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漪就這麼被他一路連拉帶拽地拖到了他車上。
上次被她刮壞的那輛悍馬被他修好了,漆黑的車身反著冷光,跟他這個人一樣,冷硬又霸道。
這頭,洛清漪還在喋喋不休地罵他,紅唇一張一合:「江遇白,你他媽吃錯藥了吧?你這叫綁架......」
江遇白拉開車門,一隻手就輕鬆把她舉上副駕駛,反手扣上安全帶。
他掀了掀眼皮,坦然問:「你留在那不是等我?」
洛清漪簡直被他的厚顏無恥震驚了。
她咬緊牙關,一字一句地崩出幾個字:「我等你奶奶。」
江遇白依舊不為所動:「想見我奶奶?行,改天帶你去。」
「........」
洛清漪一口氣差點兒堵在胸口上不來。
他是不是有病啊?
江遇白神色自若地繞回駕駛座,開門上車。
很快,咔嚓一聲,車門落了鎖。
洛清漪用力伸手掰了兩下,根本打不開。
她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他:「放我下車。」
江遇白髮動車子,後視鏡里抬了抬眉梢,慢條斯理道。
「有能耐自己下。」
車門都被他鎖得嚴嚴實實,她還下個屁啊?
看見她吃癟的樣子,江遇白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打著方向盤轉彎。
「跑不了就老實呆著。」
洛清漪氣得直翻白眼,只能惡狠狠地威脅道:「你再不停車,小心我吐你車上。」
「你隨便。」
「.......」
洛清漪是真拿他沒招了,她也折騰得累了,本來酒勁兒就還沒散光,剛才一頓掙扎,罵了他一頓之後,胃裡這會兒更加翻江倒海起來。
車開出一陣,洛清漪突然捂緊唇。
「江遇白,我想吐.....」
「忍一下。」
他臉色一沉,立刻找了個路邊停車。
車停穩的那一刻,洛清漪臉色慘白,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絞痛,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著她的胃,連拉開車門的力氣都沒了。
把車停好,江遇白繞到副駕駛打開車門,剛把人抱下來的一瞬間,洛清漪攥緊他的衣襟,頭埋在他身前。
——嘩得一下。
不偏不倚,全吐在他身上了。
一個難以言喻的味道瀰漫開來,江遇白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崩:「洛,清,漪。」
洛清漪打了個寒蟬,緊緊抓著他的衣襟,臉色慘白如紙,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我..我難受.....」
話還沒說完,洛清漪眼前一陣發暈。
下一秒,世界便一片漆黑,耳邊只剩下他不停地叫著她的名字。
混混沌沌,越來越遠。
*
再睜開眼時,洛清漪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病床上。
消毒水的氣味瀰漫進鼻腔,讓人頓時清醒了幾分。映入眼帘的除了天花板,還有細細長長的輸液管,透明的液體順著管身緩緩流動進血管,冰冰涼涼。
緩了幾秒,洛清漪慢慢偏過頭,就看見病床旁坐著的男人身影。
她動了動嘴唇,以往輕柔的嗓音聽著有些沙啞。
「我這是怎麼了?」
他的臉色冷冰冰的,薄唇輕啟,吐出幾個字。
「胃出血。」
洛清漪也沒想到居然這麼嚴重,瞳孔都縮了一下。
江遇白按耐著那股火氣,「你他媽喝酒不要命了?」
他語氣聽著臭,洛清漪生著病呢,自然也來了火:「你以為創業很容易啊,應酬的時候我不喝酒,資源和人脈都是天上掉下來的啊。」
話落,空氣凝滯片刻。
江遇白看著她,難得噎了一下:「那也不能這么喝。」
洛清漪的手上還埋著針,直接坐了起來,忿忿地瞪著他:「站著說話不腰疼。我自己不賺錢,難道還等著別人賺錢來養我啊?」
病床上,女人面色憔悴虛弱,唇瓣微微有些乾澀,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眼底像燃著熱烈的小火苗。明明就是個外表柔弱的女人,脾氣偏偏比有些男人還倔。
江遇白也不知道腦子哪根弦搭錯了,脫口而出打斷她。
「我養。」
話音落下,兩人都愣住了。
病房裡忽然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洛清漪紅唇微張,僵了好幾秒後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大腦短暫空白幾秒後,她別開眼,耳尖卻悄無聲息紅了。
她低聲罵:「神經病,誰要你養。」
男人的俊臉也多了抹不自然,起身去端剛買來的白粥,把打包盒的蓋子打開。
「行了,先吃點東西。」
洛清漪轉過頭不看他:「我不想吃。」
江遇白頓了下,看著她還埋著針的一隻手,心裡就像被針忽然扎了一下似的。
僵持片刻,他把勺子舉到她唇邊,語氣難得緩和了些:「張嘴。」
洛清漪動作一僵,有點難以置信。
江遇白轉了性,乍一看,這畫面居然還挺溫情的。
他被魂穿了啊?
洛清漪臉色透出一抹不自然的紅,別開臉:「我不喝。」
江遇白的耐性也就僅僅維持了那麼幾秒。
他也根本不慣她這臭脾氣,冷笑一聲問:「那要我幫你灌進去?」
「........」
狗屁溫情,全是錯覺。
算了,她是跟他過不去,又不能跟自己過不去。
免費的餵飯機器,不用白不用。
這樣在心底麻痹著自己,洛清漪張開嘴,把他餵的那口粥不情不願地咽下去,一雙美目也不忘瞪著他。
江遇白對她這目光熟視無睹,神色自若地一口一口餵她。
她雖然不服氣,但也都吃了下去。
到後面人還算消停,江遇白覺得自己像是在餵一隻被他強制順了毛的貓,心裡竟然還挺有成就感。
一碗粥就這麼不知不覺地餵完了,江遇白把空了的碗隨手放在旁邊,目光掃過她粘了一點點粥漬的唇角。她的唇比剛剛醒來的時候飽滿了許多,恢復了些平常的瀲灩色澤,覆著層薄薄的水光。
幾乎是鬼使神差的,他抬手,用指腹輕輕刮蹭過她的唇角,將那點痕跡抹去。
他的指腹上帶著槍繭,微微粗糙的觸感摩挲過去,被觸碰的地方瞬間像是過了電般,這動作太過自然親昵,讓洛清漪渾身一僵。
緊接著,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你還是不罵人的時候看著順眼。」
她的臉一瞬間漲紅,心臟忽然在此刻不受控制地猛跳起來。
這時,江遇白又低聲開口,語氣透著一絲柔和的無奈。
「洛清漪,你以後也聽點話,行不行。」
男人的聲線悅耳,在空蕩的病房裡迴蕩一圈,每個字都像是砸在她心尖上。
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洛清漪只好又罵他:「有病。」
他勾了下唇,心情看起來還挺愉悅的樣子。
被罵了還開心。
洛清漪咬著唇,忽略著心頭那陣悸動,在心裡又罵了一句。
病房裡劍拔弩張的氛圍難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緩緩流淌著的溫馨,還有空氣中瀰漫著的那麼一絲濃稠。
這時,敲門聲響起,驟然打破屋內曖昧的氣氛。
是護士進來拔針了,江遇白走到一旁,把床邊的位置讓給護士。
下一秒,褲袋裡的手機忽然開始震動。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屏幕,轉身走到病房外去接。
床上,洛清漪看似沒注意他,實際餘光一直瞄著他走出病房。
直到拔了針之後,護士離開病房,耳根的那陣熱意還沒散了去,洛清漪在病床上坐了會兒,見江遇白還沒進來,便掀開被子下了床,輕手輕腳走到病房門口。
門不怎麼隔音,他就在病房外打電話,聲音被她聽得一清二楚。
僅僅一門之隔,電話那頭的人嗓門也夠大,談話聲盡數入耳。
「江隊,那個沈小姐又過來找你了,我們這次怎麼說啊?」
江遇白蹙了蹙眉,下意識伸手想從褲子口袋裡摸煙,想到在醫院,動作又被迫止住。
頓了下,他只好對著電話那頭沉聲說:「說我在出任務,讓她先回去。」
「可是.....」
「就這麼說。掛了。」
乾脆利落地掛斷電話,江遇白轉身回到病房,剛抬眼,就看見本該在病床上躺著的人不知何時下了床,此刻正背對著他站著。
「怎麼下床了?」
沒人回答。
她不搭理。
暗紅的捲髮披散在身後,江遇白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皺了皺眉心,也不明白她這又是怎麼了。
他邁步朝她走過去,拉住她的手腕,緩聲說:「先空腹把藥吃了。吃完再.....」
然而,下一刻,洛清漪猛地甩開他的手,冷笑著盯他:「江遇白,你以為你是我的誰啊,憑什麼管我。我們之間充其量就是一夜情過的炮友,這一頁至於到現在你都翻不過?你別告訴我你真的走了一次腎之後就走心了。」
江遇白被她這一下吼得措不及防。
剛剛明明還好好的。
幾秒後,他臉色一沉,長指捏著她的下巴,眼裡黑壓壓一片,陰沉得嚇人。
「你說話就非得這麼刺兒?」
洛清漪一把甩開他的手,冷笑著又問:「怎麼,你該不會從昨晚到現在做了這麼多,是為了跟我睡個回籠覺吧?」
話音落下,病房裡陷入詭異的安靜,仿佛連掉根針都能聽得見。
江遇白氣極反笑,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關里擠出來的。
「洛清漪,你行。」
「我他媽真是上趕子犯賤。」
說完這句,他便轉身邁步離開,衣角在空氣中劃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快,「砰」得一聲巨響,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關上。
他就這麼摔門走了,病房裡再次安靜下來。
洛清漪在原地僵了片刻,慢慢走回到床上,雙手抱膝,把臉埋在膝蓋上,長發遮擋住臉頰,看不清神情。
心口像是被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壓著,讓她覺得上不來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門口再次傳來窸窣聲響。
洛清漪渾身一僵,猛然抬頭看去,卻發現來人是時鳶。
她的目光瞬間暗下去,嗓音有些發澀。
「你怎麼來了?」
時鳶把帶來的保溫桶放在床頭柜上,輕嘆了口氣:「江警官剛剛給我打的電話。說你病了,讓我來照顧你。」
洛清漪蓋上被子,悶悶的聲音從被窩裡傳出來。
「他就是個混蛋。」
時鳶笑容無奈,柔聲又問:「你和江警官又怎麼了?剛才電話里,我聽他的語氣好像也不太好。」
洛清漪表情一凝,又想起剛剛他冷著臉摔門離開的景象。
好像確實是被她氣得不輕。
也說不定是急著去找別人呢。她心疼他幹什麼。
洛清漪把被子拉到頭上,蒙住自己的臉,低聲說:「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時鳶不知道洛清漪為什麼這麼排斥江遇白,但她這個外人也明顯能感覺到,洛清漪其實是喜歡他的。至於幾年前不歡而散的原因,洛清漪沒有主動提過,她既然不想提,時鳶也不想去揭他的傷疤。
看著像鴕鳥一樣縮在被窩裡的洛清漪,時鳶輕嘆一口氣,輕聲安撫道:「江警官人真的挺不錯的,你心裡如果有什麼顧慮,其實可以直接跟他說的。兩個人之間還是要溝通,不然誤會只會越來越深。」
「嗯,我知道。」
聽著這句極為明顯的敷衍,時鳶也無奈了,只好起身幫她把被角掖好。
「先睡會吧,等會兒還有一瓶藥呢。」
*
洛清漪的這一覺睡得渾渾噩噩。
夢裡,洛清漪竟然夢到了第一次遇到江遇白的那天。
那天應該算是她人生中相當恥辱的一天。
知道被異地戀的男友扣了一頂綠帽子,她氣不過,晚上想不開去酒吧買醉,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把這頂綠帽子報復回去。
那是她第一次被人帶著去牛郎店,什麼也不懂,酒喝上頭了,隨手就點了一排里最帥的那個。
誰能想到她的運氣這麼好,隨便一指就挑中了唯一一個在這臥底潛伏的警察。
男人勉強扶著她往外走,看起來還挺嫌棄她。
出了包間,洛清漪聽見他沉聲問:「你是第一次來這裡?」
她大著舌頭,臉憋得通紅,更不想讓自己在這個鴨子面前露怯:「第一次來怎麼了,瞧不起誰啊。我又不是不給錢。」
他輕笑一聲,拒絕得直截了當:「抱歉,我不賣。」
這話一出,洛清漪一下子就來了火氣,被男友背叛的陰霾還沒散去,眼前這個極品鴨子居然還用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拒絕她。
她有這麼差勁嗎?給錢都沒人要?
那天晚上,也不知道是酒精叫囂,還是洛清漪極強的自尊心在作祟,她硬是使盡渾身解數,把女性魅力釋放得肆無忌憚,主動得可怕。
記憶里,那晚剛開始,他是真的抵死不從。她就沒見過那麼死軸的男人。
後來洛清漪到底幹了什麼才逼他就的范,她自己也不記得了,醒來之後就已經在酒店的床上,雙腿疼到連下床都難,渾身上下都是印跡,衣服散亂在地毯上,無一不昭示著昨晚的瘋狂。
她連耳環都做丟了一隻。
而旁邊早就連個人影都沒有了,只有床頭柜上壓著的一張紙條。
男人的字跡鋒利又瀟灑,利落地寫著兩行字。
我會負責。
江遇白。1810984xxxx.
哦,名字還挺好聽。
不過,一夜情而已,都是成年人了,何況還是她強上的,她也沒想強迫人家對她負責。
洛清漪忍著身上酸痛,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穿好,離開房間的前一刻,她也不知道怎麼了,還是鬼使神差地回頭,帶走了床頭柜上的那張紙條。
那晚過後,一連過了幾天,洛清漪總是魂不守舍。
洗澡的時候,她看著鏡子裡,自己身上斑駁的痕跡,腦中就會莫名其妙地回憶起那晚,男人寬厚粗糙的掌心烙在她身上的觸感,還有他蠻橫又強勢的力道,以及時不時突如其來的溫柔。
一開始,洛清漪還試圖麻痹自己,一定是因為第一次,說不定她有那方面的情節,換個人也一樣。
她靠著各種方式,嘗試著走出失戀+失身的雙重陰影,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她想,至少那個男人說了會負責,就應該能證明他不是那種三心二意,花花腸子很多的人。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在夜店裡當鴨子,但她莫名就覺得,這個男人不簡單。
他身上除了一股子勾人的痞氣,還透著一股正氣。
忍了三天,洛清漪最後還是沒忍住,緊張地撥通了那個號碼。
她在心裡反覆練習著台詞,不管他是哪種反應,她都想好了應對措施。畢竟她是專業的。
可她唯獨沒料到的是,電話那頭響起的竟然是一道溫婉的年輕女聲。
「您好,請問是哪位?」
聽見電話里沒聲音,女人又柔聲問了一遍。
「您好,請問是找遇白嗎?」
洛清漪整個人瞬間如遭雷劈,慌亂中掛掉了電話。
她最不想去想的那種可能性,也許真的發生了。
他有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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