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魅藍醒來,莫依是好說歹說,又加著曦月活生生地站在面前,這才避免被咬斷了脖子。
只看那狐狸精終於理清了前因後果,立馬便是沒好氣地白了莫依一眼:「老娘和你快兩萬年的交情,你還怕我投敵了不成?」有什麼計劃也不事先通知一聲,白白害她睡了三百年算是個什麼事兒?
莫依一聽煞是無語,回敬了那狐狸精一個白眼,表示自己才不願背這個黑鍋。「先莫說你那張揚的性子讓我放不下心,就憑上次你一醒來二話不說想咬斷我脖子這事,你也沒理由去說我。」當初她可是有意要與這狐狸精解釋的,可人家偏不聽能怪得了她?
被莫依這麼一懟,魅藍不由得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不過她性子本就張狂,自然是不願吃了這個啞巴虧的。張嘴還欲再辯駁,可那話還沒說出口呢,就被一旁的沙華急哄哄地打斷:「我說你們有什麼廢話私下扯去,還不快將然兒的消息說出來?你最後見他的時候他到底在哪兒?」那是他的心肝寶貝甜蜜餞兒,是他和月兒唯一的兒子。沒能在然兒年幼的時候陪伴在他身邊已經是對不起他了,若是再讓他出了什麼意外……
一想到可能發生的種種情況,沙華只覺得毛骨悚然。堂堂一個七尺男兒,竟害怕地整個人都在顫抖。
曦月見狀,雖說自己也是擔憂然兒安危,可一看到沙華那模樣,就又多了一層心痛。縱使心中已經慌亂如麻,卻依舊不得不強裝鎮定地上前一步與他十指緊扣,輕聲安慰:「放心吧,然兒一定會安然無恙!」
魅藍本是被沙華吼地嚇了一跳,再看曦月那愁眉緊鎖的樣子,這才驚覺他們還不知道小主子身在何處!
反應過來一陣懊惱,一拍腦門趕忙開口:「小主子被白璃送去了天墟。」說完,又後怕地往曦月偷瞟過去。睡了三百多年,骨架子都快給睡散了。一醒來就迫不及待要找莫依算帳,竟差點就忘了自己還奉命照看小主子。也虧得當初機智將小主子送進了天墟,否則她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主子折磨的。
「天墟?」曦月聞言算是鬆了口氣,因為她知道那是了無的地盤,迄今為止,整個六界還沒有誰敢在他地盤撒野的。不過,思慮一番,剛剛才收下的心,又是倏地便懸在了半空。
那老頭子性情古怪,就連當初收白璃為徒也僅僅是因為一時興起,又怎麼可能如此輕易便接納瞭然兒?「你確定然兒真進了天墟?」她總覺得那老頭子不會這麼好說話。
「我是在收到白璃的消息後,確定了小主子是真的安全了才上的雪山。」魅藍答地堅定,她不認為白璃會在這件事上撒謊。
「看來,我得去一趟天墟了。」曦月的一顆心仍舊是懸著。因為她知道,就算那老頭當初是真收瞭然兒,也不能就這麼肯定然兒一定是安全的。畢竟當初就連他唯一的徒弟都能被打包扔出天墟,誰又能知道他會不會突然抽風將然兒也扔了出去?
那就是個陰晴不定的主,否則也不會任由神族被欺凌卻視而不見了。
「我跟你一起去。」鬼卿聞言趕忙開口。雖然他墮入冥界之後失了記憶,可是成為冥王幾萬年來,多多少少還是聽過了無的怪脾氣的。再加上如今月兒歷劫歸來,雖然脾性變了不少,可是誰知道她是否是徹底改變了呢?到時候兩個犟脾氣碰到一起,一不留神就會打地不可開交。
他絕不能讓月兒獨自去面對那怪老頭子!
「不用了。」曦月猜得出鬼卿想的什麼,瞬間有些哭笑不得。她已經不再是入凡歷劫時那個軟弱無能的上官月了,又怎麼可能還事事需要他們護著?那了無雖說修為高深莫測,可她如今已是將三種靈力融會貫通的無極至尊,還能受了那糟老頭子欺負不成?
本是一口回絕,又突然看到鬼卿黯淡了眼神,心中一慌,生怕他亂想了什麼,趕忙補充道:「我既已打定了主意要坐上六界之主的位子,那這魔族必然是要收服的。可魔族暗淵匯聚天地間的惡靈,想要讓他們心悅誠服在我管下永世稱臣,除非有一個既能降住魔族又能心甘情願為我賣命的人成為魔尊。否則就算武力制服,他們依舊會源源不斷地反抗。」她要的是一個太平的六界,在坐上六界之主的位子後,絕不想再有任何戰爭。
鬼卿聞言,立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莫不然是在說那戟天?」
「不錯。」戟天本就是魔尊,自然能管得住魔族。入凡之後,又與她有那麼一段淵源。這麼一看,也只有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可是月兒要知道,無論他在凡間對你如何,永遠都改變不了他是魔尊的事實。他與你為敵,差點害你魂飛魄散,如今恢復魔識,只怕不會再待你如初。」
「所以我不願讓你與我同去天墟便是這個原因,我需要你去探探那戟天的虛實,弄明白他到底作何打算。」雖說當初不小心被戟天種了魂契,從此之後生死便被綁定到了一起,可是誰知道那魔頭會不會突然抽風?萬一寧願與她同歸於盡都不願對她俯首稱臣,那她不就虧大發了?
鬼卿聞言,覺得曦月說得不無道理,也就不怎麼再堅持要與她同去天墟了。看他那模樣似在琢磨要如何潛進魔族,曦月剛鬆了口氣,本以為安撫好了鬼卿就萬事大吉,剛準備拍拍屁股走人,可誰想到那邊天澤又突然冒了出來。
「既然鬼卿要去魔族,那便讓我陪你同去吧。」
曦月聞言,暗地裡翻了個白眼。她明明是懟天懟地的萬神之主,怎的這一個個還都將她當做了易碎的瓷娃娃?雖沒有直截了當地回絕,卻是立馬便與他分配了任務。
「那些天兵天將雖在雪山稱空青為君,可是誰知道回到天界之後會不會轉投那兩人麾下?空青雖將兩種靈力融會貫通,可一旦真要對付起整個天界,那必然也是處於弱勢的。我需要你去天界助空青一臂之力。」
「如此一來,你不就成了孤家寡人?獨闖天墟幻境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天澤皺眉,有些心憂。如今神族百廢待興,莫依和魅藍必然是要留守坐鎮的。讓他去幫空青,鬼卿又要去魔族,只余了個還不到藍天星的廢柴沙華,能幫得上什麼忙?
沙華深知自己的能力,若是強求跟去,只怕不但沒幫上忙還反倒給月兒添亂,是以自覺便站在一旁沒有開口。聽了天澤這話也覺出味來,那廝明擺了是瞧不起他。心中憤懣,又突然感受到月兒輕悄悄地碰了碰他的衣角,不得已只能強憋著怒氣,狠狠地剜了眼那不可一世的傢伙。
當初在凡間還跟他統一了陣線,也相當於是稱兄道弟了。可沒想到恢復妖識重回妖尊之位就開始翻臉不認人了,這傢伙竟還敢瞧不起他?
他承認自己的修為確實比不上這幾人,可是誰說待在月兒身邊就一定得是修為超群了?別忘了他可是最先與月兒有子的人,就算沒有深厚的修為也不可能人微言輕!
再說了,他愛月兒,也知道月兒心中有他。就算沒有然兒撐腰,他也相信月兒絕不可能因此而拋棄他。這麼一想,剛剛還生著氣呢,如今倒也釋懷了。雖說入住雪山少不了與這些男人碰面,可他只需一心一意愛著月兒就好,犯不著與這些人置氣。
看沙華的臉色漸漸緩和,曦月不由得鬆了口氣。暗中抹了一把冷汗,又看向天澤,趕忙堆上笑臉:「你忘了還有個藍天星的花神?」
「花神?你是說花瑾瑜?」
幾個人面面相覷,一陣無語。搞了半天,月兒找了一大堆理由去搪塞他們就是為了去找那小情郎?
這下也沒人再說什麼了,畢竟那花瑾瑜雖為地神,可是修為也是即將接近紫天星的。是以幾雙大白眼朝曦月剜去,又都癟癟嘴各自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看著那一個個怨念頗深的傢伙帶著滿滿的醋罐子離開,曦月差點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知道,當初這些人在凡間是統一了陣線,可如今都回歸本身,事情就該另當別論了。她似乎都可以預見日後的雪山會是如何雞飛狗跳的場景。
轉過頭去朝著莫依自嘲:「你說我平白去招惹他們在做什麼?」本來就是個討厭麻煩的人,以後若是將這些醋罐子都娶回了家,那她就算是靈魂不滅也遲早得被他們磨得墮入輪迴。
「如今知道後悔了?晚了!」沙華本是想留下來多叮囑曦月壓住性子別與了無犟,省的到時候那老頭子狗急跳牆傷瞭然兒,結果沒想到聽到她這番自嘲,立馬便是一個白眼。
誰叫她當初放著自己這艷血的沙華不賞偏偏要去那忘憂川內看勞什子紅梅?結果惹上這麼大隻癩皮狗被纏了萬年。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外面跑,拈花惹草能怪得了誰?
「只要你以後老老實實就好,要是到時候再給我們找些什麼兄弟回來,腦漿子都能給你吵炸了。」
冷不丁地被沙華這麼冷嘲熱諷一番,曦月不由得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心中雖然有些憋屈,可奈何人家說的句句在理,她也反駁不了什麼,只能當了回縮頭烏龜。
「瑾瑜還不知道我回來的事情,想來也需要費一番功夫解釋。我看我還是早早去了較好,也能早些接然兒回來。你便先回黃泉等著,我接瞭然兒立馬去找你。」說完也不管那醋罐子有什麼反應,只是轉身逃也似地離開。若是再讓她繼續待在這兒,定然能被那醋罐子給淹死。
看曦月跑地飛快,眨眼便不見了身影。莫依和魅藍相視一眼,又一同往沙華身上望去。看那男子滿身的冷冽,似乎比這雪山的寒冰還要凍人。趕忙後退兩步,各自找了藉口離開。
這男人顯然是被自家主子給氣著了,她們可是聰明人,才不想繼續呆在這惹禍上身。
而沙華本就被曦月氣地恨不得一口往她脖子上招呼過去,又看莫依和魅藍像躲瘟神般避開了他,這下子更是咬牙切齒,一雙手握地咯吱作響了。
女人都是大豬蹄子,而月兒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明知道他已經吃了醋,幹什麼還要當著他的面去提花瑾瑜那癩皮狗?分明是要將他氣死了才好過。
慪火地望著那女人消失在大殿門口,整個人氣的牙痒痒卻又無可奈何。他這輩子算是栽在這女人手上了,若到時候真是被她嘔死了也只能自認倒霉。
滿身的怨念籠罩,就像一個燃著陰火的幽靈。偌大的宮殿瀰漫了酸死人的醋味,他冷哼一聲,就像是沒長腳一般幽幽往大殿外飄去……
再說曦月這邊,逃離了沙華的視線,終於不用再被淹死在醋罐子裡。一下了雪山,立馬便歡脫地往忘憂川趕去。
不是她厚此薄彼不顧及沙華等人的情緒,實在是從莫依口中聽說瑾瑜因為自責將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怕地緊。再說了,她知道沙華幾人就算是真生氣了,到時候只要她好言好語安慰一番必然天下太平。可是瑾瑜就不同了,他還不知道她活著的事實,整日活在自責的痛苦中備受煎熬,若是她去的晚了,還不知道那孩子會將自己搞成什麼模樣。
火急火燎地駕著金雕,不出三天便趕到了鳳凰山上。時過境遷,三百年過去,天下三分的局面已經不復存在,而原本屬於皇家寺院的皇安寺也失去了往日的輝煌,只余了那黑壓壓的紅梅枝幹孤獨地等著冬天的到來。
曦月望著眼前蕭條的寺廟,又想起了它往日的輝煌,不由得連連嘆息。無論是為神還是為人,這裡都是她和瑾瑜相遇的地方,有太多美好的回憶,又怎麼捨得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微微抬手勾挽了五指,閃著白色螢光的霧氣如水流般往地底鑽去。不過片刻,原本光禿禿的紅梅樹枝,突然便開出了繁茂的花朵。那血色的花瓣鮮艷燦爛,高掛在枝頭,引來萬千的蝴蝶蜜蜂。這是它們有生以來第一次在夏日裡採到紅梅花蜜,一個個興高采烈、隨風起舞······
霎時間,原本孤寂、落敗的皇安寺,竟又似恢復了往日的繁華。
清風襲來,拂過曦月的面頰。額前的絲絲碎發飛揚,模糊了女子的面容。她靜靜地望著那熱鬧的紅梅樹林,恍惚又看到了那個羞澀了雙頰的呆萌和尚。不自覺地揚起嘴角,轉身便往忘憂川內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