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房間裡靜靜的,悄無聲息地浮動著曖昧而隱晦的氣息。
而時鳶的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升溫。
他怎麼說起話來越來越.......
不著調。
冷靜,絕對不能再被他撩撥欺負下去。
時鳶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心跳和呼吸,腦袋裡亂糟糟的。
溫書瑩的出現像在時鳶的心裡紮下了一個刺似的,她發現她根本無法忽視。
他們分開了這麼多年,人心最是易變。
他這樣的男人,模樣生得好,以前在南潯時,哪怕他名聲不好,出了名的脾氣差,卻也總有女孩趨之若鶩。
現在他身居高位,更不缺女人。他們之間這麼長的一段空白里,出現過其他人,好像也很正常。
可只要想想,她還是會覺得好難受。
原來在潛意識裡,她對他的占有欲遠遠比她自己想像得還要強。
包括在任何一種情感里,她都極度缺乏安全感。
壓著心口那陣酸澀,時鳶仰起臉,神色認真:「剛剛那個女人是誰?」
她呼吸微頓,聲音竟然不受控制地染上一絲委屈。
「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裴忌蹙了蹙眉,也就安靜了那麼0.01秒沒說話。
他竟然猶豫了?這說明了什麼?
時鳶深吸一口氣,抬眼看著他:「有這麼難回答嗎?」
裴忌勾了下唇,繼續逗她:「是有點。」
他居然還在笑。
時鳶語氣故作平靜,繼續問:「白月光嗎?還是硃砂痣...」
這個詞彙顯然觸及到了裴忌的知識盲區。
他皺起眉:「什麼?」
時鳶噎了下,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
被他直勾勾盯著,她只好硬著頭皮解釋:「就是得不到的初戀...或者是..」
裴忌抬了抬眉梢,淡聲打斷她的話:「我初戀是誰,你不知道?」
「.........」
時鳶想裝聽不懂,轉身就要走。
然而裴忌反應更快,上前一步,手臂從後方環住她的肩膀,不讓她跑。
不能再逗下去了,本來還想再多欣賞會兒她吃醋的表情,等會兒人真被他氣跑了。
他輕嘆口氣,緩聲解釋:「酒會上見過一次,了解程度僅限於她叫什麼名字,這算什麼關係?」
不算是完全的陌生人,但也跟朋友不沾邊。
時鳶頓時一噎。
所以就是說..沒有關係?
他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嘆了聲。
「真的,僅此而已。」
時鳶抿了抿唇,發現胸口的那股鬱氣好像散了些,卻而代之的是一點愉悅。
她忍不住又問:「那她為什麼會知道你的房間號?」
裴忌二話不說從褲兜里拿出手機,撥通周景林的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周景林在那頭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裴忌語氣沉沉。
「給你十分鐘,告訴我為什麼溫書瑩會知道我的房間號。」
「十分鐘查不到,明天你就去非洲分公司報導。」
........
周景林深吸口氣:「好的裴總,我現在立刻去查。」
電話掛斷,裴忌收起手機,把她的肩膀轉過來。
他微微傾身,和她的視線平齊,漆眸定定地凝著她。
「給個解釋的機會,嗯?」
他的目光坦坦蕩蕩,沒有一點遮掩地看著她,裡面只能看見她的倒影。
時鳶抿緊唇,不出聲了。
行吧....勉強看在他的態度還不錯的份上。
也許是因為調崗威脅,周景林的效率非常之高,十分鐘沒到,電話就打了回來。
「裴總,查到了。溫小姐是乘坐裴董事長的私人飛機過來的,裴董事長也有讓人問過您的房間號,是酒店透露出去的。」
裴忌嗯了聲,語氣雖淡,卻不容置喙。
「有關人員都開了。」
「好的裴總。」
聽見裴董事長四個字,時鳶無聲地咬緊唇。
掛掉電話,裴忌收起手機,神情緩和下來。
他重新從後面抱住她,下巴蹭了蹭她的肩膀,聲音里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都聽見了?真的跟我沒關係。」
「........」
你委屈個什麼勁哦。
不過時鳶覺得自己現在貌似的確不占理了。
見她不說話,他又懲罰性地輕捏了下她細白小巧的耳垂,語調戲謔:「我是做什麼了,讓你覺得我的情感生活這麼豐富。有那麼多黑月光白月光的?」
時鳶下意識脫口而出:「那你為什麼那麼會....」
話說一半,她才反應過來,把後面沒說的字咽了回去。
會接吻......
要命了。
裴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神色輕佻:「會什麼?」
他像是猜到了她後面沒出來的話,鼻腔里溢出一聲輕笑。
「只有看見你的時候才會,知道麼。」
時鳶一怔。
裴忌又啞聲說:「生理反應,想親,想碰。」
他俯下頭,在她耳畔壓低聲音,語氣是難得一見的認真。
「且只對你有反應。」
低啞悅耳的聲線里混雜著絲絲縷縷的氣音落在耳邊,酥酥麻麻的,撩得她耳廓有些發癢。
時鳶不自覺繃緊了身體,心口因為他的話重重跳了一下。
她實在不知道怎麼回他這句直白又露骨的話,也不敢抬頭看他現在是一副怎樣放浪形骸的妖孽模樣。
甚至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不是裴忌風格的告白。
但,他話里的意思,她應該沒有理解錯吧。
從始至終,只有她一個。
剛剛還搖擺不定的心此刻已經徹底落回了實處,那陣酸澀的感覺被另一股甜蜜的暖流衝散,在心臟蔓延開來,讓她的情緒有些發脹。
「不信?」
「..........」
眼看著話題的走向越來越危險,時鳶連忙從他的懷抱里掙脫出來,故作鎮定道:「我要繼續看劇本了。」
他竟然意外順從,慢條斯理地解開袖口:「行,我去洗澡。」
「.........」
趁著裴忌去浴室洗澡的這段時間,時鳶抱著劇本,跑到隔壁的客房裡去。
嘩啦啦的水流聲不斷傳過來,時鳶也在客房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洗完澡,換上自己帶過來的棉質睡衣。
長袖長褲,其實有點熱,但她還是穿上了。
時鳶靠坐在床上,手裡捧著劇本,表面看得專注,實際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等到水流聲終於停止,她的呼吸也不由得跟著屏緊。
腳步聲越來越近,門被從外面推開。
剛洗過澡,裴忌換了件深灰色的家居服,黑髮柔順地垂在額頭,姿態閒散隨意,少了幾分凌厲。
雖然不意外,但時鳶的呼吸還是一窒。
她緊張得打了個結巴:「你...你怎麼過來了....」
他神色坦蕩自若:「陪你睡覺。」
「?」
說實話,從昨晚開始,她腦子一熱衝過來找他時,在飛機上就預想過會發生什麼。
但她還是好緊張。
時鳶縮進被窩裡,指尖不自覺攥緊被子,怔怔地看著他自然無比地掀開被子,躺到她旁邊,一套動作堪稱行雲流水。
洗髮水的味道灌進鼻腔,冷淡又清冽。
啪嗒一聲,燈被關了。
眼前一片黑暗,時鳶聽見他低沉磁性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裴忌伸手揉了下她的發頂,低聲承諾:「放心,只是睡覺。」
如果她還沒準備好,他不會強迫她。
反正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耗著。
但時鳶仿佛不太信這話,悄無聲息地往另一個方向蹭著,好像躲他遠點就能安全了似的。
裴忌長臂一撈,輕鬆把人摟進懷裡。
這個姿勢過於親密,時鳶從來沒體驗過。
黑暗裡,她紅著臉掙扎了下:「餵....你別.....」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嗓音莫名喑啞了幾分。
「再亂動,後果自負。」
時鳶感受到某處的變化,身體立刻僵住了。
溫熱的身軀在身後緊貼著她的,溫度一點點從相貼的部位渡過來,灼燙驚人。
連冰涼的被窩都在一瞬間熱起來了。
頓時,心如擂鼓。
幸好,她背對著他,暴露不出她此刻通紅的臉。
黑暗裡,她忽然輕輕出聲:「裴忌....」
他抱著她的腰,低應了聲。
時鳶猶豫了下,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可不可以給我講講..你和那個裴董事長的事。」
話落,空氣安靜下來,屬於他的氣息存在感更強。
「真的想聽?」
時鳶抿了下唇,忍不住問:「他是不是對你不太好?」
裴忌閉著眼睛,低笑了聲:「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時鳶看過的劇本里,養子的身份好像就已經註定了一個角色的命運多舛,被人苛待。再加上前段時間,他突然在採訪公開之後,就被那個裴董事長叫去國外處理工作,應該是因為這件事,那位裴董事長動怒了。
因為擔心,所以她想知道更多關於他的事,而不是自己在這裡胡思亂想。
但聽裴忌的語氣,他和那位裴董事長的關係應該也沒有她想像得那麼差。
窗外,月色盈盈,皎潔的月光淺淺透進來,氣氛靜謐而溫馨。
靜默片刻,裴忌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
「算不上不好。他需要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所以收養我。我需要錢和權勢,所以各取所需。」
他的語氣平靜:「他給了我一個新的起點,我幫他達到他的期望和目標。」
他把話說得輕描淡寫,將那幾年最辛苦的時光一揭而過。
時鳶不傻,知道他一定還有事瞞著自己。
他不願意提起的事,應該是些不太好的回憶。
那她就不問。
有些事情,不說出來,或許是對對方更好的選擇。
她比誰都理解這句話,所以當初,她選擇了隱瞞,也做好了被他恨一輩子的準備。
可,卻和她想得不一樣。
譬如她從未想像過,此刻會和他躺在同一張床上。
難道是因為,他對她的愛,比恨更深嗎?
所以,他原諒了當初被她拋棄,選擇了在夜晚抱緊她。
很不真切,可背後的體溫卻又那樣真實。
數不清的情緒在她的心底慢慢堆疊,燒得她心口發燙。
緩和許久,她壓著那陣哽咽,輕聲開口。
「裴忌,晚安。」
腰間摟著她的那隻手臂緊了緊,隨後,發間落下一個輕吻。
時鳶呼吸一頓。
那個輕柔的吻像是落在了她的心尖上,心臟重重下墜,完全不受掌控。
安靜的環境下,他的嗓音溫柔而繾綣,含了些淺淺的笑意。
「晚安,妹妹。」
與此同時,另一間房間內。
溫書瑩坐在書桌前,電腦屏幕亮著,照亮她的面容。
滑鼠一點點滑動,那條採訪視頻循環了一遍又一遍,終於,電腦被啪得一聲合上。
其實溫書瑩下午那會兒就已經到了。
她去敲過一次房門,可是沒人在。
閒來無事,溫書瑩也離開酒店,外出逛了逛。
熱鬧喧囂的集市里,她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很像裴忌,可又不太像。
因為她印象里的裴忌,冷沉,陰鬱,英俊的眉眼裡總是籠罩著一層戾氣,讓很多人都望而卻步。
而不遠處的那個男人,神情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他穿著溫暖的顏色,手裡拿著一個椰子,另一隻手牽著一個女人,像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普通男人,而不是那個性情陰沉不定,身居高位的裴氏總裁。
他垂眸看著身邊那個人時,眼裡藏滿了笑,低頭去吻她時,動作小心翼翼得像是在對待什麼珍寶。
這是溫書瑩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裴忌。
她印象里的那個男人,是讓人忌憚生畏的。
可她卻始終沒有害怕過,也許是因為,她第一次見到裴忌,並不是在聲色犬馬的酒會上,而是在她表姐的診療室里。
她曾偶然窺探過他不為人知的,最脆弱的那一面,這是只有她一個人才知道的秘密。
所以比起其他人來,她並沒有那麼畏懼他。她知道,他冷硬的外表,其實只是一層保護色而已。
20歲的生日宴會上,她表演了一段引以為傲的古典舞。
台下,男人漫不經心瞥過來的那一眼,溫書瑩卻無比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亂了。
可他實在是太難靠近了。
因為聽聞他有重度潔癖,不近女色,溫書瑩甚至都不敢貿然接近他,只敢在酒會上,借著父親和他交談時,時不時插上兩句話,希望他能多看她一眼。
時鳶.....原來她就是時鳶。
那年表姐的辦公桌上放著的白紙,上面被人寫滿的名字。
一筆一畫,都仿佛刻在了骨髓里。
難怪,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像他這樣偏執至極的人,明明是曾經差點害死自己的毒藥,卻還是要去嘗。
溫書瑩忽然又想起那年在練功房裡,對舞蹈要求極為苛刻的恩師白錦竹正在一點點糾正她的動作,嘆氣搖頭。
「不行,還是差了點。」
「難道只有她一個人能跳出那股韻味嗎....我那會兒是怎麼教的來著。」
溫書瑩好奇:「老師,您說的人是誰?」
頓了許久,白錦竹長嘆了聲,神色惋惜:「是我曾經的一個學生。她很有天賦,是我在這個行業里見過最好的苗子。」
「只可惜,她放棄了。」
那時候的溫書瑩年輕氣盛,很不服氣。
她已經是公認的極有天賦,也會成為最年輕傑出的舞蹈家,她不信能有人把這段舞跳得比她更完美。
她不停追問那個人的名字,無奈之下,老師只好回答她。
她叫時鳶。
原來,那個提前時讓老師惋惜不已,讓他念念不忘的,是同一個人。
突然,敲門聲響起。
溫書瑩收斂起思緒,表情恢復平靜,起身走過去開門。
門外,周景林站在那裡。
看見溫書瑩,他微微頷首,開口道:「打擾了溫小姐,飛機已經準備好了。」
溫書瑩神色茫然,不明白他的意思:「飛機?什麼飛機....」
周景林微笑答:「是裴總吩咐的。酒店並沒有正式向遊客開放,您的突然造訪造成了一些困擾,為了避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和誤會,希望您可以儘早離開這裡。」
「如果您不願意離開的話,裴總需要花費時間和太太解釋,恐怕沒有時間再過目溫氏集團提供的策劃案。」
由於時小姐這幾個字有點長,周景林索性直接換了個稱呼。
反正早晚都得改口,且太太兩個字殺傷力更強。
果不其然,溫書瑩臉色一白,臉上溫婉得體的笑容險些維持不住。
這話里的潛台詞已經相當清晰明了。
因為她的出現,讓時鳶誤會了。
為了不影響時鳶的心情。
她最好識相一些,連夜離開這裡,否則家裡的項目也會被她波及。
原來,他那樣的人也會這樣公私不分。
溫書瑩的長指甲摳進掌心裡,嘴唇被咬得煞白,漂亮的臉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一絲難堪。
相信溫書瑩已經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周景林推了推眼鏡,禮貌側身,給她讓出路。
「溫小姐,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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