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
京師文淵閣。【Google搜索】
這座大明的中樞之一,內閣所在之地,如今寂靜的有些可怕。
往日內閣無論何時都是人來人往,六部的各種文書,各省府的摺子,邊關軍報紛紛送抵內閣,讓這裡熱鬧且秩序井然。
然而如今的內閣之中,溫體仁、施鳳來、楊嗣昌三人正坐在內閣之中那副忠公體國的牌匾下面,寂靜無語。
良久,施鳳來才說道:「陛下,連下了三道罪己詔。」
溫體仁嘆了口氣,神情有些慚愧:「這是我等之罪過。若是我等能解決如今大明之困境唉」
楊嗣昌打斷了二人的對話:「莫要說這些無用的了,如今陛下的罪己詔也下了,若我們再無法扭轉眼下的局面,如果我們再對付不了遼東,那我們也就該到頭了。」
施鳳來瞥了眼楊嗣昌:「說得輕巧,都知道朝廷的心腹大患是遼東的大同黨,可大同黨是好對付的?旁的不說,這朝廷里人人對大同黨喊打喊殺,可有多少人私底下和大同黨有往來?」
「這些人能挖出來嗎?敢挖出來嗎?整個京師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官員,一旦他們被挖出來,朝廷還存在嗎?」
溫體仁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這些事他也清楚。
大明是什麼時候從蒸蒸日上變得江河日下?
準確來說,是從崇禎元年下半年。
朝廷中新黨的官員越來越少,舊黨和東林黨的人越來越多,朝廷對地方的掌控力度變弱,而地方上的士紳大族再度野蠻生長,加上崇禎徹底否決新政新法,讓那些老舊制度再次出現,整個大明運轉體系再次變得臃腫且遲鈍,到處充滿了吸血的貪官污吏。
把吏治變得清明很難,朱由校和張好古用了七八年才一點一點扭轉過來,這不僅僅需要嚴刑峻法,還需要對人才的培養教導,需要不間斷的宣傳監督,需要讓百姓對朝廷恢復信心,需要重塑律法,需要一個高效可靠的運轉機構
總之,吏治清明一點也不容易,這種情況一般只發生在新朝開國之初,那些打天下的老將老臣還在,他們想著建設好這座江山,想著把百廢待興的局面恢復過來。
而從第二代開始,就難免出現各種問題。
大明到了天啟朝時,吏治已經成了很大的問題,也不僅僅是吏治,商賈、邊軍、衛所、地方府衙乃至各個方面都出現了問題。
張好古帶著新黨眾人們以敢於赴死的覺悟來大刀闊斧的改革,來清理大明這個王朝身上的腐肉膿瘡。
直至天啟十三年,大明南方依舊有許多省份只是表面完成新政改革而已,而大明各地也依舊有無數既得利益者的反對,那些人都在蠢蠢欲動。
畢竟張居正的一條鞭法才執行了幾年?
那些人等得起,他們果然也等到了,他們等來了崇禎。
構造一個健康的系統很難,但破壞它,卻很簡單。
崇禎用粗暴的方法廢除了新法新政,他本以為能建立一個新的秩序,但他錯了,新政新法沒了,大明原本的秩序也不存在了,他不是天啟帝朱由校,他重新勾起了既得利益者們的野心和貪婪,所以大明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如今的大明,朝中的大員誰不與遼東做生意?
哪怕是那些義正言辭的東林黨人,哪怕他們白天再怎麼說大同賊子,說什麼奸黨逆賊,到了夜裡還是要查看和大同黨人做生意的收益。
所以施鳳來才說,一些事不能挖出來。
這件事不能提,也不能說。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良久,溫體仁說道:「先想辦法把銀子收上來,等各省兵馬入京了,就有辦法對付遼東了。」
「也只能如此了。」楊嗣昌說道。
如今大同黨人別看占據的不是什麼遼東就是西北這類苦寒之地,但大同黨人的實力是不容小覷的,大同黨人是有能力有決心的,他們能在遼東蟄伏這麼多年,這是最可怕的。
如今大同黨人動作頻頻,這讓楊嗣昌內心充滿了擔憂,他不知道大同黨人要做什麼,但他有預感,大明朝這風雨飄渺的日子,日後恐怕是要越來越難挨了。
大明的社稷風雨飄渺,這是有心人都能看出來的,崇禎皇帝人菜癮大,有志向沒能力,偏偏朝野地方又都是舊黨和東林黨人,指望他們能治理好天下,不如先祈禱他們不貪。
而直隸人心惶惶之時,遼東卻是另一番景色。
此時的遼東,沉陽城的百姓們還沉浸在上元節之後的喜慶餘韻之中,相比較中原百姓的流離失所,遼東的百姓無疑幸福的很,他們可以安居樂業,可以吃飽穿暖,家裡有餘糧,手頭有餘錢,孩子可以讀書識字,大人也都有能掙錢的活計。
無疑,遼東如今已經有了幾分天下大同的氣象。
原本沉陽的滿清皇城,如今的大同社中樞內,源源不斷有人進入這裡,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喜色,顯然是有什麼好事要發生。
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隨著一陣長嘶,幾人翻身下馬,有說有笑的進入其中。
「聽說了麼,西北的史總已經拿下山西,兵逼直隸了。」
「是啊是啊,史總前些天就到了,聽說這次是有大事啊。」
「嗯,我聽說西南的黃老總也到了,東洋的趙總也來了。」
「這麼多大將軍回來,難不成首輔要下決心了?」
「很有可能啊,如今我大同兵強馬壯,那腐朽昏庸的大明朝廷還在壓榨百姓,如今天下動盪,除了我大同以外還有誰能定鼎天下?」
幾人說著,越走越遠。
此時的勤政殿內,張好古也笑著和幾人依次聊天寒暄。
史可法、黃得功、趙玉琪、周遇吉紛紛趕回遼東,這些掌握一方軍政的重要人物返回沉陽,無疑說明此次會議之重要。
這是大同社成立第六個年頭,也是大同黨人確立以「退居遼東,埋頭發展」為核心理念的第六年。
如今各地大老返回沉陽,一位位軍方重要將領和地方幹部來到沉陽,無疑代表著新一次的大同社集體會議即將召開。
而在此之前,張好古需要了解各地的實際情況。
「首輔,如今南洋的局勢,不太好啊。」黃得功捧著杯茶,神情有些疲憊,但那雙眼睛中卻是精光閃閃。
張好古點點頭:「南洋的情況,我多少了解一些,如今那些西洋人又開始搞風搞雨了吧。」
黃得功說道:「不僅僅如此,眼下朝廷局勢動盪,地方起義頻頻,朝廷的頹勢已經展露無疑,之前因為朝廷強盛而臣服的那些土司和小國,眼下一個個正蠢蠢欲動呢。」
「別的不說,單單交祉這南北兩地,就有不少人跳出來說要復國,要重現大南越國什麼的。」
張好古哼了一聲:「復國,大南越國,那些人是在異想天開!」
「巴達維亞的情況如何了?」
黃得功說道:「錢總督是個聰明人,幾年前他就不斷和我聯繫,駐紮巴達維亞的那個鎮如今也在我的掌控下,如果不是有巴達維亞的鋼鐵廠,想維持四個鎮的軍械補給修繕可不容易。」
張好古點了點頭:「錢稚文是有能力的,也是有些格局的,在南洋這些年算是歷練出來,是少有的能睜眼看世界的人,這個人是可以爭取,也是必須要爭取的。」
黃得功說道:「嗯,我也和錢總督聯絡了幾次,他也想和首輔你談一談。」
張好古笑了:「人家想來,那我肯定是歡迎的嘛,和錢稚文說,說大同社,說我張寶瑞,歡迎他來沉陽。」
黃得功也是笑著說道:「那是再好不過了,錢總督知道這個消息,恐怕會直接飛過來哦。」
張好古又是笑了笑,這才正色道:「你的任務,很重要啊。南洋是關乎我華夏未來三百年國運之地,那裡是東西方交流的樞紐,也是海上絲綢之路的要衝。巴達維亞是南洋如今的焦點,這裡必須要站住腳跟。」
「如果說巴達維亞是一個點,那交祉則是我華夏在南洋的觸手。點和觸手皆在,南洋才能穩定。」
「如今中原烽煙四起,數千里外的南洋也是風起雲湧,西洋人,南洋小國,還有大城、南詔、東吁這些國家,都要注意,都要謹慎啊。」
黃得功神情也是嚴肅起來:「首輔請放心,我在交祉,南洋就丟不了。」
張好古沉吟著又說道:「原本,我是打算給你派個人,幫你處理關於和南洋諸國交流一事的,畢竟我們未來相當一段時間的關注點,都是在中原。可如今既然錢稚文有加入我們的意圖,那到時候可以讓錢稚文輔助你,有你們在南洋,我也放心。」
黃得功點點頭:「嗯,錢總督是有能力的,這些年朝廷在南洋的威勢越來越弱,錢總督能遊走南洋諸國和西洋勢力之中維持住巴達維亞的局勢不亂,還能保全南洋的利益,著實令人敬佩,有他在,我也能放心對付那些人。」
和黃得功談罷沒多久,張好古又請來趙玉琪:「趙大將軍,這幾年沒見,你是風采依舊啊。」
趙玉琪哈哈一笑:「元輔啊,你才是風采依舊,我在東洋這幾年,可是想老家想的很啊。」
「不止你想老家,將士們也都念著家鄉吧?」張好古問道。
趙玉琪點點頭:「嗯,將士們聽商人們說了中原的劇變,對家鄉都掛念的很。」
張好古微微頜首:「人之常情。」
「說起來,讓你帶將士們坐鎮東洋,對這些百戰精銳也好,對你來說也好,都是委屈的,眼下我們的注意力要往中原集中,我打算把你和將士們調回來。」
趙玉琪眼前一亮:「元輔,可是要」
張好古點點頭:「嗯,東瀛不比南洋,南洋對我們的重要性遠超東瀛,更何況南洋又與朝廷西南接壤,黃總是肯定要坐鎮交祉的。但東瀛,如今已經被打斷了嵴梁,一時半會是造不成什麼威脅的。」
「你回到東瀛後,安排好後續事宜,東瀛的治理還是交給幕府和那些大名,讓他們去處理即可。」
趙玉琪問道:「東瀛那訓練的五六萬幕府軍?」
「交給幕府,他們但凡不傻,就會死死依靠住我們,憑藉那些幕府軍和大名糾纏,不然無論那個大名上洛,他們都沒好下場。」張好古說的很直白,幕府如今的掌控者都是親大同的,或者說就是大同一手扶持起來的。
他們但凡有一點腦子,就不會有其他想法,大同存在,大同強大,他們才能安穩的繼續掌權,而不是哪天全家老小被人送走。
隨後張好古又見了周遇吉和史可法。
周遇吉講述了山東的情況:「首輔,如今山東的四鎮將士,一半是新兵和投降的衛所兵,這些人短時間無法熟悉我大同的戰術,但經過半年的不斷訓練,如今完全可堪一戰。而且山東還有十萬預備民兵,眼下是維持地方治安鎮壓那些不法士紳,但隨時可以投入戰鬥。」
「只是如今我們正和朱純臣進行戰略僵持,朱純臣有些手段能力。」
張好古點了點頭,看了看地圖後才說道:「山東不用心急,以發展為先。」
「如今我們不比之前,每拿下一地,解放一地百姓,就要徹底紮根一地,發展一地,在這裡打上大同的烙印。山東不比甘陝,甘陝原本就艱苦,可山東卻是沿海富裕之地,錢糧重鎮,也是工業大省,是我大同社的老基業。」
「眼下好好發展,山東不就就是我大同社挺進南國的排頭兵。」
史可法也給張好古匯報了西北的情況:「眼下甘肅、陝西、山西已經在我大同社的掌控之下,但三省之地也到了我軍的極限,我軍本就是以三鎮擴充而來,如今雖然有八鎮,但想要徹底消化三省還需要一段時間,尤其是山西,這裡更需要徹底清理一遍。」
「如果再向河南或者直隸進軍,我們怕是有心而無力了。」
西北的情況,張好古很清楚,能有三省之地已經很不錯了,畢竟史可法手裡就那麼多人,也就那麼多東西,拿下一片,消化一片才是正理。
「嗯,我們不是流寇,不是打完就可以不管,西北如今已經頗具規模,先以穩定為主,將士要多加訓練,西北的敵人,可不是中原啊。」張好古緩緩說道。
史可法明白張好古的意思,甘陝的三邊,本來應對的就是草原和西域之敵,那些人才是西北最大的威脅。
連續和幾位大將交流完後,張好古又接連與張瑞圖、盧象升、周進勇、黃立清等各部總長,曹文昭、方雲出這些大將進行溝通。
與這些大同社的核心高層分別交流之後,張好古又在勤政殿召開大同社核心會議。
大同十二部的各部總長,軍方的各位大將軍都參加此次會議。
會議上,張好古第一次正式提出了弔民伐罪,革新天下的想法:「之前我們在遼東發展,增強實力。是高築牆,廣積糧。」
「眼下我們強大了,實力上來了,可以說是兵強馬壯了,也到了正式滌盪天下的時候了,大同進取中原,到日子了。」
對張好古提出來的與明廷正式決裂,逐鹿中原的想法,無論是大同十二部的總長還是軍方各位大將軍,都沒人提出異議,所有人都是興奮且激動的看著張好古,終於,他們終於等到這一日了。
核心高層的意見統一隻是開始,各部總長,各省的總督,軍方的大將軍們也開始通知各方人員,讓所有人都有一個心理準備和思想準備,好為即將開始的大同社第二次集體會議做鋪墊。
崇禎七年,三月初六,驚蟄。
沉陽,奉天殿內。
大同社召開了第二次集體會議,大同社各部的總長,副總長,各省的總督,各府的知府,各縣的縣令,軍方的大將軍,各鎮都統,協統、標統包括校尉、都尉都參與了這次集體會議。
奉天殿內是人頭攢動,放眼望去密密麻麻,所有人都穿著正裝。
主持會議的是張瑞圖和盧象升,他們先是說了這五年來大同社在遼東的發展情況,又說了大同社在西北、山東和交祉的發展。
通過糧食儲存、工業發展、商業發展和百姓的人口等各個角度把大同社如今錢糧充足,兵強馬壯的大好形勢展現給所有人,讓人們明白,大同社已經越來越強盛了。
最後,坐在主位上的張好古開口了:「諸位大同社的幹部,大同黨的同志,我們用了五年,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為的是什麼呢?為的是天下大同!為的是國泰民安。」
「我們之前用了十年去推行新政新法,最終失敗。可那次的教訓警醒了我們,讓我們清楚,在一個腐朽的世界裡,想要完成革新,就必須有敢教日月換新天的覺悟。」
「昔年蒙元暴虐,民不聊生,天災人禍之下,華夏沉淪近百年。終有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如今明廷昏庸無能,百姓無辜遭難,我們大同黨人逢此五百年之變局,豈能坐視生民受苦,華夏遭劫?」
「那些封建的、墮落的、腐朽的舊社會,是時候徹底被掃清了!」
「我們大同黨人歷經十五年的艱苦奮鬥,終是到了該有個結果的時候了。」
「從今天開始,我們的目標,就是解放整個天下。」
「除六天之故氣,開萬世之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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