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聽香菱說薛姨媽身子抱恙,心中便不舒服。從房內出來,打算去看寶玉。
經過抱夏,見鳳姐笑著出來,陰沉著臉問:「府里近日一堆事,你老子被關了你還笑的出來!」
王熙鳳礙於王氏是她姑媽,哪裡好回嘴,笑著解釋:「太太,二丫頭近日身子不好,我也是見她可憐。便讓姐妹們,這幾日多去陪她說話。今兒大好了,都是自家骨肉,她們這些丫頭,我哪個不疼。」
誰知王夫人冷笑道:「哪個兒是你正經姐妹,和你最親的是寶玉。你有這心思還不如多去看看寶玉,他不中用了,有你什麼好處?你這肚子幾年也不爭氣,小心外頭添個小子回來。」
王氏說的話,鳳姐哪兒不知道,愣在原地強忍著淚。心中委屈說不出話來,輕笑一聲:「太太說的是,我這病一年兩年不見好,若是二爺能生個小子,我也安心。」
誰不知道,王氏惦記榮國府,全想給自己的寶貝兒子。王熙鳳心中也是擔心,自己沒有兒子。將來總沒有好結果,就算如何。大房爵位也輪不到二房去。轉身也不想去管賈府事,喚了小紅來,一路往寧府去看秦可卿和尤氏。
聽說賈蓉又討了個姨娘胡氏,正打算去看看新姨娘。
內宅中,賈母命人喚來賈政。賈璉也從京中回府,便跟在賈政身後一塊去了。
老太太一見賈璉這哭喪臉,就知道大兒子在牢中過的不好,不免搖頭嘆氣:「你老子如何了?你們大房除了偷吃摸狗,什麼髒的臭的都吃外,如今連這些殺頭事也敢去做了?還把我這老太太放在眼裡!」
賈璉跪在老太太跟前,當著賈政鴛鴦等丫鬟的面嘆氣道:「天牢里的官差,知道咱家倒了,連飯也不讓送,孫兒花了銀子,只允進去說幾句話。」
「咱家還沒倒呢!」老太太厲聲道,「寧國府牌子摘了,如今你們是不是要等著榮國府這面牌子也摘了才安心?」
賈政一聽,也忙上前跪下:「母親,是兒子無用,您要保重身子不要氣壞了自己。」
「呸」,「你們倒想氣死我,我還沒臉下去見祖宗。」
兩人低頭不語,賈母望著兩人,如今兩府男人,就只剩賈璉、賈政。其他都是黃毛小子,還能指望哪個?她的心肝寶玉,如今也事事不關心。
「母親,兒子這幾日已經跑遍了世交,都說大兄的事拿不下。且陛下現在也還未開口,要如何處置。如今兒子也算看清了這些世家,表面恭敬客氣,說一些關心安慰話。實際……哎。」
賈母聞言皺眉,她是什麼人,豈不知道牆倒萬人推的道理。當即怒道:「如今賈府還沒倒呢,就算倒一時,也會在起來的。你們就不能想想法子,打聽一下,榮國府到底保不保的住這爵位?」因知道賈赦不會砍頭,最多關幾年,賈母便擔心榮國府和寧府一樣,被除爵。
賈璉不說話,這府里出了大事,哪敢跟老太太提,要把青樓女子接回賈府?
賈政嘆一聲,「王家說,他們老爺病了暫時不見客…北靜王也不在京中…馮家和衛家,也都拒不見客。兒子……兒子也沒法。」
賈母知道自己的小兒子,一向不善說官場話,讓他去找人情。又怎麼會有結果,可如今府里就剩賈政能管事。
東府,賈敬,算了那尊菩薩近來身子也不大好,一味休道。如今人都迷糊,口齒不清。
賈母半天說不出話來,「你們跪在這兒,就想到法子?元春那邊可有消息?」
賈政慌神道:「母親,萬萬不可,元春還沒嫁入王府,可千萬」不能牽扯進大兄的事。忠順王是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
賈母又何曾不知,只得不談元春。那是賈府最後的希望,不能掐斷。
這時賴大家的匆匆跑進來請安,賈母見了歡喜問:「如何,史家有沒有法子探聽消息?」
賴大吞吞吐吐,看了一眼賈政,賈璉。知道兩位爺肯定沒法子,這會子他在說壞消息,那可真是送臉上去挨打。
見賴大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來,賈母站起身子急道:「你這老貨快說。」
賈璉瞪了他一眼,「還不說,要等著老太太請你?」
賴大立即跪了下去,「老奴一早就趕去史家,等了好半天。史家太太說,他們老爺遷任外省大員不在府。」
賈政冷聲道:「這是何時的事了?」
賈母如遭雷擊,史家遷任這等大事,沒人通知賈府。看來兩家是越走越遠了,她還是史家出來的小姐,果真是樹倒猢猻散。而現在他們賈家還沒死呢,就這般了。
難怪近來雲丫頭也不來了,說是訂了親。
賴大顫聲道:「沒說明確時間,老奴在史家呆了半天,他們家哪裡像兩門侯府,家裡女眷聽說都在縫補貼家用。」
賈母喃喃道:「史家這是在自保啊…」
房間裡登時鴉雀無聲,賈璉垂頭喪氣道:「如今兒老爺怕是撈不回來了。」
賈政感嘆道:「能保住大兄的命即可,哪怕是流放,派人去照顧些。只嘆我賈府絕滅無人了,沒幾個後輩人才…」一時淚泛而起,想起不中用的賈寶玉,要走武路子的賈環。蘭小子年幼,遠水救不了近火。
在看大房,璉兒辦事倒是還行,哎。可惜也是個被女兒之情絆住腳的,賈琮…算了。
賈母沉聲道:「你父親怎麼說?」
賈璉置氣道:「父親說,讓我去找謹哥兒,說是…說是……把二妹妹許他做妾還要把太太的侄女兒,一併許他。求他想個法子,保他出來。」
「這怎麼可能!」賈母打斷他,氣的渾身發顫:「老糊塗了不成?玉兒他已經得了,寶釵他也要,如今連我們府里正經女兒也想歸他府里做妾?他好大的面子,一個四品武官,堂堂榮國府小姐,都只配給他家做妾了不成?」
賈政羞愧難當,「大兄也是糊塗了,迎春就算是庶出,也不該給人家做妾。哪怕給小官小戶做嫡妻,也比妾強。」
賈母喝道:「你家老子糊塗了,你也跟著糊塗?就答應去辦?」
賈璉不敢拒絕賈赦的意思,又不敢反駁老太太,一時犯了難。只能低聲嘟囔賈赦原意:「老爺說,老太太偏心,如今他生死不明。別說榮國府爵位了,哪怕不要了,也得留命出去才是。何況一個迎春,老太太就顧面子,不顧他性命了。」
老太太氣的差點暈倒,賈政忙起身去扶:「便讓他死在裡面好了!」賈母放聲大哭起來,賈政忙安慰,哭了一會子,賈母點了淚嘆氣說:「都是肚子裡出來的,哪個不疼哪個了?你老子說什麼,你便去做,也不需要來問我了。」
賈政問:「這怎麼好意思去求人?」
賈璉笑道:「這事,求老太太讓鳳姐兒去最妥。如今兒平兒在李府很受寵,大小事物都管著。鳳姐和平兒自小一塊長大,這感情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