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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我說喜歡,能在這試試麼……

2024-09-04 07:29:08 作者: 木羽願
  他的話像是一小串石子被投到一汪湖水裡,打破了看似平靜的偽裝,在她的心裡激起一圈圈漣漪。

  其實她都習慣了的。

  習慣把所有受過的委屈和難過,全都埋在心裡,時間久了,她自己也覺得無所謂了。

  可真的當有一個人站在你的面前,願意聽你所有的委屈和心事,那些自以為堅韌無比的盔甲,輕輕鬆鬆就會潰不成軍。

  時鳶抿緊唇,忍著鼻尖那陣酸澀,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沒逼著她,抬手揉了下她的發頂,嗓音緩和:「先上車。」

  裴忌是自己開車過來的,沒帶司機,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出了機場直奔她在的地方,就跟循著味兒來似的。

  他慢慢開著車,餘光瞥見她魂不守舍的模樣,若有所思片刻,隨即一打方向盤,調轉了方向。

  時鳶坐在副駕駛座上出神,渾然未覺車子已經不知何時駛出了市區,開上了一條渺無人煙的山路。

  新組裝之後的布加迪威龍,配置和性能完全稱得上是頂級賽車,前天提的車。

  裴忌的指尖輕敲著方向盤,忽然開口問她:「想不想玩點刺激的。」

  時鳶回過神,沒聽懂他什麼意思:「什麼?」

  「安全帶系好。」

  時鳶一怔,這才注意到這裡是一條黑漆無人的山路,一輛車都沒有。

  她的美目微微睜大,難以置信地看向他:「你..你不會要.....」

  裴忌側眸看她一眼,輕笑了下。

  「害怕嗎?」

  她安靜了瞬,下一刻,卻又慢慢搖了搖頭。

  一雙如水般柔和的杏眸安靜望著他,含著無言的信任和堅定。

  「有你在,我不害怕。」

  他又笑了。

  車子慢慢在一處白線後停下,時鳶看著他隨手把腕上的表摘下來放到一邊,又慢條斯理地把襯衫的袖口挽到手肘處,露出緊實利落的手臂線條,他的手臂上有疤,卻平添了幾分野性和力量感。

  看著看著,時鳶猛地想起來什麼:「等等,這裡會不會有車經過...」

  他低著頭,不知道在調試車上的什麼裝置,神情認真專注,語調卻漫不經心。

  「不會,你能看到的地方都是我的。」

  「........」

  行吧。

  時鳶沒什麼顧慮了,默默抓緊了身上的安全帶,緊張地深吸了一口氣。

  下一秒,還沒完全舒出去的那口氣猛地屏住。

  引擎聲在耳邊轟鳴作響的一瞬,時鳶整個人都因為巨大的作用力,身體猛地慣到身後的椅背上。

  這是她人生中從未有過的體驗和速度,快到她甚至都看不清車窗外的景象,心跳聲震耳欲聾,好像下一秒就會從胸膛里跳出來一樣。

  她臉色煞白地攥緊了安全帶,指尖都開始泛白,腦中根本做不得思考,剛剛還在困著她的情緒好像在此刻被她遠遠甩在了身後,怎麼也追不上來了。

  時鳶側過頭看向裴忌。

  他的袖口隨意挽著,透著一股恣意不羈的味道,一雙修長分明的穩穩扣著方向盤,目光直視著前方的路,和平日裡一樣的氣定神閒。


  裴忌的唇角甚至還挽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狹長的眼尾微微挑起,也許是因為他實在太過熟悉這些挑戰腎上腺激素的極限運動,此刻他的身上,那種桀驁不馴的感覺更濃,像少年時的他。

  仿佛能帶著她,一切衝破前方的黑暗,讓她能夠奇異地安定下來。

  在這種疾馳的速度里,所有的複雜情緒都被拋之腦後。

  好像確實什麼都不怕了。

  有他在身邊呢。

  不知過了多久,車速慢慢降了下來,停在了山頂。

  裴忌打開車門,繞到另一側的副駕駛座。

  時鳶攥著安全帶的手還沒松,胸口劇烈起伏著,目光還有些發直,顯然是沒從剛剛的刺激里回過神。

  他輕勾了勾唇,語調戲謔:「嚇傻了?」

  其實裴忌剛剛沒用多少速度,連他以前玩的時候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她還在車上,他心裡有分寸。

  但她在車上的時候,飆車帶來的快感似乎比以前更甚。

  他的心理確實不太正常。

  大概是因為,想到能死在她身邊,他都會覺得高興。

  裴忌又彎了彎唇,俯下身平視著她,目光幽深。

  「別怕,就算是死了,有我陪你。還怕什麼。」

  又在說混話了。

  撞進他漆黑深邃的視線里,時鳶終於慢慢回神,反應過來他的話後,她不悅地蹙起眉。

  她看著他,認真道:「以後不許再提那個字,不吉利。」

  裴忌輕笑了下,又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看看外面。」

  時鳶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是一覽無餘的星空。

  沒有城市裡的高樓大廈阻擋,夜幕里綴滿了零零散散的星光,像細碎的鑽石散落在黑絲絨綢布上,璀璨奪目。

  時鳶想要下車去看,剛一起身,腿就一陣發軟,險些一個踉蹌。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笑得寵溺:「出息。」

  時鳶才懶得跟他計較,注意力都被眼前的景色吸引過去。

  沒了那些亂七八糟的遮擋,星空美得更為澄澈,仿佛近在咫尺,觸手可及,是一種難以形容的,震撼人心的美麗。

  望著眼前足以包容萬物的浩瀚無垠,剛剛因為疾速而加劇的心跳慢慢平息下來。

  想要傾訴的欲望忽然就在這一刻到達了頂點。

  她忽地輕聲開口:「裴忌,我今晚見到老師了。」

  裴忌側眸,定定地望著她,沒有說話。

  知道他在聽,時鳶又緩緩道:「當初,我答應過老師,會一直跳舞,不會辜負她的期望,要拿很多很多的獎回來,要站到更大的舞台上去。」

  「可是我卻食言了。」

  「我騙老師說,我不想跳舞了,我想去演戲賺錢,所有人都相信了。他們都覺得我是為了錢,才放棄了自己的夢想。」

  她哽咽了下,聲音有些發顫。

  「其實不是這樣的....我沒有不想跳舞,是我不能再跳了。」


  聞言,他的眸光一凝,眼裡暗涌的情緒被沉沉壓下,隱忍的情緒晦澀不明,望著她的目光卻不受控制地泄出一絲心疼。

  時鳶靜靜地凝望著眼前的那片星空,忽然出了神。

  氣氛陷入寂靜當中,過了許久,他終於沉聲開口:「怎麼受的傷?」

  她的眸光微微閃動了下,很快便被遮掩下去。

  「是意外。」

  恍惚間,時鳶又想起了那天,她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得知噩耗的瞬間。

  是她生命中又一次至暗的時刻。

  那個時候,裴忌被她傷了心,離開了南潯。奶奶還躺在重症監護室的病房裡,父親變成了一塊冰涼的墓碑。

  車禍後醒來時,她的病床旁只有季雲笙在,看見幾個醫生護士拿著病曆本,神情凝重地圍在床邊時,時鳶就已經冥冥有了預感。

  又一樣她摯愛的東西,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她的生命中了。

  從父親去世開始,時鳶以為自己早就有了平靜面對一切的心態。

  她再也不能跳舞了,她的腳傷再也不允許她承受曾經練習時的強度。

  想做舞蹈家,想要捧著獎盃站在更大的舞台上,所有的夢想在一夕之間全部變成了虛幻的泡沫,只要輕輕一戳,就碎了。

  沒人能理解她的心情。

  在所有人的面前,她都可以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無數個夜深人靜,獨自一人的夜裡,她只敢躲在被子裡偷偷掉眼淚。

  養傷的一段時間,奶奶不知道怎麼知道了她受傷的消息,原本剛有了些起色的病情又惡化了下去。

  那天開始,時鳶明白了一個道理。

  人一定要好好愛惜自己,不要讓自己受傷。因為在你承受痛苦的時候,愛你的人,可能會比你更痛。

  於是,在白錦竹如約而至的那天,時鳶卻撒謊了。

  如果讓老師知道,她再也不能跳舞了,老師應該也會像奶奶那樣傷心吧,甚至比她自己還要痛心惋惜。

  與其這樣,倒不如讓老師覺得,是她自己不想跳了。

  白錦竹興許會氣她追名逐利,或者是怪她在欲望里遺失了初心,時鳶都願意承受,只要別因為她的傷而耿耿於懷就好。

  她再也不想看見任何一個愛她的人因為她而傷心了。

  所以,就這樣吧。

  然而,下一刻,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身旁響起,打斷她的思緒。

  裴忌緊緊盯著她,忽地冷笑一聲:「時鳶,誰教你做人要這麼無私的。」

  他的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她:「你以為你委屈自己,愛你的人就會開心嗎?沒人值得你這麼捨己為人,能聽明白嗎?」

  時鳶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怒氣弄得一愣。

  看著她不知所措的模樣,裴忌心裡的那股複雜的情緒莫名其妙地就卸了。

  取而代之的是克制不住的心疼。

  頓了片刻,他忽然啞聲開口:「想知道許秀雲當初為什麼瘋成了那樣嗎?」

  時鳶一愣,沒想到裴忌會突然提起這個名字。


  許秀雲,是他的母親。

  那個將他作為詛咒生下來,讓他一直活在仇恨里長大的,不負責任的生母。

  「當年,她和裴岳林在一起沒多久,就懷孕了。那年裴岳林窮得叮噹響,用她的嫁妝做賭注,投了一個不靠譜的生意,最後賠得一分不剩。他不敢告訴許秀雲,覺得對不起她,也沒臉面回去。他也不知道她懷孕的事兒,隨便找了個藉口和她提了分手,想讓她找到一個比他強的人,過好日子。」

  「有人跟許秀雲說,大概是裴岳林在外面做生意掙大錢了,就瞧不上她了。她傻到真的信了,覺得是裴岳林變心了,騙財騙色,讓她頂著個大肚子,分文不剩地回到老家,被人指指點點,最後活生生被逼瘋了。生了我之後,她做的那些事兒,都是為了報復裴岳林。」

  臨死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恨錯了人,何其可笑。

  裴忌輕笑一聲,語氣嘲弄:「折騰了大半輩子,連恨都恨錯了。」

  為了報復別人,作踐自己,折磨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把他當狗一樣養了十年。

  那句「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罵得他耳朵都生了繭子。

  許秀雲也曾經無數次詛咒過,說他長大以後也一定會變成裴岳林那樣的人,冷血,自私,無情無義,煞星的命。

  大概吧,也許許秀雲的詛咒靈驗了,他的確不是什么正常人,還遺傳了她的偏執和瘋魔。

  可他永遠都不會做出裴岳林那樣愚蠢的選擇。

  他學不會放手,死都不會。

  良久無言後。

  時鳶望著他冷硬沉默的側顏,怔怔地說不出話。

  她知道,這些都是他的傷疤,是他渾身上下最痛的那處,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然而現在,他卻主動和她提起了這些。

  「如果當初裴岳林做一個男人該做的,主動回來和她解釋清楚,也不至於讓她自己折磨自己半輩子,最後只能跪在她的墓碑前面哭。許秀雲的一輩子那麼短,讓他連愧疚的機會都沒有。」

  他又笑,語調卻雲淡風輕:「許秀雲那個人多瘋啊,視他比自己的命還重要。他怎麼不想想,哪怕是他窮得要去睡橋洞,她恐怕都會陪著他一起。至少兩個人在一起,也不至於她臨死之前還在恨他,恨到每天都巴不得掐死我。」

  話音落下,四周也跟著安靜下來,只剩下呼嘯的風聲,卻吹不散她眼睛裡的濕意。

  心口被熱意烙得滾燙,那股複雜的情緒頃刻之間變得更加濃烈。

  她望著他的側臉,忽而輕喃出聲:「裴忌.....」

  時鳶不傻,她聽得明白,他今晚主動揭開自己的傷疤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教會她,要勇敢。

  勇敢地把一切說出口,要嘗試著去相信,真正愛你的人,是能夠陪伴你一同戰勝黑暗的存在。

  裴忌他自己並不知道。

  其實對她而言,他也是那樣的存在。

  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

  時鳶的眼眶忽然有些發酸,她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腳吻上他的唇角。

  裴忌一怔,垂下眸凝著她,漆黑的眼裡更加晦暗莫辨。


  他的喉結輕滾了下,啞聲問:「怎麼突然這麼主動?」

  「哄哄你....」

  其實她能感覺得到。

  聽到她說起腳傷,他比她自己還要心疼。

  知道她瞞著白錦竹,自己受委屈,他才會那麼生氣。

  時鳶頓了下,忽而抬睫望向他。

  她的目光清澈,嗓音輕又軟:「你不喜歡嗎?」

  她的眼睛澄亮見底,眼尾微微泛著紅,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勾得人心癢。

  裴忌的眸光更幽暗了幾分。

  下一瞬,一個更為熾熱滾燙的吻鋪天蓋地地落下來。

  和她那個只落在唇角的輕吻不同,他從來都是毀天滅地一樣的架勢。

  這次她刻意繃緊了牙關和他作對,沒叫他那樣輕而易舉地攻陷進來,想看看他沒法得逞的時候是怎樣一副懊惱的樣子。

  誰成想,下一秒,時鳶就感覺到胸口就被人輕捏了一把。

  措不及防的一下,讓她的瞳孔瞬間縮緊,唇齒間不自覺地溢出一絲嗚咽,也就是在這短短一瞬,他的唇舌藉此機會探了進來,攪得翻天覆地。

  她簡直低估了他的壞。

  周圍安靜得只剩下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唇舌交纏發出的聲音清晰可聞,聽得人面紅耳赤,空氣也變得濃稠至極。

  她被親得仿佛軟成了一灘水,腳像是踩在雲上一樣,止不住地往下滑,耳畔都是他粗重的呼吸聲。

  裴忌一把撈起她,隨手扯過一旁的西裝給她墊在身下,把人穩穩放在了石桌上。

  他的唇短暫離開片刻,視線緊緊噙著她。低啞發沉的嗓音里混著一絲氣音,輕佻得要命。

  「我說喜歡,能在這試試麼。」

  話音剛落,他連拒絕的機會都沒給,溫熱的掌心已經探進了她的裙底。

  他已經在用行動證明,他有多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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