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商南辰已經等候多時，看到季莞爾出現，他快步走了過來。
「莞爾，沒事吧？」
「商老師，謝謝你，願意為了我冒險。」
季莞爾迎著海風迤邐而來，青絲飛揚，裙紗輕舞，宛如從海底的水晶宮涉水而來的公主。
商南辰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淡笑，帶著幾分如釋重負地釋然：「其實我有猶豫過。莞爾，我很擔心你的處境，這是我猶豫的原因。但我更清楚，沒人有資格打著為別人好的旗號代人做決定，而且，哪怕是善意的謊言，也始終是謊言。」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商老師，認識你，是很幸運的一件事。」
季莞爾望著沐浴在月光下的男子，他眉目溫潤，唇角含笑，莫名的，季莞爾卻從他眼中讀出了一絲傷感。
如果沒有顧諶，她或許會喜歡上商南辰，他這樣的男人，只有近距離接觸，才會知道他的好，靜水流深、溫潤如玉，是個人都無法拒絕。
然而，世事沒有如果。
季莞爾對商南辰，只有滿滿的感激和愧疚。
「莞莞，不必有負擔。」
商南辰仿佛猜到了季莞爾的想法，輕笑道：「我只是順從本心，做了我想做的事。」
許是今晚的海風太溫柔了。
季莞爾儘管心事重重，仍是綻放出一朵絕美的笑靨。
「多謝。不過，為什麼換了見面的地點，不是約好了在走廊上見面嗎？對方會不會懷疑？」
「原本是。但來找我的那個人不知道為什麼改變了主意。」商南辰注視著季莞爾的目光十分溫柔。
他心裡很清楚，過了今夜，兩個人再也不會有這樣單獨相處的機會了。
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是顧諶，應該也不喜歡莞爾總是去見一個對她暗中傾慕的男人，何況，莞爾的分寸感一直都把握得很好。
想到這裡，商南辰的唇角浮上了一絲淡笑，能有今夜，他就已經很開心了。
他想，他會永遠記住這個夜晚，頭頂一輪明月，浩瀚星空，海風溫柔，還有沐浴在月光里的那個人……
然而，季莞爾的笑容僵在了唇畔。
她那張白裡透紅的容顏瞬間失去了血色，睫羽輕顫，眼波幾欲破碎。
「你說，是對方改變了地點？該死！我怎麼會沒有想到，這是一個針對我的圈套！」
季莞爾的貝齒緊緊陷入了櫻唇里，嬌嫩的紅唇沁出了一顆血珠，然而，季莞爾的心底一片冰涼！
是了，一定是程恕！只有他，才能算盡人心。
他怕顧諶早有準備，所以才會找上商南辰，故意跟商南辰透露了他們的計劃，包括時間和地點。
他早就算到了，商南辰一定會將他們的計劃告訴自己！
而自己說的，顧諶通常不會懷疑。
季莞爾渾身戰慄，想要轉身跑回船艙，腳步卻被釘在了原地。她心裡很清楚，已經來不及了！
對方恐怕布下了天羅地網！
顧諶！顧諶！
「轟——」
十三層的窗口忽然爆出一陣刺目的火光，季莞爾感覺船體晃動了一下。
遠遠傳來的號哭和驚叫瞬間打破了遊輪上的歌舞昇平和紙醉金迷。
季莞爾被這一聲尖叫刺激到了，身體裡被凍住的血液重新回暖。
她用力敲了一下停滯的大腦，提起裙擺，飛奔著往船艙跑去……
雖然，季莞爾的腦海仍舊是一片空白。
「莞爾，等等我！」
商南辰雖然不清楚季莞爾的臉色為什麼那樣難看，但他敏銳地察覺到，可能顧諶的計劃出現了問題，莞爾才會露出驚駭。
何況……那聲爆炸不同尋常。
然而，季莞爾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船上的賓客飛快地往甲板上跑去，季莞爾卻逆著人流，義無反顧。
聖瑪利亞傳說號郵輪試航時，為了避免意外，一共準備了三套方案。因為這聲爆炸，驚動了指揮中心，已經派另一艘郵輪過來接應了。
但那些貴賓顯然被嚇怕了，吵吵嚷嚷地坐上快艇。
儘管甲板上有安保人員在維持秩序，仍是亂做了一團。
季莞爾穿著一身繁複的禮服，重新回到船艙浪費了好幾分鐘的時間。
她好不容易跑到電梯前，用力摁下數字「13」的樓層，眼也不眨地看著電梯緩緩上升。
「叮——」
電梯門打開了，季莞爾提著裙擺衝出來，撞見了一道讓她感到意外卻又在意料之中的身影。
「程先生。」
季莞爾停住腳步，說完，強行閉氣了片刻，才讓煞白的面容浮上了淡淡的紅暈，看起來和從前沒什麼不同。
如果忽略她皺巴巴的裙擺和凌亂的髮絲。
「莞爾，這個時間，你不該來這兒。」
程恕的俊顏上掛著一抹溫潤的笑容，像是一層虛假的面具。
季莞爾從那雙墨眸中讀出了幾分勝利者的喜悅。
她心中一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是受邀來到船上的，這裡還有我不能來的地方嗎？」
季莞爾反問：「程先生好像不是這裡的主人吧？如果我沒有記錯，隸屬於泰達米爾公爵的船務公司剛剛易主，而這艘郵輪也是其中之一。我現在才是這裡的主人，程先生這是反客為主嗎？」
「抱歉，我忘了這一茬，還沒有來得及恭喜你。」
程恕像是沒有聽出季莞爾話裡頭的譏諷，好脾氣地微笑道。
季莞爾的心中生出了一股恨意，第一次覺得程恕是這樣面目可憎！
「你以為你贏了嗎？」季莞爾冷笑了一聲，她一直緊握成拳的手指鬆開了，五指攤開，在程恕面前晃了晃。
「看清楚了嗎？這隻龍紋扳指。」
這是曾經戴在顧諶手指上的，如今它的主人變成了季莞爾。
「顧氏集團的體量有多龐大，你跟顧諶有過多次合作，應該很清楚。雖然，不是每一個顧氏的員工都對顧諶忠心不二，但這枚扳指，顧諶培養的心腹還是會認的。」
季莞爾說到這裡，頓了頓，一雙波光瀲灩的杏眼忽然爆發出厲芒，猶如匣中藏劍，被揭開的那一瞬，劍光無匹、寒意逼人。
她一字一頓地說道：「即使顧諶消失了，還有我，程恕，我季莞爾發誓，後半生，與你、與參與其中的所有人，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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