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3

2024-09-04 07:52:06 作者: 淮上
  他這是要……

  這是……

  剎那間顧遠意識一片空白,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自動自發做出了反應,拔腳就向前衝去!

  十幾米距離開外,方謹搖搖晃晃往深水裡走了兩步,突然又站住了。

  就在這時又一波潮水湧來,顧遠的步伐被水沖得緩了緩;在這幾秒鐘間隙內,只見方謹突然被冷水一激清醒了些似的,向後又退了半步。

  潮水刷然漫上,方謹撲通一下滑倒,緊接著被退潮卷著向深水滑去!

  顧遠在水花四濺中衝上前,幾乎是縱身而下,雙手死死抓住了他。昏暗中方謹愕然回頭,顧遠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在及腰深的海水中奮力把方謹往回拖,掙扎間兩人都喝了好幾口水,甚至腳底都不知道踩了多少樹枝碎貝殼。

  「呼……呼……」顧遠大口喘息,終於把方謹濕漉漉拽回沙灘上,一把重重將他推倒在地。

  「你想幹什麼?!」

  「……顧遠……」

  「你想幹什麼?!」顧遠變了調的厲吼在海灘上傳出老遠:「你他媽想幹什麼,你說!你說啊!你他媽到底是想幹什麼!你倒是敢!你敢啊?!」

  他像頭髮怒的狼一樣逼在方謹面前,月光下方謹滿身是水,嘴唇烏青,說話時凍得瑟瑟發抖:「對……對不起,對不起顧遠……」

  「我要不是怕打死你,我現在就把你往死里打了。」顧遠指著他,一字一頓道:「你他媽不是個東西,方謹你簡直不是個東西,我真想扒出你心看看是不是黑的……」

  方謹劇烈顫抖,竭力把自己蜷縮成一團。他全身睡衣都因為濕透而緊緊貼在身上,光裸雪白的腳上沾滿了沙礫;因為頭髮不斷往下滴水,順著額頭流到眼睛和臉頰,他便不斷抬手去擦,甚至連觸碰到傷口都顧不得了。

  顧遠突然停下痛罵,粗暴地把他手抓住扔開,然後伸手在他臉上重重擦了幾把,特意繞開了傷痕範圍。

  「對不起顧遠,你聽我說,我不是想……往裡面……我只是一時……」

  哪怕他身體情況沒那麼壞,哪怕只是稍微好一點點,顧遠都恨不得揚手狠狠給他一巴掌:「你他媽的給我閉上這張嘴!我真是作了什麼孽才這麼喜歡你,你就搞死我吧,咱倆一起跳下去死了吧,你他媽的——」

  他聲音突然一停。

  方謹滿臉都是熱的,滾燙滾燙,有那麼幾秒鐘顧遠甚至以為自己摸到的是滿手血。

  但緊接著他看見,那是滿臉的熱淚。

  <div class="err_tips" id="tips_40">ϵͳ��⵽�����ܿ����˹�����ع��ߣ�����������ݲ��������댢��վ��������λ��P�]������ع��ߺ�ˢ�±�ҳ��<script>decrypt('GvgYGTglaIDLC3qAjg7jaHLUhnlbFNkIvgLXEh2pOaes2Qy9VCVOgx/amtp1ruk3cDv9E84qqMca6wK7lPR12QSBCbkCLjZxuPJAru/6MOtxYoxZnmujgEHqqDybdwO8EWuWR4No2PAD6DNUDXQ93Xsxot8M2fSxRUKYBN6C9rEtKY2tOnD9Lpq4LpY5CC+HGtvEFdpqfuGTQUUhcBCZto5XZEUcu/TkqF4xYReEMJFczZULnFg/8r0YwKrzOH3aH4qGUz7Z78404c7Mf4cmMd1TSIwrppPYpxCnqG9Gvdf6oVZi3fQKF8qW/qscykwAEGOe0HQZoPRD8qRDLRs89pvQcyAz8lkyKPkF88QeFIn8jGn2ynKS/rc5lq1Kr5hA6JhCtGVV+nzD8nAgozu+OQ==','0000063604799453','0404070709090606','40');</script>


  他終於放聲痛哭,那是完全崩潰的,沒有任何形象的,幾乎稱得上歇斯底里的痛哭。

  顧遠嘶啞喘息,過了很久很久,暴怒野獸般緊繃的身軀終於漸漸垮下來。

  他俯身把方謹從沙地上抱了起來,就這麼打橫緊緊抱著,心臟在胸膛中咚咚跳動,將熱度毫無保留地傳遞到懷中那冰冷顫抖的身軀上。方謹的神智已經有點恍惚,喉嚨因為未盡的抽噎而微微倒氣,下意識抬手抓住了顧遠的肩膀。

  「對不起,我真的……我捨不得你……」

  「我也捨不得你。」顧遠低沉道,抱著他穿過夜色,向海灘盡頭走去。

  方謹的模樣十分頹唐,全身被海水浸得透濕,滿臉潮濕發青,連頭髮里都是沙子。顧遠吩咐聽到動靜驚慌趕來的管家去煮薑湯,然後給方謹和自己都熱騰騰洗了個澡,用干毛巾緊緊抱住,把室內暖氣開到了最大。

  方謹已經不再哽咽,整個人陷入了情緒極度癲狂後近乎虛脫的茫然中。顧遠從管家手裡接過薑湯,走到床邊一勺勺餵給他,方謹就麻木地一口口咽下去;直喝了大半碗,顧遠才放下碗,半跪在他腳邊,略微抬起頭看著他問:「還冷嗎?」

  「……」方謹搖了搖頭。

  「聽著,方謹。」顧遠黑深深的眼睛盯著他,目光似乎能透過眼窩看到他靈魂里去,說:「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結婚的,更不會有孩子。我不會按照你希望的那種好的方式生活,我會孤獨一人,吃飯,睡覺,工作,散步,去公園,看電影……一個人形單影隻地老去。等我死了,人家會在我的墓碑上寫,這是被拋棄的垃圾的一生。」

  方謹動了動,聲音細如蚊吶:「不是這樣……」 <div class="txtad"><script>loadAdv(10,0);</script>

  「就是這樣,知道為什麼嗎?」

  「……」

  「因為在我心裡,我已經結過婚了。你活著我是個有家室的人,你走了我就是個鰥夫,人家會叫我你的未亡人。你知道什麼叫『未亡人』麼?就是這個人還活著,他只是沒死而已。他也只是沒死而已了。」

  方謹眼皮微微發紅,半晌輕輕道:「……別這樣……」

  <div class="err_tips" id="tips_70">ϵͳ��⵽�����ܿ����˹�����ع��ߣ�����������ݲ��������댢��վ��������λ��P�]������ع��ߺ�ˢ�±�ҳ��<script>decrypt('GvgYGTglaIDLC3qAjg7jaGpws9tc2wxCBk6DTdc692RKE8+b8xIopGdPnW2AHHAiFqHmGclXPzuQWaDw2p+FCQGZEKhVCauFoZIiMcu9zQLq5OXlExHOaXrMoYxc8/9Va39XZVPZC/N7BJ3egir1XOIeYleWYD7pXhk4EBiLSdm0FDCmZtqgTCVpRZcg497s6mDRxD7GYFg84a4++sgVuzfXPvEXK8KabQ6PjZN2XBZe/bBcK8cBHcLlCdYiyhe/6PhSDJbbIhzGFJkmEftXdBcSKimrjYFRBv66rZzuX7NdsVcth35s40ftqDCaxC21FmwHf2vxS7wVKosjq6x9fuC5oJpYQkaqw3ZugI6Pp9ALSN6nR35gvBltlJLkKvMoNKMjYNXqh7IZk1/yHnn3xA8I7I7uzKzxF70rvDoJUNJQp/q6W+8xI6ha6vpRv5+I','0000063604799453','0404070709090606','70');</script>


  「但你這個人,只要一旦開始對你好就停不下來,只要一旦把目光放在你身上就移不開。慢慢我覺得你什麼地方都好,什麼地方都順我的心,投入在你身上的注意力也就越來越加深,甚至到了不見面時都會想念你的地步……」

  顧遠似乎回憶起當年患得患失的自己,眼底浮現出悠遠而微渺的笑意。

  「開始我還琢磨,這難道就是喜歡嗎?但我怎麼會喜歡同性呢?後來漸漸發現對別的同性我就沒有任何感覺,只有你是很不一樣的,對我來說,就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顧遠就著這個半跪的姿勢,轉身從床頭柜上拿起一串亮晶晶的銀鏈。

  那鏈子上串著一雙對戒。

  「就算鰥夫也不是想當就能當的,」顧遠微微苦笑,低頭把對戒從銀鏈上取下來,語氣滿是酸澀和自嘲:「別人至少都曾經有證,我沒證就罷了,連你的承認都沒有。」

  方謹麻木的內心驟然一痛,那感覺就像是被毒蛇的尖牙瞬間刺穿,悔恨猶如毒液般順著血管流過每一寸身體。

  顧遠卻沒有等他開口,把戒指放在平攤開的掌心,抬頭凝視著他:

  「我向你求過兩次愛。第一次我準備了鮮花、蠟燭、浪漫晚餐,我把戒指放在天鵝絨盒子裡,在音樂中請你接受它,但你拒絕了。」

  「第二次我問你戒指在哪裡,你說丟了;我說如果有一天我功成名就回來,給你更大的權力更多的金錢,你願不願意回心轉意?你說叫我好好結婚,於是我一怒之下把戒指扔了。」 <div class="txtad"><script>loadAdv(10,0);</script>

  「你不知道的是,扔掉戒指後我打著手電找了很久,才在草叢裡把它找回來。當時我很痛恨自己竟然能低賤成這樣,如果放在遇見你之前,有人告訴我有一天我會跪在地上把被拒絕掉的戒指撿起來,我一定覺得他是瘋了;但事實就這麼清清楚楚的發生在我眼前,從泥土裡看見戒指的那一瞬間我差點喜極而泣,那一刻的感覺就是,我真是世界上最賤的人,連路邊乞食的野狗都比我有骨氣。」

  「方謹,」顧遠將平攤著戒指的手掌伸給他,一字一句道:「——今天是第三次。」

  「第一次我向那個認識了五百天的小助理求婚,第二次我向那個背叛過我、差點殺掉我的仇人求婚,這是第三次,我向這個再也沒有任何秘密,所有屈辱、仇恨、血債和恩怨都隨著時光過去,就像初生嬰兒一樣跟我彼此坦誠相見的方謹求婚。」

  「我對你的心意,從未動搖分毫。雖然現在你仍然有拒絕的權利,但至少請給我一個名正言順的,以未亡人身份走過以後幾十年歲月的機會。」

  顧遠眼底噙滿了淚,說:「我求求你,方謹。算我真的求求你。」

  方謹把手慢慢放在顧遠掌心上,他手指冰涼刺骨,但炙熱的眼淚就這麼一滴滴打在上面,順著掌紋浸透兩人相貼的掌心。

  「我也愛你呀……」他發著抖小聲說:「我也想……我也想和你一起走下去啊……」

  他從顧遠手上拿起那隻無鑽略大的素圈,手指僵冷又異常用力,仿佛抓住這世上最珍貴的鑽石一般,就這麼緊緊地絲毫不松地捏著它。

  然後他抓起顧遠的左手,非常認真又有一點笨拙地,將戒指套進了他的無名指上:

  「我想接受顧遠作為我的伴侶,從……從今天開始,不論是好、是壞,是富、是窮,是健康、是疾病,直到死亡把我們分開……」

  顧遠鼻腔中帶著奇怪的酸楚,他拿起另一隻對戒,拉著方謹的手指套了上去,繼而低頭虔誠親吻那微涼的指骨節。

  「不,死亡都不能分開。」

  方謹伸手抱住顧遠,他幾乎已經沒什麼力氣了,但這個擁抱卻很緊很緊,像是把全身最後的力量都灌注在肌膚相貼的剎那間。

  顧遠反手擁住他,緊緊閉上眼睛,感覺到戒指在手上細微幾乎不察,卻又沉重如若千鈞的分量。

  他不知道那感覺是什麼,似乎是疼痛又非常的開心;就像用刀剖開胸膛,把心臟挖出來捧給自己懷裡的這個人一樣,儘管胸前的裂口還猙獰滴血,手裡那顆心卻高興得要開出花來。

  ——遠方的海潮自暗夜中奔涌而至,於無人聲處,見證了這場婚禮。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