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一巴掌扇在賈璉面上啐道:「你管她同意不同意,嫁女兒都是父母之命,你只管去找謹哥兒。不管成不成,你一定要去求。」
賈璉也不是不念爵位,可如今這爵位保不保的住都難說。只能疊聲應了他老子,帶著賈琮匆匆離開,走到門口還能聽見賈赦撕心裂肺的嚎叫。
賈璉心下不舒服,讓賈琮自個兒回去。翻身上馬,往京中外頭置辦的小院趕去。
「爺回來了!」
興兒替他牽馬,又念了幾回:「小奶奶最近吃什麼都吐,請了大夫說無礙,還說準是兒子。」賈璉一聽大喜,忙奪門進去瞧。
躺在床上養胎的碧兒撐著四個月大的腰身坐了起來,見賈璉來又喜又悲的:「爺來了,興兒快倒茶來。」
「不要起來,好生養著。」賈璉溫柔扶她躺下,語重心長道:「近日府里出了事,不能常來瞧你。不過你放心,既然爺贖了你。你也壞了爺的孩子,等過段時間這府里事解決。我就接你回去。」榮國府爵位,怎麼也要給自己的孩子爭取。
碧兒心中歡喜,又常聽興兒說:府里的二奶奶是個及厲害的人物,說好話下狠手。若是小奶奶去了,那才是趕著搭命進去。這人是個醋缸子,連平姐姐都捨得送人。府里下人就沒一個喜歡她的。
碧兒不是追求名利的女子,一生悽苦。只想守著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安安穩穩過小日子,但這樣藏著掖著一輩子,肚子裡的孩子沒有名分就成了野種。她動了心思,和賈璉摟在一起委屈道:「碧兒也不是貪富貴的,只是孩子…你的妻子不讓我過門倒沒什麼,只求她接受了孩子。」
「呸!」賈璉登時面色不好起來,「我早晚打破這醋缸子,她現在身子不好,多早晚我把她攆了出去。也不用等她死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她嫁給我三年,連半個女兒也沒出。還不准我納妾,妒婦夜叉星。」摸著碧兒隆起的小腹,安慰道:「你放心,只要生個兒子,將來都是你的。過幾日爺有事,就不能來看你了。」
榮國府東廊三間小正房內,賈政坐在炕上。賈環在一邊抄寫佛經,小眼神時不時往外溜。賈政端著茶,正看著手中的書,一時撇了賈環一眼。將手中的書重重摔在桌上,放下茶碗背手起身訓斥。
「沒用的東西,又想著打哪兒玩去。我做了什麼孽,生的兒子沒一個中用,讓你抄書簡直是侮辱浪費筆墨。」
賈環被嚇的身子一抖,顫顫巍巍放下筆起身,低頭瞄他一眼嘴裡嘀咕道:我又不是寶玉,將來也沒什麼薄產。趙姨娘說了,就算大房老爺沒了,爵位退一萬步璉二哥拿不上,也輪不到他環老三。
賈政見他嘀咕,沒由頭怒拍炕桌,打翻了茶碗。王夫人坐在邊上念佛,見老爺生了氣急忙讓丫鬟進來打掃。柔聲勸道,「老爺息怒,大暑天的氣壞了身子可不好。」轉頭呵斥賈環,「還不快出去,回你的屋子將佛經抄好。」
賈環瞪了王氏一眼,「是太太。」走出門坎時,還是忍不住對賈政說:「老爺,兒子要練功謹哥兒說等我大了,在軍中給我尋差事。」
賈政撇開王氏,看向賈環一陣長嘆,「出去吧!」
他一輩子都喜愛讀書仕途,好不容易有個珠兒能走他的道路。結果………如今有了賈寶玉,出生時抓周抓了胭脂給他氣半死。倒是在詩詞歌賦有天賦。可如今連這些也不愛了。抓胭脂、抓胭脂、倒真成了天天琢磨胭脂膏。
賈政無聲擠出兩滴清淚,「還好我賈政還有個蘭小子…寶玉就一輩子養在府里玩他的去吧,我也不管了。」
王夫人一聽寶玉,含淚道:「老爺,寶玉再有錯。也是老爺嫡出的兒子,只需調養幾年,沒準就好了。」
「住口,難道蘭兒就不是我嫡出的孫子了?」賈政呵斥王氏,往邊上一坐,「若不是你一味護著他,又怎會把寶玉養成這樣?子不教父之過,我這當父親的也是咎由自取,當初就該早早教訓,也不至於到如此地步。」
王夫人抹著淚,「蘭兒是珠兒的孩子,我怎會不愛。只是懷胎十月,當初舍了半條命才生下他。」
賈政冷笑道:「婦人之見,以後不准在我跟前提這個畜牲。倒不如把你的精力放在蘭兒身上,我們賈府倒還能有一線生機。」
王夫人怔怔看著如同陌生的賈政,忍不住快言快語說:「老爺怎說此話,咱賈府怎就沒有希望了?元春那孩子……只等嫁入王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那是寶玉的親姐姐,一定會…」
「住口!」賈政暴呵一聲,眼角沁了淚,仰頭長嘆:「你們娘兩別去禍害元春,我們賈家就沒事。如今大兄還在牢里,母親病了好些天。你就只顧寶玉?忠順王府是好說話的?念你的佛去…多為家裡祈福是正經事。」看了一眼王氏,甩袖離去。
賈政的話很刺耳,王氏雖心裡難過。卻不放過這些機會,元春和寶玉自小感情就好,他會幫寶玉的。
且說王氏打算找自己的親妹妹吐苦水,讓金釧去梨香院請。這邊薛姨媽帶著香菱趕來,剛走到窗外。不經意間,聽見王夫人在裡面和周瑞家的說話。
「太太,要我說寶二爺老大不小,若是早日成家沒準就好了,這身子慢慢調養…」
王氏點點頭,「反正林家丫頭我是瞧不上,既然她和謹哥兒情投意合,倒省了心。老太太也沒法子阻礙,只是寶釵我最中意,哪怕寶玉將來沒有爵,至少還有薛家扶持。如今只怕薛家也不肯了,你是沒瞧見,謹哥兒的嘴臉,連寶釵也要從寶玉身邊搶走。平兒,晴雯他還嫌少,不知是什麼心做的。」
周瑞家的笑道:「太太說的是,咱家還有大小姐撐腰呢。」
王氏靈機一動,「替我拿首飾去換銀子,托給宮中掌事公公,給咱家大小姐帶句話。」
「太太說,什麼話兒?」
「讓元春給他弟弟把和寶釵的婚事定下來,李謹那邊空口無憑,無媒又沒下訂親禮,誰給他做主?到底寶釵她娘,是我親妹妹,總該心向著我們才是。」
薛姨媽面色難看,心中波瀾迭起。
雖說李謹前幾日那話,是一人之言,他並未同意。但自家姐姐這樣做,未免太……薛家現在是不如曾經,可營生靠著謹哥兒好了起來。蟠兒也懂事了,把寶釵嫁給寶玉憑什麼?
謹哥兒她不是看不上,只是心疼寶釵做妾而已,如果讓寶釵一生活守寡給賈府,還不如給謹哥兒做妾。
於是在門口停了一會子,心情不佳對香菱說:「就說我身體不適,未能來…」加快腳步,又回了梨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