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2024-09-04 09:23:58 作者: 南綾
  419的謎底

  危瞳醒來時病房已經沒人了,她倒像個病人一樣躺在床上。閱讀一旁柜子上還擱著早餐,是裝在保溫杯里的咖啡和鮪魚三明治。

  感覺是留給她的,但她猜測這應該是凌泰的早餐。一個三明治下肚,她沒覺得飽,乾脆取了外衣出去覓食。

  剛走進電梯,一個男人喊著等等,加快腳步跑了進來。

  「謝謝!」對方很客氣。危瞳看了他一眼,身著白大褂,板寸打理得十分神清氣爽,應該是這裡的醫生。她打量那人時,那人也正打量著她。危瞳心裡有種說不上的感覺,這種感覺在電梯抵達一樓,她正要踏出門時,被對方的兩個字終結:「危瞳?!」

  「呃……」原來真的認識,怪不得她覺得眼熟!只是一時仍想不起他是誰。

  見她疑惑,對方不由得失笑:「小瞳瞳,不過五年不見,你就認不出我了?」

  小瞳瞳……危瞳抽了抽嘴角,這麼惡俗的稱呼,也只有他才會叫!

  十分鐘後,兩人在醫院對面的小餐廳坐下。危瞳忍不住打量他,以前留著齊肩長發,整天逃學泡在遊戲房和酒吧的混混如今成了大醫院的醫生,不得不說是個奇蹟,實在不能怪她健忘!

  當年陳郁是那條街的常客,有時也兼職酒保。聽聞他不是本地人,習慣獨來獨往。他們差了幾歲,背景也不同,嚴格來說不算是朋友。但那陣子她晚上也時常去那條街混,時間一久就和他熟了。

  那夜意外發生後,她曾為了找男主角去過那條街,不過再沒碰見過陳郁。聽人說,好像被家裡人揪回去了。

  今天見到面,才知道當年是他父親親自來Z城逮人,直接將他打包送去國外讀書。巧的是,學成歸來還不滿一年,就又碰上了。

  異地重逢舊友,自然有很多話說,聊著聊著就忘了時間,直到凌泰打來電話。

  「我在對面吃早餐,現在就要回去了嗎?……駕照?我有啊,不過考出來之後就沒開過,現在基本忘記了。」危瞳試圖說服對方,不過沒啥效果。

  「我現在經過餐廳門外,你出來拿鑰匙,車停在地下車庫,十分鐘後在醫院後門等我。」對方淡淡地下達命令。

  她讓陳郁稍等,隨後飛快出了餐廳,路邊停著輛黑色轎車,后座的車窗降下,男人漂亮優雅的臉露了出來。他一夜未眠,不過看起來精神不錯。能回Z城,估計事情已經解決了。

  她接過鑰匙,返回餐廳打算和陳郁道別。還沒開口,對方已用頗為敬佩的眼神看著她:「你居然真把他搞定了!小瞳瞳,以前還真是小看你了!」

  她頭上頂了個問號:「你在說什麼?」

  「說他啊!」他揚著下巴,看向玻璃窗外的車子,「剛才那個極品男人!當年他出現在酒吧那夜,我們不是還打賭你能不能和他說話超過十分鐘嗎……」

  雖然已過了五年,但這件事陳郁仍記憶猶新。夜店那種地方,很少見到這種氣質的優品男。一般來這裡的男人,不是為了找女人,就是為了找男人。可他卻只是一個人坐著,眉宇清雋,面容溫雅,神態卻淡涼。

  有一種不同於其他人的清貴出塵。

  在第N個女人上前搭訕失敗後,他和危瞳打了這個賭,至於賭什麼,連他自己也忘了,唯一清楚的反倒是這個陌生男人的臉。

  當時她已經有十成醉了,二話不說就衝上去。結果不知怎麼的,居然真的和人家說上了話,後來客人多,他一時忙沒注意,再回頭看時,那兩個人都不在了。當時陳郁也沒想到,那晚竟然是他在酒吧的最後一夜。

  他回憶完,卻發現危瞳站在那裡,像是僵了:「沒事吧?」

  危瞳隔了半天才找回聲音:「你的意思是說,剛才車裡的那個男人……五年前曾和我在酒吧里聊天?……你確定你沒看錯人!」

  「看錯?靠!我陳郁什麼眼神!何況那種男人,見一眼就絕對不會忘記,你以為誰都能生那樣一張臉出來……」

  陳郁話音未落,危瞳已經沖了出去。

  她一口氣跑進醫院大門,大腦此刻已經當機,幾乎一片空白,只有手腳在機械運動,眼睛不斷地四下搜索。

  她終於在大堂找到了熟悉的背影!

  那個人正走進電梯,側頭不知在和陸路說些什麼,神態輕淡溫和,卻自有一種高人一等的氣質。

  陸路驚訝地看著氣勢洶洶衝過來的女人,還沒開口就被她一把推到旁邊。危瞳按住凌泰,直接將人推入電梯,緊接著兇巴巴地趕走了電梯裡的其他人。


  她隨便按了個鈕,轉身盯著他:「你說,你五年前是不是去過老城區的渡岸吧?」

  男人墨黑的瞳深沉清冽,仿佛一池不見底的寒潭,隨著她的話,視線自上而下地將她籠罩,仿佛無形的鎖,在她周遭發出細微聲響,將她緊緊困住。

  「你到底去沒去過?」她火了。

  「你知道了?」他面上仍舊平靜,只是眼眸深處,慢慢起了波瀾。

  這個問句讓危瞳心裡僅存的一點兒希望也破滅了。她低低哀號一聲,抱頭蹲在地上:「居然真的是你……原來你早知道了……等等!」她又騰地站了起來,揪住他的衣領,「你怎麼可能會知道?你到底什麼時候知道的?」

  「香港那次。」他拉下衣服上的手,收在掌心沒有放開,怒火中燒的她沒有留意這個細節。

  「那豈不是三四個月前?!你那時就知道,為什麼不早點兒告訴我?」現在這算什麼事?才和男朋友訂婚,卻發現男朋友的叔叔曾經和自己有過一腿!別說凌洛安知道後會怎麼樣,就是她自己也沒開放到大小通吃的境界啊!

  電梯的門開了又關,他重新按下樓層,待到達後,將一臉頹敗正發呆的人拉了出去。

  「等一等。」身後傳來她的聲音,他沒回頭,繼續朝病房走去。

  「我讓你等等!我要你說清楚,為什麼早知道了卻不說?還看著我和凌洛安戀愛,莫非你覺得這樣很有趣?」

  她說了那麼多話,卻不見他停下腳步。他是個冷靜成熟的男人,也擁有普通人無法企及的背景和地位,甚至如果他說那一晚是你情我願並不存在任何責任這種話,她都可以理解!

  但問題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還可以這樣淡漠?

  難道在他眼裡,她這個過客只是無聊夜晚的消遣工具?用過了就丟棄遺忘了,即便再見面認出她也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他的態度讓怒火在她的身體裡肆虐,她手腕用上了力度,強拖住他:「凌泰!該死的你給我停下!我要你說清楚!」

  前方的人腳步突然頓住,他回過頭,黑眸一片深邃,情緒莫測難辨。

  她的肩膀被抓住,男人的唇壓了下來,有一點兒涼,卻出乎意料地軟。

  危瞳愣在那裡。

  他的氣息乾淨而渾厚,純粹清澈,與凌洛安的完全不同。

  他親吻的動作很溫柔,如輕軟的羽毛拂動,如果不是在這種尷尬的情況下,如果不是發生在他們之間,她幾乎要以為這是情人寵溺呵護的吻。

  她沒有閉眼,看著近在咫尺的漂亮眉宇,僵硬的手正要推開,他已睜眼放開了她。

  「現在,冷靜了沒?」貼近的距離讓視線的落差增大。他薄唇微動,氣息暖融,唇上面還留有她的溫度。然而他凝視她的目光卻如此淡,仿佛剛才吻她的人並不是他。

  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的臉頰,將散開的髮絲理順,又輕輕撫了撫她的發頂:「如果冷靜了,我們談一談。」

  Z城。

  某私人會所包廂內,剛得到S城那邊最新消息的助手正一一向他的老闆匯報。最後,那人停了停,猶豫著該不該把最後一件事也一同匯報。

  「有事就說,你知道我不喜歡藏著掖著!」燈光昏暗的包廂沙發上,五官精緻俊美的年輕男子正搖轉著手裡的紅酒杯,深紅色的透明液體在玻璃杯中輕輕晃動,映出他那雙帶著不悅的迷人桃花眼。那人如此輕而易舉地就解決了麻煩,著實令他有些頭痛。

  「是……是關於危瞳小姐的。」他低著頭,到底把監視者在醫院看到的情況說了。

  許久的沉寂,長到他幾乎以為對方沒有聽清楚自己的匯報。然而,清脆的碎裂聲赫然響起,紅酒灑了一地。助手微微抬頭,發現自己老闆的臉色比想像中更加難看。

  「再說一遍,他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

  「是……是五年前一次——一夜情。」雖然監視的人沒聽到他們談及此事,但因為兩人不同尋常的態度展開了追蹤調查,結果就查到了陳郁這個人,並從他的口中套出了整件事。

  助手小心翼翼地看著沙發上眼神陰鬱狠厲的男子,大氣都不敢出。

  他還從來沒見過自己老闆這種表情,不過是女人而已,照以往的經驗,他根本不可能對危瞳真正上心。他也是因為想著這點,才敢把實情說出。早知道他這次這麼在意這女人,就該把消息嚼爛了吞下,死也不說!


  凌洛安緩緩伸手,重新取了個杯子,給自己倒上紅酒:「那兩個人現在呢?」

  「已經在回來的路上,算時間,現在應該快到了。是……危瞳小姐開的車,他的助理負責把人引開……」

  「行了!」他捏著杯子,滿面戾氣。

  那助手不敢久留,打完招呼,匆忙退出了包廂。

  車速不快,危瞳一路都沒說話,坐在副駕的男人撐著額角,同樣緘默,像是要給她一個安靜整理思緒的環境。

  中午在病房,她所有的惱怒情緒在他一句話之後消散於無形。

  「這件事說出來你覺得會有什麼好處?對你,對我,還是對洛安?你不是不知道我和洛安的關係,也應該可以想像這件事會令你們之間產生什麼後果。我不介意做不擇手段的事,但你應該會介意。」

  他坐在沙發上,長腿交疊,眉壓得很低,神色稍淡。微勾的唇角似笑非笑,眸色深沉,仿佛有一些更加深層的東西在裡面,但她卻偏偏看不明白。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一旦改變就很難恢復,我不希望你後悔。」他的視線鎖著她,她所有微小的反應都躲不開他的眼睛。

  「那你的意思是,這件事對你沒有任何意義?」所以,才會在事後用不告而別的方式消失!她在心裡惡狠狠地補充,他要敢說是,她就立刻揍他,管他是不是老闆!

  「意義是雙方的,建立在你和我擁有共同想法的基礎上。」鎖定著她的視線移開,落在窗台一縷跳動的陽光上,「單單是我,怎樣都不會有意義。還是等哪天你希望它有意義的時候,再來問我吧。」

  談話到這裡結束,危瞳的怒氣是沒了,可情緒卻更混亂了。

  這個初夜對象實在太出乎她的意料,究竟是五年前的她太牛叉,還是五年後的她太遜?五年前她只用一晚就搞定了他的身體,可五年後她怎麼也搞不定他犀利的唇舌和冷靜的頭腦。

  危瞳最後總結,凌泰這個男人著實可怕!

  他太深沉太睿智太從容太成熟,她在他面前,就像個傻乎乎的小女孩,完全沒有任何威懾力。就連她的拳頭,也像是衝動小青年才會使用的道具。

  經過兩個小時的車程,她終於想清楚了:這樣的男人,能避就避,絕對不能正面交鋒,否則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當年那件事,反正都過去了,那就乾脆讓它永遠過去,他不提,她也不提,就此爛在肚子裡!

  她依照他的吩咐,直接送他回了「清風望山」。

  「車你開回去,明天準時來接我,這幾天你暫時當一下司機。」

  「凌總,這麼豪華的車,我怕停我那裡會被人砸。」她語氣涼涼地說。

  他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會兒,輕輕淡笑:「那麼,車停這裡,你人也留這裡,如何?」

  「你什麼意思!」毛躁的人到底沒忍住,又奓毛了。

  「你覺得,我是什麼意思?」他解開安全帶,俯身靠近她。迫人的男性氣息襲來,優美的薄唇近在眼前,危瞳慌了,脊背緊緊地抵在椅背上,抿緊了嘴。

  他淡淡一笑,手從椅背越過,取了後排的筆記本電腦,推門下車前,朝她緩緩道:「開回去吧,明天別遲到。如果真被人砸了,我也不會讓你賠。」

  看著那男人修長優雅的背影,危瞳發泄般地將腦袋磕在方向盤上。

  他、他居然用言語調戲她調戲她調戲她!

  真想揍他真想揍他真想揍他……可是偏偏不敢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超級煩躁啊!

  陸路中午回到公司,發現保鏢兼司機的危瞳,臉很臭。

  雖然不知道她和老闆之間發生了什麼,但她昨天對他不禮貌是事實,他擱下文件,端著總裁助理的架子剛教訓了兩句,原本窩在沙發上裝死的女人赫然直起身子。

  她從小茶几上取了罐加多寶,揭開,一口氣喝光,隨後捏著那隻空罐舉到他面前。單手一用力,那隻堅硬的罐子在吱嘎吱嘎的噪音中逐漸萎縮,這一刻,陸路只感覺自己的心肝也如同這隻罐子一般萎縮、萎縮……

  不是鋁製的可樂罐,是鐵質的加多寶罐啊!

  這女人實在太可怕了!

  可怕的女人示威完畢,又抱著手機跌回沙發裝憂鬱。

  從上午到現在,她都在想同一個問題:到底要不要給凌洛安打電話?


  這件事來得太突然,雖然她是想讓它永遠過去,爛在肚子裡。可她不是擅長掩飾的人,心裡有事,肯定會被凌洛安看出來。

  到時他問起,她怎麼可能裝著若無其事地繼續跟他吃飯約會?!

  她有想過主動把這件事和他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但一想到事件男主角的身份,這想法就自動消失了。

  這讓她怎麼開得了口?!

  那人可是他的叔叔啊!

  想到這裡,縮在沙發上的女人忍不住一聲低吟。她丟了手機,捂住眼睛,把自己埋進了沙發中。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好尷尬、好煩躁、好……好想找個人揍一頓出出氣啊!

  助理室內的陸路,突然沒來由地打了個冷戰……

  危瞳一直憂鬱到下班,她跟著凌泰走入電梯,電梯停在二十八樓,凌洛安走了進來。

  「嗨!」他今天穿了件緊窄的菸灰格子短大衣,褲腳筆挺,更顯得他身體挺拔,腿長腰瘦,帥氣逼人。

  隨著他的進入,狹窄的電梯裡立刻瀰漫開一股矜貴誘惑的香水味。他朝凌泰打完招呼,那雙桃花眼比平常任何時候都含情脈脈地落在危瞳身上:「危危,我可是等了你一天電話,你看你,昨天回來也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

  「啊……」她發了個無辜的單音。

  他低低笑著,邊說邊勾住她的肩膀,撫著她漂亮的長髮,手指在其間纏繞玩耍:「靜優說想請你吃飯,賞不賞臉?」

  「靜優?不是吧……」不安的思緒暫時被這個名字打斷。若她沒記錯,訂婚那晚見到的這位凌洛安的妹妹似乎並不怎麼喜歡她。現在主動請她吃飯,難道是鴻門宴?

  一個濕熱的吻落在她額角,曖昧的聲音在電梯裡顯得格外惹耳。她捂著額角瞪了他一眼,真是越來越過分了,有人在還敢這麼放肆!

  她本想退開些,但肩膀上的手頓時緊了,將她按在懷裡的力度強到出乎她的意料。

  「凌總,你也聽見了,今晚難得我妹妹開口,是不是給個面子早點兒放我女朋友下班呢?」凌洛安的目光移向電梯裡的另一個人,原本側身對著他們的男人轉過頭來,他比凌洛安還高一些,就這樣隨隨便便站在那裡,就能讓人感覺到無形的壓力。他的視線從按在她肩膀的手掃向她的臉。

  一個簡單的注視,卻令危瞳無端地有些心慌。果然凌泰說得沒錯,事情說出來並沒有好處,這種尷尬不是誰都能承受的,大小通吃這種事真不適合她……天知道他每次這樣看她,她的腦海中就會自動浮現出他們在床上翻滾的畫面,想像力豐富真不是件好事!

  她想死……

  「這不是你第一次影響我保鏢的工作。」凌泰容顏靜冷,「你知道我向來不喜歡公私不分。」

  「都下班了還這麼一本正經。你也可以一起去啊,反正靜優也好久沒見你這個叔叔了。」

  「靜優?」他似笑非笑地眯起眼,「我見她的次數似乎真的不多。」

  「別麻煩了,凌總的傷還沒有好。這樣吧,我先送他回家,之後再過去,反正來回一趟而已,不會耽誤多少時間。」要真讓這兩個男人一整個晚上都待在一起,她會更累……

  說話間,她感覺肩膀上的手指收得更緊了,仿佛要深深地陷進去。俊美至極的臉孔帶著惑人的笑,不知怎麼,她總覺得這種笑容並未到達眼底。

  片刻,他的手赫然鬆了。看著她的瞳色似乎有些涼:「危危,你可真是個好員工。」

  趕到凌洛安所說的會所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正值下班,路上比她想像中的更堵。

  開著凌泰的賓利,她又不敢亂超車,只能一路「龜爬」,凌洛安倒也沒打電話催她。

  會所包廂里,晚餐尚未開始,一側的沙發上,黑髮黑眸的柔美女孩乖巧地靠在凌洛安身邊,就像一隻聽話的寵物狗。隨著凌洛安的話,時不時笑幾下,或者嬌嗔著捶打他。

  聽見她進門的聲音,凌靜優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看了過來,凝視了幾秒鐘,隨後柔柔一笑。那時危瞳正脫下厚實的羽絨服,裡面穿著單薄的貼身衛衣,她長年練武,身體素質很好,冬天基本就是里一件外一件。

  小小的衛衣將她圓潤的胸線和渾圓的纖腰勾勒得分外動人,她取下盤發的發圈,柔軟的茶色捲髮輕盈披下。

  她一邊走向沙發,一邊笑著說抱歉,明亮的水晶燈光映著她熠熠生輝的臉孔,凌洛安的目光赫然被吸引過去,仿佛被什麼東西黏著住了,轉移不開。


  她不是那種第一眼就讓人感覺驚艷的女人,起初會覺得她太兇悍,完全不像女人。了解之後卻發現她可愛而且單純,與他身邊那些心思縝密矜持的女人完全不同。

  還有她的笑容,古人曾說「笑談間檣櫓灰飛煙滅」,他覺得就應該是這種感覺。她根本無須開口,只要靜靜地那麼彎眉一笑,恐怕這世界上沒有幾個正常的男人能拒絕得了。

  一夜情……心頭又浮上這幾個字,胸腔間湧起的不快超出了他的想像。

  這個女人的嘴唇身體,曾被那個人撫摸過親吻過,連他都沒有碰觸過的私密,曾被那個人身體的一部分貫穿過。那一刻,她在他身下是怎麼樣的呻吟,表情是歡愉還是痛苦?

  想起今天在電梯裡那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怒意再度在他的身體裡翻滾,或許他不該繼續在這個局裡和她糾纏下去!

  她,還有那個人,隨便他們幹什麼他都不再理會,也許這樣才是正確的!

  凌靜優的笑容在發覺凌洛安的情緒變化後慢慢淡了下去,她輕輕地推了推他,一個「哥」字還沒叫出口,他就赫然站了起來。

  危瞳看著幾步跨到自己面前的人,堪堪收住腳步,這才避免相撞。

  然而下一刻,她整個人就被他擁進了懷裡。手臂的力度很緊,擁抱來得突然,她整個臉都埋在他的肩窩裡,差點兒被悶死。

  「凌洛安……」她掙扎著叫了幾聲,對方又突然放開了她,隨後臉頰被他的雙手捧住,一個深綿的熱吻席捲而下。帶著煙味的舌尖強行闖入,掠奪她的氣息,蠻橫霸道,最後甚至一口咬住了她的嘴唇。

  她撲騰了半天才推開他,這傢伙的力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

  「凌洛安!你禽獸病又發了?怎麼老這樣,你妹還在呢——」

  話沒說完整,下頜已被他捏住,那雙素來誘惑迷離的桃花眼此刻竟閃著冷厲的光:「記住了,你是我的。是我凌洛安的女人!」

  危瞳後來想明白了,月圓夜,又變身狼人,這種事大約得習慣了才好……

  這頓飯吃得很不像話。

  飯前被騷擾,旁邊還有個看戲的,後來飯吃到一半去洗手間,在洗手時,又遭人「襲胸」!

  危瞳愕然地看著前方的鏡子,那裡面映出了站在她身後正摸著她胸部的那個女孩面無表情的臉。

  危瞳僵了……

  這是在幹什麼!

  凌靜優神態安寧地收回手,開口道:「手感不錯。」

  「……」她該說謝謝嗎?果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

  然而對方輕柔地笑了笑,再度道:「危姐姐,你是在哪家做的?」

  「……」危瞳看了眼對方那張笑意盈盈的臉,憑著女人的直覺,她看出那笑容並非真的如此善意。她笑了笑,抽了張紙一邊擦手,一邊回道,「謝謝,我爸媽做的。」

  「原來危姐姐的爸媽是做整形的,那改天真的要登門拜訪一下呢!不過危姐姐,就算家裡是做這行的,你也得小心啊!我哥手勁可不小,假貨畢竟和真貨不同。別一不小心,爆了……」

  她「啪」地丟了手紙,斂起笑容:「你在找碴兒?」

  「姐姐,女人生氣是會變老的哦!」女孩眼瞳清澈,嗓音輕柔。

  「老?」危瞳對著鏡子撫了撫自己光潔柔滑的臉孔,挑起眉梢朝凌靜優說道,「姐姐這不叫老,叫成熟!起碼該發育的都發育好了!」說完,她有意無意地瞟了眼凌靜優的胸部。是的,凌家小姐長了張水水潤潤、賞心悅目的臉蛋,黑白分明的眼瞳唯美得猶如春天山澗的碧色潭水。只可惜,胸部不怎麼給力。

  「凌妹妹,如果你真有這方面的需要建議你直接去韓國,那裡的隆胸技術比國內的要好。至於姐姐這個,原裝貨!你要喜歡呢,姐姐不介意讓你再摸一會兒,只是你得明白,你摸多久都不會和我一樣。人類嘛,又不是哈利·波特,對吧!」

  看著凌靜優漸漸僵住的唇角,危瞳長長地吐了口惡氣,轉身離開。光動嘴不動手,今天這位凌家小姐可真是走運了!早就聽邢豐豐說過有錢人家變態多,原以為一個凌洛安外加一個凌泰已經夠了,結果一家子都是變態!

  要不是看在凌洛安的面子上——她就直接動拳頭了!所以說動心這種事最麻煩,可惡的凌洛安!

  凌家小姐從洗手間出去後還是那張笑容盈盈的乖巧臉孔,跟凌洛安嬌嗔地說著話,跟危瞳笑得親熱,那演技絕對是影后級別。


  這頓晚餐吃得時間挺長,凌洛安本來還想著後續,只不過嬌柔的凌靜優說她頭突然有些痛,想要回家。

  「沒事,你送她,我有車。」

  「他那輛歐陸?」他問得渾不在意。見她點頭,眼底又掠過些微妙思緒。

  危瞳並不知道,那輛賓利歐陸GTSPEED,是凌泰的私人座駕,別說公司里的那些司機,就連他最忠心的助理陸路,都從來沒有開過。

  凌靜優系好安全帶,發現駕駛座上的人仍盯著後視鏡,不知在看什麼,眼神有一些陰沉。

  「哥。」她很小聲地叫了他。異常乖順的語調,任誰聽了都會心生憐愛。

  「嗯,走了。」他啟動車子,慢慢駛離停車場。

  路上,凌靜優朝他撒嬌:「哥,回去陪我在沙發上看電影好不好?」

  「你頭不痛了?」

  「人家不是頭痛啦……」她露出些羞澀,「其實人家是那個來了,剛才在危姐姐面前不好意思說。」她看著他凝視前方的臉龐,慢慢靠上他的肩膀,「哥,你像以前那樣抱著我在沙發上陪我看電影好不好,這樣我就不會痛了……」

  「好。」他隨口應了聲,視線卻始終在另一張淺麥色的素淨臉孔上。

  這幾天,凌洛安令危瞳有些困惑。他時而熱情如火,時而傲慢欠抽,種種表現簡直堪稱行為藝術,難道凌少準備轉型做文藝男青年?

  事情得從六天前的晚上說起,那晚手機響起時危瞳剛剛爬上床,電話是凌洛安打來的,她看了看鬧鐘,已是深夜十二點。

  這天是周五,凌泰難得晚上有飯局,她跟完全程後還得送他回「清風望山」,等到家已經十點多鐘。幾天接送下來,凌泰似乎已完全習慣,知道她每天早晨都會在固定時間等在樓下。之後讓她載他去咖啡吧吃個美式早餐,也會順便給她買杯咖啡和蛋糕。

  危瞳以前都是吃中式早餐,看他每天咖啡麵包的覺得矯情,結果自己吃了兩次也上癮了。實在是那家的曼特寧非常香醇,早上不喝上一杯總覺得不舒服。

  就她觀察,凌泰的右手腕應該差不多恢復了,可車的事他一直沒提,仍理所當然地把她當作司機。換作以前她一準會提加工資的事,現在嘛,她最多和陸路抱怨幾句。那位凌大老闆唇舌如此犀利,目光如此深沉,她不想自討沒趣。

  電話里,凌洛安很簡潔地說道:「我在你家街口,出來。」

  「凌少爺,現在幾點了!」

  「出來!」他加重了語氣,「否則我就自己敲門。」

  丫的真是欠揍!果然是少爺不知道保鏢女的苦,半夜三更搞什麼!她火了,在睡衣外隨便裹了件羽絨服,撥撥凌亂的發,踩著棉鞋就出門揍人去了。

  走到街口不見紅色小跑,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輛超跑,最新款的奧迪R8V10Spyder,囂張而霸氣地停在夜色里。

  她裹緊衣服爬上車,還沒發作,對方就啟動車子,飛快地駛入夜幕。

  凌洛安帶她去了凌氏旗下的溫泉度假酒店,衣服用品之類的自然不用她操心,他甚至連泳衣都幫她準備好了。取卡進房時,已近凌晨兩點。

  危瞳對他說,這是赤裸裸的綁架!

  「我今天生日,想從凌晨開始就跟你在一起。」在她關門時,他側身閃進房間,將她整個人圈在牆上,「我只開了一間房,你該不會要我睡走廊吧,我可愛的未婚妻?」他的視線落在她手上,卻沒有看見意料中的戒指。

  精緻的長眉皺了起來,他有點兒不悅。

  危瞳注意到他的目光,自己解釋道:「鑽石太大了,我總不可能睡覺也戴著。」

  「是嗎,上次在公司也沒見你戴。」他魅惑一笑,眼底卻沒什麼溫度。

  「我是做保安的,戴著那麼大顆戒指怎麼工作?」

  「你總有你的理由。」他捏住她的下頜,昏沉的套房內只有他們兩人,她就在這裡,在他面前,再沒有比這更令人舒心的事情了,「算了,這事不跟你計較,不過我現在想要我的生日禮物——」他的唇低了下來,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深深吻住了她。

  她火速地推開了他。夜深人靜孤男寡女,還乾柴烈火,這事依邢豐豐的說法就是一準「被吃」!

  「別鬧了,都兩點了,讓我睡會兒,你也回你房間去睡!」危瞳覺得就算看在以往被揍的次數上他也應該懂得適可而止。


  然而他並沒有適可而止,他握住推他的手,用力朝牆上一摁,整個人再度壓了上來。雙唇間的呼吸熾熱,舌尖熱情探入,廝磨糾纏。

  兩個人談戀愛這麼久,她也不可能真像剛開始時那樣動手揍他,以前通常威脅幾句,推搡一下,他就作罷了。可今晚的凌洛安有些不同,她可以感覺出這個吻里的占有欲,他的手甚至在她的身上游移起來。

  手指帶著十分的技巧,宛如靈活的蛇,並沒有探進裡面,只是隔著單薄的睡衣一寸寸游移。

  漸高的體溫讓他身上的香水味變得越發誘人,他的唇觸碰著她的脖子,一點一點細微地輕咬,激起她莫名的戰慄。

  這細微的反應自然不可能瞞過他,他的身體愈加緊密地貼了上來,擠壓著懷裡的她,惑媚的眉眼間儘是撩人的風情,還有逐漸湧起的情慾:「危危,別擔心,我只是想要讓你放鬆……」

  放鬆個屁!這種情況下她怎麼可能放鬆下來!偏偏這種時候,她又想到了凌泰。想到在醫院時,他淡淡地看著她,眸色深沉卻語調淡涼地說:你知道了?

  還有五年前那個支離破碎的模糊夜晚。照陳郁的說法,主動上前搭訕的是她,那麼最後究竟是他撲倒了她,還是她撲倒了他呢?

  ……

  身上的手開始解她的睡衣扣子,她飛快地握住那隻手:「凌洛安,今天就算了,你回自己房間吧,好不好?」她不是保守,只是那件事還沒來得及消化。

  叔叔和侄子……每次一想到他們兩個的關係她心裡就煩躁……

  「怎麼,不願意?」他挑眉,凝視她的眼神帶著探究和不悅,語調有一點兒囂張,「難道身為未婚夫,連這點兒權利都沒有?」

  「權利?」他的語氣令她惱火,「肯不肯給你是我自己決定的!你別把用在其他女人身上的那套用在我身上!」

  「這麼說,你是不願意了?」那張精緻漂亮的俊臉,逐漸散出一種張狂的傲慢。他的手指輕佻地划過她的臉龐,「危危,你可考慮清楚了。要知道,Z城的女人們都排著隊想爬上我的床呢!你就真的不想試一試?」手指經過她小巧的下頜,順著頸脖向下,朝她半露的胸口而去。

  輕佻的手被她毫不猶豫地打掉:「不想!」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最討厭的就是他以前那些風流史!別說今天不肯,明天後天大後天都不肯!他想把她弄上床,就慢慢等吧!

  他低頭看了她很久,最後低聲哼笑:「危危,可別忘了,這兩個字是你說的。」

  威脅她?她眯起眼,也笑了笑:「是啊,我不會忘,你自己別忘記才好!」她拉開門,「回房吧,少爺!」

  第二天上午,危瞳自己去泡了溫泉。

  經過一晚,心裡的氣消了不少,不過她沒打算主動找凌洛安。邢豐豐說過,男人和女人的第一次吵架,先妥協的那個將註定在以後這段戀愛中的位置比另一個低。

  他本來就夠傲嬌了,再順著他,她以後恐怕連一點兒主動權都沒有了!這實在違背她強悍的原則。試想有一天,她和其他嬌媚的女人一樣,穿著性感表情嫵媚地依偎在他身邊,張著誘惑的紅唇喊一聲:「凌少!」

  得!這情景她想想就發寒,還是免了!

  這裡是整個酒店的貴賓專用溫泉,幾汪碧池建在石林與翠竹之間,非常安靜雅致,除了她基本沒有別人。沒泡多久,便看見從遠處走來的熟悉身影。他穿著泳褲,身上隨意披著塊白色浴巾,於是第一次見他展露身材的危瞳終於明白他那麼喜歡脫別人衣服的理由。

  他的身材確實很好,精壯的線條,沒有一絲贅肉,膚色也很健康,搭配那張精緻的臉孔,非常養眼。她正思忖著凌少主動找來,她要說些什麼,結果那條窄窄的石林小道上又出現了一位容貌艷麗的年輕女子。

  她穿著白色的比基尼,早春還是很冷的,這裡又是室外,她居然連浴巾都沒拿。那腳步輕盈得,那腰身擺動得,簡直像走在夏威夷熱辣的海灘。

  「洛安!」她笑著叫了他一聲,「你幹嗎拿我的浴巾,自己又不帶,不知道我會冷啊!」

  哐!危瞳像是被人捶了一下。什麼情況!

  「危危?」兩人走到水邊,凌洛安這才像剛看見她一樣,桃花眼流光瀲灩,「原來你自己下來了,怪不得剛剛打你手機沒人聽。」

  「洛安,介紹一下吧?」危瞳沒開口,美女倒開口了。

  「危瞳。」他言簡意賅,「簡薇妮。」

  簡薇妮又是一笑,大約凌洛安如此介紹讓她很滿意,她朝危瞳略一點頭就進了隔壁的池子。凌洛安朝危瞳說了句「我過去陪她聊聊」,就也跟著進了隔壁池子。


  危瞳始終沒出聲,坐在溫熱的水裡看著對面兩人。

  很愉悅的聊天,非常靠近的距離,時不時推推肩膀打打頭之類的肢體動作……丫的,現在這算什麼狀況?!

  難不成,他這是為了昨天的事故意氣她?

  凌洛安,你有這麼幼稚嗎?

  兩人聊了十來分鐘,雖然曖昧,但始終未見過分到能令她出手的舉動。之後簡薇妮似乎有事,取了浴巾圍住身體匆匆離開。她一走,凌洛安就進了這邊池子,見危瞳正眯著眼睛看自己,在她被熱氣氤得紅通通的臉上摸摸:「怎麼了,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不會就這麼不理我了吧?」

  語氣神態十分正常,還是那個凌洛安,看來是她想多了:「那女人是誰?」身為女友,還是要問一聲。

  「一個朋友,正巧遇上。」他笑得眉宇飛揚,「我的危危吃醋了?」

  「滾!我才不會吃你的醋!你那麼多紅顏知己,我要吃醋我不淹死!」

  危瞳以為這次的事只是偶然,卻沒想還有後續。

  凌洛安帶著她在溫泉酒店住了兩天,那位簡薇妮也一直都在。因為危瞳和凌洛安的房間不同,通常出現的情況是,她去敲他的門,沒人在。之後遇見他和簡薇妮在一起,他又說沒找著她。

  都怪這人半夜三更把她帶出來,她身上除了手機什麼都沒有,電偏偏又用光了。

  這事總讓她覺得有點兒不舒服,可又偏偏說不出是哪裡不舒服。

  周日中午三個人一起吃飯,快吃完時,凌洛安說簡薇妮沒有開車過來,下午臨時要趕去機場。因為機場和Z城市內是不同方向,所以他讓危瞳在酒店等他。

  下午她在房間看了會兒電視,手機沒電又不知道他的號碼,原本一個小時的路程等了三個小時都沒見他人。等到傍晚五點,她不耐煩了,換上衣服拿著手機去前台給他留言說自己回去了,又讓人幫她找了輛計程車,自己坐回Z城。

  這趟打的讓她大出血,她在心裡罵了凌洛安一百遍。當晚手機也沒充電,吃完飯直接洗洗睡覺。

  哪知這天后凌洛安一直沒主動打電話給她。上班後凌泰飯局增多,她跟著進進出出,之後還陪他出了趟差,基本沒回公司,也沒和他碰上面。

  大抵是南苑計劃啟動,凌大老闆變得相當忙碌。這天早上她剛起床,就接到了陸路的電話,讓她立刻準備幾件夏天的衣服,說要出差,還讓她提早半個小時出門,接到老闆就直接去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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