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鳶出來時,季雲笙的車已經在外面等了有一會兒了。
司機拉開車門,時鳶腳步微頓,又不放心地回頭望了一眼。
確保裴忌真的沒跟過來,她終於松下一口氣,心頭卻莫名更沉了些。
車裡,淡淡檀香瀰漫。后座上,男人衣著筆挺,白藍相間的領帶,眉眼俊朗清潤,不說話時也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季雲笙似乎是誤解了她剛剛回頭那一眼的意思,溫聲開口道:「你放心,我已經跟導演說過了,他不會追出來攔人的。」
時鳶的唇角彎了下,剛剛在裡面緊張忐忑的心終於放鬆了些。
下一刻,季雲笙側頭,端詳著她略微發白的臉,關心道:「看你的臉色還是不太好,最近要不要再多休息幾天。」
其實剛剛在裡面被辣椒嗆的。
時鳶不著痕跡地搖頭,沒打算說剛剛包廂里發生的事,「我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而已,這兩天好像有點著涼。」
季雲笙略帶驚艷的目光落在她修身窈窕的旗袍上,很快便收回了視線,又細心地將車內溫度調高了些。
他語氣溫柔:「入秋了,下次出席活動還是多穿一些,生病就麻煩了。」
季雲笙性格溫和體貼,一些熟稔又恰到好處的關心,不會讓人覺得不適。認識五年有餘,她和季雲笙也僅停留在多年好友的界限內。
旁人都以為他們是金主和情人的包養關係,實則不然。
但在這個圈子裡,不解釋對她來說或許是一種更好的庇護。
時鳶忽然想起什麼,抬眼望向他:「對了,事情解決了嗎?」
見她問起這事,季雲笙猶豫片刻,卻也沒瞞她。
他三言兩語將事情概括了一下:「許子郁一直以來就有臆想症,這些年一直在用藥。許家現在也在做一些精神方面的鑑定證明想要將他保釋出來。不過你別擔心,律師會處理好,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聽到這些,時鳶總算放下心來。
季雲笙又感慨道:「也幸好那晚警察來得及時,你沒出什麼事,否則我怎麼跟奶奶交代。」
不知何時,車子已經行駛到公寓停車場停下,談話也被迫終止。
有上次的事情警醒,季雲笙說什麼也要堅持送時鳶到門口才肯離開。
「早點休息。」他微笑著說。
等看著時鳶把公寓門合上,他才緩步走向電梯口。
走廊一片靜謐,電話鈴聲突兀響起。
季雲笙腳步停住,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接起。
電話那頭響起助理小心翼翼的聲音:「季總,剛才慶功宴的包廂里,那位...也在。」
「據說還刻意為難了時小姐......」
冷白的光線從上灑下,光影綽約,將季雲笙的神情映得不太真切。
靜默片刻,他低聲應:「我知道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冰冷光潔的大理石上倒映出他英俊沉瀲的側顏,一抹不易察覺的冷意轉瞬即逝。
他回頭深深看了一眼身後緊閉的門,神色便恢復了以往的溫和,抬腳邁入電梯。
次日一早。
時鳶難得早起出門,帶好口罩去附近的公園晨跑了一圈回來,路上還順手在打包了一袋小籠包回來當早飯。
幸好昨天吃的辣菜不多,她晚上回去吃了一片胃藥,今天就沒什麼事了。
剛一出電梯,就看見洛清漪面如土灰地等在門口。
時鳶想起昨晚洛清漪的計劃,心裡大概有了個猜測。
她輸了密碼開門,將手裡提著的包子放到桌上,問道:「是不是還沒吃早飯?」
洛清漪原本還頹廢地癱在椅子上,聞到包子的香氣瞬間食慾大動:「沒呢沒呢,快快快給我筷子。」
時鳶轉身去廚房拿碗:「有事吃完再說。」
原本火急火燎的洛清漪頓時被這一頓小籠包撫平了些。
等咽下最後一口,洛清漪擦了擦手,從包里掏出一張紙條挪到時鳶面前。
「邱銳導演的郵箱,微信號。還有他助理的工作電話。」
洛清漪越說越氣,猛提了口氣上來:「電話我昨晚打了,三遍才接。前面的話聽著倒是客氣,一問到關於電影試鏡的時就推脫說他們那邊還沒有確切消息,要等導演發話。」
「我還發了微信好友申請給導演,也給他的郵箱發了郵件......」
時鳶在對面慢吞吞地喝著白粥,此刻終於開口:「都沒有回覆,對嗎?」
洛清漪像是一個皮球突然被針戳破,氣瞬間卸了下來。
雖然她們早猜到是如此,可洛清漪還是忍不住氣。
不是氣別人,是替時鳶委屈。
她們是軋戲了沒錯,可是時鳶接過的每一個角色,完成度都是沒話說的。
只有一次,在她們趕去劇組的路上遇到了嚴重的交通事故,導致劇組拍攝推遲了半天。
也是因為那次,讓無數黑粉和對家好不容易找到了黑點。
一個盡力將一切做到完美的人,一旦出了一個錯處,就會被噴到體無完膚。
就比如一個人,無論做了多少件好事,只要做了一次錯事,所有的一切都會被全盤否定。
而做了很多次錯事的人,只要一次悔過,就能收到所有人的褒獎。
她明明也是人,卻不能犯錯,只因為她生活在聚光燈下。
那段時間的網暴甚至讓洛清漪這種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想起都覺得心有餘悸。
那天下午,時鳶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個下午,再出來時,依然是平靜而溫和的神色,仿佛什麼言論都不能傷害到她。
但洛清漪知道,她不是不難過,只是會將所有的情緒藏起來,不讓身邊的人擔心。
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站在風口浪尖承受了所有的中傷和非議。
也是因為那次,時鳶被人罵消費粉絲,不敬業,假清高,甚至被人造謠只看片酬接戲。
造謠一張嘴,澄清跑斷腿,旁人聽不聽還另說,解釋也只是徒勞。
軋戲是真的,所以她們無從辯解,只能被扣上這樣一頂帽子。
娛樂圈裡有像邱銳這種,不看流量,全憑自己心意選角,自視甚高的導演,早早就已經把時鳶拉進了黑名單。
空氣靜默片刻。
時鳶捏緊那張紙條,面上沒什麼過多的情緒,只說了句:「我自己試試看吧。」
她看了看時間,隨口問:「今天是不是還有兩個GG沒拍?」
話落,洛清漪的神色頓時更像是吃了屎一樣。
「其中一個吹了,早上那邊負責人剛剛打電話給我,說是產品質檢出了點問題,要延期上市,宣傳也相對要延後,也不知道他們公司是怎麼辦事兒的。不過他們得賠違約金就對了........」
聞言,時鳶輕皺起眉,莫名有一種奇怪的預感。
從昨晚開始,她預想的似乎都沒有發生。
沒有任何新聞爆出來,沒有任何關於裴忌的消息出現在網絡上,昨晚慶功宴上發生的一切消息都被封鎖得嚴嚴實實。
今天的其中一個GG吹了,也許只是巧合而已。
「哎,你桌上怎麼多了一部手機,新買的?」
洛清漪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起身溜達,此時正要拿起那部黑色手機。
時鳶驟然回神,心裡咯噔了下。
她故作平靜地點頭:「嗯。」
「你居然開始喜歡黑色了......」洛清漪嘀咕了句,就隨手把手機又放了回去。
下午還有一則航空公司的宣傳片要拍,攝影地點的位置有些偏遠,保姆車開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到。
路上的時間,時鳶又把《沉溺》的劇本開頭仔細地看了一遍,把自己對角色的一些揣摩和想法編輯成了一封郵件,給導演的私人郵箱發了過去。
雖然郵件大概率依舊會石沉大海,但總要試一試的。
下午兩點半,拍攝準時開始。
時鳶手捧著極富質感的飛機模型站在那裡,身穿空姐的制服,長發盤起,露出修長白皙的天鵝頸,對著鏡頭露出標準的微笑。
飛機模型的重量不輕,出了幾組圖之後,時鳶的手臂都開始酸痛得有些發抖,在休息室時還不小心將玻璃杯打碎了。
時鳶盯著滿地的碎片,總覺得這像是什麼不好的預示。
換了一套新的妝發出來之後,只剩下最後一組宣傳照。
走到攝影棚里時,時鳶就明顯感覺到,攝影師和其他人看向她的眼神似乎變得不太對。
像是剛剛的預感有了印證,跟他們對接的負責人握著電話走過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還是硬著頭皮開口。
「時小姐,真的是非常不好意思。」
時鳶的右眼皮重重一跳。
負責人面色為難:「上面臨時下來的通知,我們今天的拍攝可能要暫時中止了。」
果然,預感成真了。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