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卿終於問出心底的困惑,天澤和沙華聞言也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曦月。雖說月兒回來他們應該高興,可是他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本該魂飛魄散的女子如今會安然無恙地站在跟前。
曦月只是抿嘴輕笑,似乎特意要吊這些人的胃口。不過看鬼卿身後那畏首畏尾的兩人,怕他們將這逗趣當做了冷落,也不敢再擺什麼譜了。
只見她假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又突然向一旁的莫依望去。
「這一切,都得虧阿依下了盤好棋。」
「莫依?」天澤聞言不由得顰眉,往莫依望去的眼神里多了絲怪異。他被這女人囚禁在寒冰獄內三百多年,一心以為她是要謀朝篡位。費盡心思也沒能從那囚室中逃出,本以為為月兒報仇無望,可沒想到幾天前莫依竟主動將他放出,說是月兒已恢復神識,需要他的幫助。
那時候他是很懷疑的,畢竟莫依之前的種種行為擺明了是有篡位的心思。不過他又急切地希望她說的是事實,因為只有月兒恢復了神識才不會受任何人欺負。
沒來得及去斥責莫依一句,急匆匆地便回了妖界帶領妖兵禦敵。他被莫依關了三百多年,根本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一切,直到遇見鬼卿才曉得月兒死在花瑾瑜手下。
死在心愛的人手中,是唯一能讓月兒魂飛魄散的方法。而涼月之前雖為鬼卿下咒,可說到底只是聽憑了魔尊的指使,她根本不知道這麼做對月兒是致命的。
那一刻,他聯想到了莫依之前所做的一切,自然也就猜出了涼月為花瑾瑜下咒是有莫依教唆。他以為莫依再一次地欺騙了他,本打算與鬼卿聯手為月兒報仇,卻沒想到一到了雪山便被那一身血衣的女子吸了眼球。
月兒還活著,不止活著,還恢復了神識。也就是說,莫依沒騙他。可鬼卿又說月兒是死在花瑾瑜的手下,已經魂飛魄散。他不相信鬼卿會說假話,但月兒如今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是事實。他不知道該去信什麼,只覺得腦子裡亂成了漿糊。
這莫依——到底下了什麼好棋?
見眾人將目光往自己身上移來,莫依只覺得滿身的不自在。她走的是步險棋,是拿主子的命去賭。就算如今主子恢復了神識安然無恙,她相信一旦這些男人知道她做了什麼依舊是不會給她好臉色。
不過沒有好臉色又如何?她總不能為了這個就隱瞞了事實。再說以這幾個男人的性子,就算她不說也一定會想方設法去查找真相。既如此,還不如她主動坦白。
「神族三千年前元氣大損,前有魔族步步緊逼,後有天界虎視眈眈。我雖努力營造神族昌盛假象,卻越來越力不從心。主子歷劫不知何時能歸,一旦被魔族和天界知道神族大損元氣的事實必將大舉入侵。到時候神族群龍無首,又沒有足夠的兵力,便只能等著全族覆滅。因此,我只能選擇兵行險著,助主子快速完成歷劫。」
「兵行險著?讓月兒死在花瑾瑜手下?讓她魂飛魄散?」
「不錯,只有置之死地而後生,才能真正實現涅槃。主子愛花瑾瑜,可她也愛你們,她早已做不到將一顆完整的心放在一個人身上,因此,我認為那所謂的『死在心愛的人手中就會魂飛魄散』的說法已經不再成立。她會被損毀元靈,卻不至於魂飛魄散。」那是她走的最險的一步棋,不過幸得天命眷顧,她賭對了。
「你認為?」天澤有些不可置信,隨即又氣得生煙:「你可知一旦事實不是如你所想就會讓月兒真正魂飛魄散?你這是拿她的命在賭!」他才發現他曾有五成的機率差點失去月兒,一想到這兒他害怕得心尖都在顫抖。
面對天澤的責問,莫依倒沒太多表情,畢竟這是她早預料到的。只見她抬眸對上天澤的視線,接受著他的審視,絲毫不曾退卻。
「我忠於聖主,更忠於神族。為了神族,我不得不這麼做。只有聖主的階品才能打敗天帝和參將,解決了這兩人,神族才有希望。」雖然那時她的階品斗得過天帝,可是她怕涼月摻和其中,更別說還有個參將了。所以為了神族,她不惜以主子的性命相博。若是主子未能熬過,神族覆滅,她定當以死謝罪。她早已算好了一切代價,可是她成功了,主子拯救了神族,而她——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聽莫依這麼一說,天澤依舊是平不了怒火。雖說莫依有自己的苦衷與使命,可是他堅決接受不了任何人拿月兒的性命冒險。
「忠於神族?若真忠於神族,你大可拿自己的命去博,你有什麼權利去將月兒置於如此危險的境地?」
「阿澤!」眼見著天澤語氣越來越不對勁,曦月趕忙出聲阻止他再開口。她知道天澤是關心她,可是她更知道莫依的內心有多煎熬。那是一個偉大的女子,在使命與親情面前,忍痛選擇了神族,眼睜睜看著親弟弟在自己眼前灰飛煙滅。那種痛苦,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去選擇承受?她已經做的太多了,不應該再承受任何斥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阿依有,我更不例外。我既是神族的聖主,便有著保護神族的使命。阿依不曾做錯任何,為了神族,我們隨時準備犧牲。」
聽到曦月開了口,天澤自然也不敢再說什麼。心中雖然還是有些不快,不過畢竟月兒是完好無損站在他面前的,他確實也怪不了莫依任何。只能是悶哼一聲,不再開口。
沙華見狀,倒終於是插得上話了。不過到底是沒確認如今的曦月是否會接受自己,只能避開感情的問題另找了個話題。
「元靈被損,雖未魂飛魄散,卻也至少會丟魂失魄。月兒怎麼會短短三百年便修復了元靈?」這著實有些不可思議,要知道當初戟天丟了地魂到現在也沒找回,不然也不至於這麼久都未能完全收服參將了。
「所以我說阿依是下了盤好棋嘛。」曦月笑的俏皮,她怕沙華如今心中還擔心她如三千年前那般不會接受他,是以那語氣是能多軟有多軟。「你們也知我這靈鐲里開闢了虛境,再加上它融化了我的血液,一旦元靈有損,感受到靈鐲的氣息,魂魄自動就會傾附於靈鐲進入虛境,也就不存在什麼丟魂失魄了。再者阿依借空青之手將靈鐲交還於我,那上面沾染了空青體內的治癒之靈,為我修復元靈提供了不少幫助。」
不得不說莫依確實高瞻遠矚,從上官墨進入雪山墓室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就已在她計劃之內。
她藉助凡人的氣息,施法掩飾了曦月的靈鐲本質。如此一來,就算那靈鐲的法力再強,流落人界後也不至於會招來其他兩界的注意。
她早在那一刻便已經為曦月修復元靈做好了準備。
「原來如此。」沙華點頭,雖然剛剛還與天澤一樣對莫依有怨,聽了這話倒也完全釋懷了。至少她在拿月兒命賭的同時,想的是月兒能夠成功。
再者,聽到月兒如此好聲好氣與他解釋,立馬便會過意來她不再是三千年前的曦月。這無疑是在知道月兒活著後的又一個驚喜,就算有再多的怨,如今也都煙消雲散了。
看沙華那嘴角隱忍的笑意,曦月也不自覺喜上眉梢。本來還打算一鼓作氣再去拿下涼月,如今卻是想著要好好與幾人團聚。不過畢竟當初與鬼卿海誓山盟,如今又心猿意馬愛上了這麼多男人,也不知他會不會介意。
「我聽阿依說簡池和雲鷹成了地神,如今的凡界有他們守護,想來也是太平吧?」話說著,眼神也不自覺往鬼卿瞟去。
聰明如鬼卿,又怎麼可能不懂曦月的心思?雖說當初與月兒雙宿雙飛,如今突然冒出這麼多男人與他搶人必然不可能不介懷,可是歷劫一場,他知道月兒做不到放棄這些人,更知道若是強逼月兒離開他們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是以自然也不可能再多說什麼。
不止沒有任何酸言怨語,反倒還因為怕曦月顧及他的心情不敢開口,主動便要讓她接回二人:「如今魔族已無暇他心,人間太平,想來也是不需要他們再多做什麼的。再者,他們雖然再不能合二為一,但終究是鳳祁命格所化,鳳族之事,想來還是交由他們較好。」
「既是前任聖主的建議,那我即刻便吩咐阿依去辦。」曦月竊喜,雙眸發光。她知道,既然鬼卿會如此說,那便證明他是願意接受這些男人的。就算心中多多少少會有些不舒服,可只要他邁出了這一步便好。接下來,她會盡一切的努力去彌補他。
「那然兒呢?當初月兒你說將然兒交由魅藍保護,如今三百多年過去了,那魅藍也不知是躲在哪兒,月兒你要不要將然兒也一同接回?」一旁的沙華終於意識到自己還有安然這個靠山,說話的語氣也不自覺揚了起來。鬼卿是月兒的結髮夫,妖尊又有整個妖界撐腰,就連如今的空青也坐上了天君的位子。而他,幾乎是所有人中最沒權沒位的那個。本以為就算入了月兒的後院也免不了人微言輕,可突然才想起自己還有這個神族小主子撐腰,一時之間,那腰杆也是挺得筆直的。
「然兒?」曦月一個愣沖,差點沒閃了舌頭。她這個母親當真是不合格,竟差點就把自己的親兒子給忘到九霄雲外了。還好有沙華適時提醒,否則到時候鐵定要惹得然兒生氣。
正準備搜羅幾句話想著到時候萬一被兒子嫌棄的時候能用上,卻又突然想起剛剛沙華說幾百年也沒見著魅藍身影,倏地便是一個心驚。
那狐狸精說是要帶然兒去這六界最安全的地方,當初六界動盪,又能有哪兒是安全的?如今三百多年過去也沒見著影子,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見曦月的眉頭擰成了「川」字,莫依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剛剛主子還為她辯解呢,不知道若是告訴她魅藍如今正在那冰室中睡得深沉會不會突然發難?
當初為了防止魅藍打亂她的計劃,不得已只能將她迷暈。本來只打算讓她睡個三五年等她醒來再跟她好好解釋,可沒想到後來那狐狸精醒了差點沒咬斷她的脖子。那時候主子又還未修復好元靈,只怕她說再多也是無濟於事,乾脆直接又讓魅藍繼續昏睡過去。
可是天地良心,若是早知道小主子是被交到魅藍手上,她定然是甘願被那狐狸精咬死也不敢再迷暈了她。現如今三百多年過去了,也不知小主子孤身在外流落到了何處。
怯懦地再瞄了眼曦月的臉色,最終是鼓起勇氣,略帶著結巴地開口:「當初魅藍發現我騙了她,怕她一時衝動便迷暈至現在。她也沒說小主子是在她手上,那時她是孤身一人上的雪山······」她越說越覺得氣氛有些凝固,沙華那些人她是絲毫不怕的,可如今,她明顯感覺到主子的表情也凝重起來。
深吸了口氣,她終於抬起頭來迎接曦月的審視。她知道,無論主子如何責罰她,她都不會有任何怨言,畢竟,小主子下落不明,確實有她的責任。
不過,出乎意料的,曦月只是顰眉,卻沒有任何責罰莫依的意思。兒子丟了她心痛,可這也怪不得莫依。畢竟人家根本不知道然兒是在魅藍手中。
只是嘆了口氣開口:「既然她是孤身上的雪山,便一定是事先將然兒藏在了某處。你去將魅藍找來,我們在大殿等你。」
「主子······」莫依有些不可置信,她沒想到向來不曾手軟的主子竟會如此輕易便繞過了她,看來當初歷劫確實是讓她改變了不少。鬆了口氣,心下暗喜,趕忙應道:「我這就去。」
眼見著莫依逃也似的飛快跑開,莫說是沙華,就連天澤和鬼卿也坐不住了。「然兒下落不明三百年,也不知近況如何。這一切都是莫依造成,月兒竟就如此輕易放過了她?」
曦月只是搖了搖頭:「這並不是她的過錯,她根本不知道我將然兒交給了魅藍。」說完,又看著一臉憤懣的沙華,怕他太過擔憂,趕忙開口安慰:「放心吧,我一定會找到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