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邏輯就通了。
有人把白雪騙到了長春，逼迫她拍那些不堪入目的電影，然後放出消息，說是九連山派人幹的。
江湖上都傳聞，九連山不滿足只做東北王，要擴張勢力，京城是他的第一站。
那麼第一個目標，自然就是白明樓。
所以，他動白明樓的女兒，就是在向他宣戰。
作為京城數一數二的大人物，白明樓如果與九連山開戰，那麼必然會引起從京城到整個東三省的動亂。
這是巨大的隱患，所以，李文志當機立斷，安排人緊急帶走白明樓，這是最穩妥的選擇。
可如此，就會出現兩個兩個問題，京城的黑道群龍無首，九連山會不會趁亂把勢力擴張進來。
這樣，就會造成白明樓與九連山更大的矛盾，未來發生的爭鬥，必將規模更大。
第二個問題，如果任由事情這樣發展下去，九連山很快將會吞併京城的黑道，最終雄霸天朝的整個北方。
一家獨大，那對天朝的穩定來說，絕對不是好事。
三足才能鼎立，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李文志身居高位，高瞻遠矚，不會不明白。
那，為什麼還是要對白明樓下手呢？
這其中，必然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原因。
要不然，就是眼前這個陳大壯沒說實話。
我下意識的抬頭，望向陳大壯。
他臉色冰冷，抱著雙臂，靠在牆上抽菸。
三個問題結束，但我心裡還有很多未解之謎，我相信，如果可以再問，還能從陳大壯的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於是，我起身說：「如果再給你十萬，是不是可以再得到三個答案？」
我原以為他肯定會說可以，可沒想到，陳大壯卻嗤笑了一聲，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說：
「你以為錢能搞定一切？」
他的回答出乎了我的意料。
韓萌萌說過，他就是個包打聽，像唐瘸子一樣是出售江湖信息來賺錢的。
既然我們願意出錢，按理說他不應該拒絕。
陳大壯再次冒出一支煙，塞在嘴裡點燃，看似漫不經心地抽了一口，轉過身眼望窗外，一臉深沉地說：
「我知道的信息挺多，你要的答案我都有，可假如只要你花錢，我就都告訴你了，那就會破壞平衡。」
「平衡？」
這個詞從他嘴裡說出來，我感覺很新鮮，他就是一個賣信息的，需要對什麼樣的平衡負責呢？
「假如你在樹林裡，看見一隻狼吃一隻兔子，你會救那個兔子嗎？」
他問道。
「當然，兔子那麼弱小，我肯定會出手相救。」
「那你想沒想過？假如就因為你救了這隻兔子，結果狼餓死了，狼可憐嗎？」
我被他問住，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說得沒錯，我們只是習慣性地判斷，狼是強者，兔子是弱者，所以看到強者去吞噬弱者的時候，所謂的江湖俠義，促使我本能去相救。
可假如因此狼被餓死，那麼狼是否就成為這場遊戲中的弱者？
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我也瞬間明白了陳大壯所說的平衡的含義。
這個江湖便是個叢林，有人是狼，有人是兔子。
可有的人即便他是狼，在更強大的對手面前，他也只是兔子。
所以任何外力，對這場殺戮遊戲的干涉，本質都在破壞平衡。
他陳大壯掌握著眾多的江湖信息，只要稍微的多泄露給任何一方，就會讓一場遊戲的強弱變得懸殊起來。
很多結果就會因此改變，的確，這樣就是在破壞遊戲的平衡。
我剛才在憂慮，假如李文志運用手段，控制了白明樓，便會讓九連山趁虛而入，拿下京城的勢力，變成一家獨大。
不管李文志出於什麼目的，這本質就是在破壞這場江湖爭鬥的平衡。
陳大壯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即便我再掏出十萬或者幾十萬，他也不會再多說些什麼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剛來的時候看他這一身打扮，和說話那扭捏的樣子，我還忍不住嘔吐。
我當時覺得他就是一個變態。
可聽他說出剛才這些話，我竟然對他肅然起敬。
一個掌握著江湖眾多信息的人，竟然心懷江湖，這是何等的難能可貴。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再強求。
拉著韓萌萌起身告辭。
一隻腳剛邁出門檻，陳大壯竟然喊住了我們：
「等等。我也有一個問題問你們，可以跟你們交換一個我知道的答案。」
我們停住腳，轉身望去。
此時的陳大壯竟然淚眼婆娑，兩頰緋紅。
雖然他長得五大三粗，身形肥胖，那圓圓的腦袋和濃密的胡茬，怎麼看怎麼都是一個壯漢。
可此時他的表情，看上去卻像是一個懷春的少女。
如此的差異的確令人難以接受，不過我從他的眼中卻看到了難耐和真誠。
這讓我無法像剛才那樣感覺到噁心，反而倒有些同情。
「你真的不喜歡我嗎？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他的聲音微微的顫抖，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韓萌萌。
韓萌萌努力的咽了口唾沫，深深的呼吸了兩口說：
「哎喲我去，你饒了我吧，我就一正常的大老爺們兒，大把的姑娘等著我去寵幸呢……」
說完韓萌萌邁步往外就走。
我望著陳大壯，看著他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我竟然感到了些許的心酸。
「既然這樣，我也不能食言，我可以再告訴你一個答案，那就是李文志這麼幹是為了你。」
說完他轉過身，扭動腰肢，走到後屋去咣當地關上了門。
我聽到撲通一聲響，應該是他那200多斤的身軀趴在了床上，緊接著傳來嗚嗚的哭聲，哭得悽厲，哭得悲慘，哭得令人辛酸。
我木然的出了屋子，看到韓萌萌已經跳上車，發動了引擎。
福特皮卡的排氣管子很粗，車況不好，有些燒機油，咕嘟咕嘟的冒著黑煙。
韓萌萌降下車窗，一隻胳膊卡在窗外，嘴裡叼著一支煙，無神的望著遠方。
我跳上車子心情沉重，回味著剛才陳大壯說的最後一番話。
為了我？為什麼會為了我？李文志認識我？白明樓和九爺之間的爭鬥，與我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