉道。

  他早就已經拿到心儀學校的offer。殷衡和母親約定的時間還沒到,他並不想提前進殷氏和對方爭權浪費時間。母親在國外也有產業,他原本的打算是先出國進修幾年,順帶幫母親打理公司,有精力的話自己也可以創業積累經驗。等過上幾年到了殷衡和母親約定的時間,殷衡退居二線了他再進殷氏不遲。

  聽見「出國」時薛恕心臟一抽,就聽他又繼續道:「不過後來改主意了。」

  殷承玉看著他,不自覺笑起來:「其實燕大也很不錯,如今國內的市場也很大,創業機會也多。」他凝眸看著薛恕,將問題又拋了回去:「高考只剩下半年了,你想好要考什麼學校了嗎?」

  「我想離你近一點。」薛恕總覺得他的目光別有意味,一時頭腦發熱就將心裡話說了出來:「但是燕大分數太高了。」

  他落下了整整兩年,就算最後一年再努力,要想夠到燕大也很難。

  殷承玉卻道:「首都理工大不錯,離燕大也不遠。還有半年時間,你可以試試。就算考不上,首都也還有其他不錯的學校可以選擇。」

  這番話就好像在回應著什麼一樣。

  薛恕與他對視片刻,鄭重應下。

  *

  教室黑板旁的倒計時數字一天天變小,終于歸零時,炎熱的夏天與高考一同到來。

  薛恕經過一整年的補習,年級排名已經提升到了年紀前十。雖然五中的升學率在燕海市的高中里排在末流,但往年的年級前十基本穩進211,前五穩進985。距離與殷承玉約定的目標,也並不是那麼遙遠了。

  高考當天,薛恕沒讓薛母來送,坐著學校統一安排的校車趕赴考場。

  兩天緊張的考試之後,六月八號下午,考完的學子們從考場裡蜂擁而出,臉上洋溢著終於解放的笑容。

  薛恕和殷承玉並不在一處考場,他拿手機分別給媽媽和殷承玉發了消息,才坐上了校車返校。

  高考結束的第一天,是學生們的狂歡日。

  教室里扔書的、走廊上大喊表白的、還有扯著嗓子瞎喊的……各種聲音混成一團,喧囂卻熱鬧。薛恕拒絕了同學的聚會邀請,穿過狂歡的人群,匆匆回了家。

  薛母看到他回來這麼早還有些奇怪:「不是說今晚要出去玩?」

  「先回來拿點東西。」薛恕含糊應了一句,便鑽進了臥室里。

  薛母見狀搖搖頭,沒再多說。

  薛恕拿了東西後坐車直奔燕國高。有了平安夜的經驗,他沒走正門,直接翻牆進了學校,逕自往操場一角走去。

  此時高一高二年紀還沒下課,除了狂歡的高三學子外,操場上並沒有其他人。

  薛恕站在樹下,給殷承玉發消息:[我到了。]

  殷承玉跟著定位找過來時,遠遠就瞧見高瘦的少年立在樹下,晚霞如油彩徐徐鋪開,少年逆著光朝他走來。

  等走進了,殷承玉才發現他手裡還捧著個玻璃罐子,罐子裡放著許多彩色便簽紙。

  這是補習時他給薛恕的願望便簽,薛恕攢了許多,但還一次都沒有找他兌現過。

  殷承玉瞭然:「你想換什麼?」

  薛恕看著他,喉結有些緊張地滑動一下,因為太過緊繃聲音都有些嘶啞了:「一張便簽是一個願望,我一共攢了三十二張,但只用來換一個願望。」

  「什麼願望?」殷承玉嘴角緩緩勾起。

  「我們都畢業了,不算早戀了。」薛恕先強調了一句,才道:「我想要要一個男朋友。」

  殷承玉笑起來,故意說:「那你應該去和你喜歡的人說。」

  「我喜歡的人……就是你。」薛恕一字一頓,說得緩慢而鄭重。他將整個罐子都遞到殷承玉面前,小心詢問:「你願意做我的男朋友嗎?」

  漫長又煎熬的沉默里,薛恕聽見他嘆息一聲,說:「真沉不住氣。」

  在薛恕緊張的目光里,殷承玉將玻璃罐子的蓋子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張便簽來:「這么小的願望,一張便簽就足夠了。」

  接著不等薛恕反應過來,他便扣著他的後頸,傾身靠過去在他唇上印下了一個帶著夏天氣息的吻。

  「我答應了,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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