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日過得很快,彈指間就進了十二月。
臨近年底,一年的工作似乎也要到了尾聲,先是忙著要寫年終總結,又要忙著迎接上頭的督察組檢查,日日緊繃著神經就怕被抓到什麼不對的地方。
還要應付迎新年的晚會,顧雙儀聽到章主任布置任務時那無奈的語氣就心裡苦笑,也不曉得年年搞這樣一出大聯歡是為了什麼,放一天假不是更好麼。
但埋怨歸埋怨,節目還是要排練,商量了半天,陳悅道:「算了算了,跳個舞就罷了。」
「那誰去?」田蕤撐著腮撇撇嘴,敷衍的開口,「總不能大家都去吧?」
「抽個簽,抽到的去!」符雲溪拍了拍桌子,望向了一旁的顧雙儀,「雙儀有意見要補充麼?」
顧雙儀是沒意見的,但卻不代表她心裡樂意,於是便左手搭右手的捏了捏手指道:「意見是沒有,就是恨自己為什麼是女的。」
她話一落地,田蕤等人就開始炸了鍋,紛紛道往年都不見男同胞加盟,今年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他們逃了,於是馮舸等人也被拉了進局,一時間鬧哄哄的,生怕自己抽到了有字的簽。
顧雙儀大抵運氣是不錯的,抽到了空白簽,意味著可以免了排練節目的苦惱,於是午飯時便笑嘻嘻的聽同桌的同事說著遇到的八卦。
眼科的龐醫生戳著碗裡的雞翅,說起早上在門診遇到的一個學生,「一來坐下就叫老師,我估摸著是H大醫學院的。」
醫院門口除了掛了省醫的牌子,還另掛了個H大第二附屬醫院的牌子,承擔著教學任務,時時能看到H大的實習生和見習生進進出出,那些來看病一坐下就叫老師的年輕人,不用多想,大抵是H大的無疑了。
顧雙儀和方蘅等人一面細嚼慢咽的吃著飯,一面聽她說下去,「她一來就跟我說,老師你給我開瓶盧美根,我問她你青光眼啦要開這個藥,她先是含含糊糊的,我就讓她去做檢查,結果她跟我說她沒事就是想開這個滴眼液。」
顧雙儀愣了愣,咬了下筷子望向了龐醫生,「龐姐,那姑娘腦子被門夾了?」
「哪兒啊,人家精著呢!」龐醫生嗤了一聲,「我追問了半天,人家姑娘告訴我,她網購的時候發現有個眼藥有『美睫效果』,一看原來是治療青光眼的盧美根,換了個牌子變成化妝品就賣得貴了,她靈機一動,想到直接到醫院開,這不是又便宜又有質量保證麼,她又讀醫,自然曉得青光眼的症狀,加上眼睛本身也有點紅,以為可以矇混過關,就來了。」
方蘅忍不住笑了起來,連祁承淮都笑著搖了搖頭,「怎麼突然就這麼想不開。」
「可不是麼,我看她長得也很漂亮的,但是她要這樣,我也不是很懂她。」龐醫生失笑,也搖了搖頭道,「最後我還是給她開了,但跟她說用棉簽蘸了塗到睫毛上去,不要碰到眼睛,但估計沒什麼用,這簡直是拔苗助長,不用了睫毛估計也就要掉了。」
「你就給她開了?」方蘅愣了愣,轉頭問道。
龐醫生苦笑,「她磨纏半天,實在很影響我工作,總不能我一直就看她一個,後頭還有幾十個病人等著呢,加上她又百般保證自己知道輕重,總之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後果自己承擔罷。」
「那、那龐姐,盧美根是真的可以長睫毛啊?」顧雙儀的關注點明顯和方蘅不同,一面問一面展現出滿滿的興致勃勃。
龐醫生被她問得一怔,下意識就先看了眼祁承淮,見他一臉的無奈,立時便有些想笑,卻又硬生生忍住了,一本正經道:「盧美根中含有的貝美前列素,早就被發現有刺激睫毛根部、促進睫毛生長的『副作用』,所以被不少化妝品公司用於美容用途,但你看過它的說明書沒有?上頭明明白白寫了常見的副作用有眼周黑色素沉著,出現「黑眼圈」,眼睛乾澀、結膜充血、視覺障礙等,長期使用,嚴重者甚至會導致白內障、眼內炎症、失明,沒青光眼用它,不是找事兒麼。」
顧雙儀聽完後長長的哦了一聲,「頭一次聽說為了變美,裝病來看醫生的。」
「我前天還頭一次見著沒來過月經就懷孕了的呢。」方蘅突然想起這兩天遇到的一件事,也覺得驚訝,當下便要說給眾人聽。
旁人亦覺得稀奇,便都看向了她那邊,催著她快說。
方蘅清了清嗓子,道:「也是很巧,以前我遇到個病人,從沒來過月經,檢查過醫生都說沒事,為這事兒吹了好幾個對象,好容易有個男的特愛她,為了娶她還勸服了他爸媽,等到要結婚了,想了想不死心,就來找我看病,我一看檢查結果,樣樣沒事,於是就給她吃了幾次□□,也沒用,她老公吧是真挺好的,就說有沒有孩子都是緣分,沒孩子就沒孩子唄,完了就沒來過了。」
她頓了頓,咽了口唾沫又繼續道:「可沒想到前幾天居然又來了,說有點不舒服,總想吐,我本來說你想吐怎麼不去看胃腸科啊,但又聽她說好像有點□□出血,我心想不會是有什麼吧,結果一查,懷孕了,我當時差點都要懷疑檢驗那邊是不是出錯結果了,你們說這神不神奇。」
龐醫生她們便討論起來,紛紛猜測是什麼原因才會如此,只有顧雙儀特別淡定的看著她們,笑眯眯的,仿佛一臉慈祥的看著不知事的孩子。
方蘅望見她怪異的目光,心裡一突,「雙儀你這樣看著我們,是知道些什麼?」
顧雙儀轉了轉眼珠子,正要賣關子,祁承淮就輕輕喊了一聲,「彎彎。」
她轉頭看見他略帶警告的眼神,心裡一慫,顧不得旁人因聽見祁承淮喚她乳名而露出的揶揄,老老實實的道:「她這個情況就是暗經嘛,《醫宗金鑒》里記載,一年一至為避年,一生不至孕暗經。又注說,有一生不行而依然能孕育,謂之暗經者,此所稟之不同,而亦非病,不須治也。其實這種情況的育齡婦女是有卵巢和子宮內膜的周期變化的,但沒有經血流出,終身未見有月經來潮,但能正常孕育胎兒。」
「所以蘅姐你這個病人就是這樣的嘛。」顧雙儀解釋完之後又重重的說了一句,表示強調,「她就是暗經,一輩子不來的,有一年來一次的叫避年,都不是月經病,是特殊情況,不用治。」
「那是為什麼?跟什麼有關?」方蘅皺著眉頭,握著筷子百思不得其解,望著顧雙儀等她給一個解釋。
可惜顧雙儀也不甚懂,摸了摸鼻子道:「原文裡頭說是因為稟賦不同,至於很詳細的緣由,我倒是記不清了,不如你去問問中醫婦科的張主任。」
祁承淮聽著她和方蘅的對話,心裡頭多少有些驚訝,他不了解中醫,更沒看過多少古籍,倒是翻過兩三次顧雙儀的書,可是裡頭的文言文他才看了兩行就看不下去了,所以從不知道這些。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會意識到自己以往的淺薄,傳承了幾千年至今還在用的東西必定有其獨特之處,現代醫學無法解釋清楚的現象,往老祖宗那頭找,興許能找到相應的解釋和記載。
晚間顧雙儀卻嚷嚷起了肚子疼,祁承淮著急的問三問四,問完之後正要拉她躺下來個查體,結果她又跳起來去了衛生間。
等顧雙儀再出來時,臉紅得想匹紅布,祁承淮再問她肚子痛的事,就見她羞得臉都要埋進自己胸口了,支支吾吾的道自己生理期來了。
祁承淮也是哭笑不得,只好戳著她的額角恨恨的問她:「你怎麼回事,往常也不見你這樣,是不是這幾天吃過冷東西了?」
顧雙儀怔了怔,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表情很快就變得訕訕,「呃、昨天喝了酸奶……」
她猶猶豫豫的伸出三根手指,「三瓶那麼多……」
「一次吃了三瓶?都是剛從冰箱拿出來的?」祁承淮皺起眉驚訝的追問道。
等聽見她嗯了一聲,他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氣,「你是不是想作死?自己生理期就是這幾日你不知道麼,一氣吃那麼多冷的,你的胃怎麼沒跟著痛?」
顧雙儀心知自己理虧,便任由他罵,低著頭一句嘴都不敢回,只是時不時怯生生的抬頭看他一眼,做出可憐的鵪鶉狀,讓祁承淮是又好氣又好笑。
睡前顧雙儀見祁承淮消了氣,膽子卻生了毛,竟然伸手去撩撥他,祁承淮呼吸急促的捉住她的手,扭頭盯著她咬牙切齒,「顧彎彎,你真是愈發膽大了,你等著,過了這個星期看我怎麼整治你罷!」
「哎呀,祁承淮你最好了,不會對我怎麼樣的對不對?」顧雙儀拔了虎鬚,又忙嬌聲軟語的討饒,嬌嬌軟軟的,祁承淮是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只好用力的在她翹臀上拍了一記作罷。
顧雙儀玩夠了,覺得有些累,迷迷糊糊的將睡未睡,突然聽到頭頂的男人幽幽的說了句:「彎彎,下周我祖父做壽,讓我帶你回去吃飯。」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不啻于晴天霹靂,將顧雙儀的睡意震得無影無蹤,她睜大了眼抬起頭試圖就著漏進來的一絲月光去看祁承淮的臉。
卻只看見他沉睡的面容,以及平穩的呼吸,她心裡一哽,這絕對是他的報復,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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