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皮小五從房裡出來,一臉的嘆息。
曹萬節問他,「說什麼了?」
皮小五嘆口氣,「還能說什麼,就是哭唄,又被信子給甩了,哭得別提多傷心了。還有他那身傷也不是泉州府衙役們打的,都是信子動的手。他抱著人家大腿不讓人家走,結果被揍成了這樣。後來他自己作死,說火是他放的,結果就被人抓起來了。」
曹萬節又好氣又好笑,他這樣的性格,居然能活到現在,也算是奇葩了。
皮小五道:「大人,咱們現在要做什麼啊?」
張俊因為林園爆炸的事寫過劄子參奏,不過都被曹萬節給攔下來了。她讓曹成直接在半路就把劄子劫了下來,根本到不了京城就不見了。
曹萬節的手伸的太長,管得也太寬,難怪得罪不少人,這擋了別人的財路,不被人算計都怪了。
曹萬節也知道自己毛病,摸摸鼻子道:「還能做什麼?等著皇上唄。」
據最新消息,皇上現在已經到了泉州,正好把她倒騰出的爛攤子,一股腦的都給他。
她對著皮小五招招手,在他耳邊輕語了幾句。
皮小五咧咧嘴,「咱爺們是不是陰損了點?」
曹萬節瞪他,「是你想死,還是想讓別人死?」
皮小五慌忙道:「當然別人死。」
死道友,又不死貧道,他何苦操這份心?
第二天,曹萬節一大早起來,就上海事衙門報到去了。
今天是她這個海事道上任的第一天,那自然要敲鑼打鼓,大大熱鬧一番。
新修的海事衙門,莊嚴肅穆,到處充滿了錢的味道。
曹萬節先跟衙門的一干官員見了一面,隨後把陸贊叫到身邊,「走吧,跟我去個地方。」
陸贊一怔,「大人要去哪兒?」
曹萬節笑而不語,直接坐上了轎子,陸贊猶豫了好一會兒,不知道為何,竟沒有立刻追上去的勇氣。
曹萬節是往真正的林園去了,林園確實有兩個,不過一個是外園,一個是內園。外園已經被她給燒了,而內園現在住著誰,那就不言而喻了。
此時陸湘穿著一身淡紫色的衣衫坐在那間靜室里,神態安詳恬靜,在他面前擺著一隻茶壺,兩隻茶盞。似是在等什麼人。
從大門到這裡一路都是暢通的,沒有一個人,整座宅子似乎都已經空了。
「你在等我嗎?」曹萬節邁步進去,不待相請已做到了他對面。
「然。」陸湘微微抬頭。對她綻出一抹淡笑。
兩人似有心靈相通,都知道對方會很想見自己,甚至眼神一對上,便也知對方要說什麼。
陸湘笑著給她倒上一杯茶,「曹大人請。」
曹萬節端起來喝了一口,只聽他又道:「你不怕我給你下毒嗎?」
她笑笑,「你還有事求我。下毒也不會在這會兒。」
「正是。」陸湘笑得如春風拂柳,待她喝完,又給她倒上一杯,「你既然來了,想必是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不過僥倖而已。」
陸湘笑道:「曹大人聰明絕頂,便知道瞞不過你的。」
他溫潤的眸子裡帶著一種寧靜柔和,像靜謐的幽谷,無波無瀾,略有所思之時瞳仁格外黑、格外亮,像兩顆浸在智慧海中的稀世黑珍珠。
看見這樣的他,曹萬節輕輕一嘆,「大爺,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最智慧的男人,有時候根本看不透你,說你野心勃勃一點沒錯,你貪了那麼多錢,又籠絡了那麼多朝廷官員,不可能沒有圖謀,但有時候卻又覺得你與世無爭,自有一種『身處鬧市而我心不動的淡然』。」
「還說你不了解,你早已把我看得透透了。」陸湘微微一笑,「你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知道你是東南三省真正的幕後掌舵人嗎?」曹萬節手指輕輕劃著名茶杯的邊緣,幽幽道:「原本是不知道的,可惜只要是人總會露出馬腳。」
陸湘淡淡一笑,「這麼說倒是我自己不好了。」
曹萬節聽得心中一顫,從她踏進這府里,看見他這的一刻就知道他另有想法。
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居然不逃走,還在這裡等著她,他一定是有恃無恐的。可她不是什麼神仙,一時也猜不出他想做什麼。
她故意做出猙獰之色,低喝一聲,「陸湘,你可知你已在劫難逃了,泉州此刻有貴人在,你們侯府也保不住你了。」
陸湘看了她一會兒,手指忽然往她額頭一戳,「收你那小樣,這不適合你。」
曹萬節摸了摸臉,他戳她,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多親昵呢。
陸湘微微一笑,「你說的那個貴人是誰我已知曉,昨日張俊去見的,怕不是當今皇上吧。」
曹萬節驚詫萬分,「你如何知道?」
「在泉州,還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已經彰顯了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