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2024-09-04 09:23:59 作者: 南綾
  前女友變嬸嬸

  危瞳覺得自己的僱主大約是瘋了,她隨口說的話居然也當真!

  和凌泰結婚?!讓她死了吧!

  然而——凌大老闆的頭腦和措辭,都不是危瞳能夠正面抗衡的。閱讀

  「我……我那天早上還沒睡醒,胡亂說的!」

  「這麼說,你是打定主意不準備負這個責任了?」眸底的笑意收起,他緩緩地在沙發的另一端坐下,姿態閒適,眉宇卻壓低了幾分。

  危瞳感覺這間病房的溫度立刻低了十度,她正襟危坐,神態嚴肅,可惜底氣不足:「凌總……我記得你說過,你就算要結婚,也不會跟心不甘情不願的女人?」

  「的確,那天我是這麼說的。」他頓了頓,眯起眼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她,「不過我有說過這個女人是你嗎?」

  「……」底氣又弱了百分之三十。

  「危瞳,聽說練武的人很講信用,說的話一是一二是二,從來不會弄虛作假是不是?」

  「……」剩下的底氣基本快沒了……

  「本來倒也沒想讓你負責得這麼徹底,但既然你都開口了,我一個男人沒道理讓女人失望,對不對?」

  「……」

  「所以,我們就這樣說定了吧。」

  「……」

  次日,危瞳拎著背包,一臉世界末日的表情站在自家門口。

  昨天清晨從這個家門離開時,她還是快快樂樂的單身貴族,而此刻,她已正式跨入已婚婦女的行列……

  凌泰的辦事效率驚人,昨天就解決了釘子戶墜樓事件,今天早上把收尾工作交給趕到S城的陸路,之後直接載她回Z城,順路去了趟民政局。

  當她以「沒帶戶口本不如改天有空坐下來慢慢聊聊具體細節」為藉口死活不肯下車時,凌大老闆表情淡淡地自電腦包里取出一早由陸路送來的戶口本……

  由此可見,危家老爹並不是個有危機意識的老人家。

  拍照、填資料、蓋章……

  辦事處的老阿姨邊辦手續邊一個勁地誇讚她有福氣,老公這麼年輕這麼好看。

  當看到資料上面凌泰的出生年月時,對方著實一愣,又急忙改口,說年紀大點兒的男人好,大一點兒的才懂得心疼照顧女人!

  危瞳只能保持沉默……

  一如此刻,對著前來開門的危老爹沉默。

  其實,以她的身手,若要在木已成舟前逃離是完全不成問題的事。

  她只要用她的手刀,以百分之五十的力度劈在他的後頸,他鐵定當場倒地,而她就能溜之大吉。可是,這之後呢?

  凌泰想要做的事,豈是她這一逃就能徹底解決的?她難道可以不上班,躲他一輩子?

  更別提整件事裡他根本就沒有做錯什麼!是的,霸王硬上弓的人是她,主動開口說結婚的人也是她,什麼都是她做的她說的,現在才後悔,也實在沒義氣沒信用得有些離譜!

  再加上她本來就底氣不足心有愧疚,所以現如今也只能眼一閉,把字簽了!

  就當作對他的補償吧!危家大姐大如此安慰著自己……


  另一方面,危老爹剛剛吃完飯,正在品茶,聽見敲門聲捧著茶杯就出來了,看見自己的女兒就直接問,戶口本收到了吧?那事情解決了吧?

  「算是解決了……」危瞳耷拉著肩膀,就算不看,也知道此刻身後男人的目光正聚攏在她身上。

  危老爹這時也注意到了女兒身後這個優雅清雋的男人,目光清冽,眉宇乾淨,氣質沉穩,倒是比上次找上門的那個富家公子順眼多了。

  危老爹邊喝水邊問:「這位是……」

  「我老闆。」危瞳陳述事實。

  「原來是領導!怠慢怠慢!」老爹笑臉相迎,順便又咽了下口水。

  危家大姐大接著開口,依舊陳述事實:「你女婿……」

  危老爹的笑容僵住,他呆了三秒,接著一口茶水噴了凌泰一身。

  這天的晚飯,危家多了一個陌生人。

  礙於危老爹那張死板的八卦臉,十一個師兄弟沒人敢出聲詢問。

  飯吃到一半,危老爹開始喝酒,順便也幫凌泰倒了一杯,接著一語不發就要和他乾杯。凌泰笑了笑,爽快地幹了。

  危老爹的臉色緩了一點兒,又倒了第二杯,兩人依舊幹掉。

  幹完第五杯,凌泰握著筷子的手微微顫了顫。危瞳覺察到了,想開口,但一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轉變的身份,又把話壓了回去。

  終於,一瓶白酒見了底,危老爹的臉也漸漸放了晴,朝一聲未吭的凌泰豎豎大拇指:「酒量不錯!」

  「哪裡,是爸您手下留情。」凌泰聲音平靜,清淡的眉宇間卻染上了一份淺淺的醉意。這份醉意令他的五官在暈黃燈光下顯得格外溫柔。

  這個「爸」字,讓危瞳嗆了一下。

  危家老爹沒理會女兒,繼續道:「酒品也不錯。凌先生和我們家瞳瞳認識多久了?」

  「叫我凌泰就好。我們五年前就認識了,只是中間因為一些事一直沒遇到,去年秋天才重新見面。」

  「哦……那也不算太短。」危老爹抓了兩下頭髮,又道,「凌泰,實話跟你說,我這個女兒從小就寶貝得很,自從我老婆去世後,就更寶貝了。你們都是成年人,結婚這種事說到底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可婚姻不是兒戲,你們這麼登記了就算是結婚了?」

  「的確是我倉促了些,但我是真心誠意想和危瞳結婚的。儀式我會補辦,當然還是要看您的意思。我這邊沒有長輩,所以一切都聽您的。」

  「哦。」危老爹又抓了兩下頭髮。這人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也實在沒其他好挑剔的。想了半天,他又擠出一句:「你知道我女兒之前有個男朋友吧?」

  噗……危瞳口中的湯差點兒噴出來。老爸,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凌泰神情未變。他擱下筷子,笑意盈盈:「我知道,洛安他是我侄子。他們的性格不合,分開也挺遺憾的。」

  「侄子?!」旁聽的十一個師兄弟中,終於有人忍不住,不過很快被危瞳一個凌厲的眼神秒殺。

  危老爹這回打從心裡慌了起來,抓頭又抓頭後,他再次將凌泰上下仔細打量了一回,之後道:「你今年……多少歲了?」

  「三十一。」凌泰有問必答。

  「哦,保養得倒是不錯!」隔了一會兒,再問,「對我女兒和你侄子的事,真不介意?」危老爹到底心疼女兒,怕對方只是嘴上說說,等娶回家之後給臉色耍脾氣。


  凌泰握起身旁人的手,擱在自己掌心握住,說道:「爸,我對她是真心的,您放心。」

  雖然知道他說的這些話大部分都不是真的,但這一刻,凌泰握著她的手說是真心的,還是令她的心跳有點兒加快。

  危瞳甚至在想,如果這個男人每天都能這麼溫柔,也許和他在一起也不算一件太壞的事。

  當然,這個念頭只在腦中停留了一瞬,她又不是花痴,哪可能這麼快又喜歡上一個人。

  這場婚姻說到底是兩場意外的後遺症,字是簽了,可她本人還根本沒有緩過神來。除了滿腦子的義氣信用,她暫時沒辦法想其他東西。

  決定是她自己做的,後悔只能放在心裡,現實還得去面對。

  真要怪,只能怪自己!什麼「她負責去結婚」,真是見鬼的禍從口出啊!

  當晚,危老爹招呼新女婿在自家住下,他爽快地答應並非常自覺地進了危瞳的房間。

  門關上後,憋了一整晚的十一個師兄弟躡手躡腳地一擁而上,用耳朵貼著門聽裡面的動靜。還沒聽到什麼,危老爹就再度出現,一巴掌甩過去,無聲無息地拍飛了幾人。一眾師兄弟躡手躡腳地作鳥獸散,回頭再看,他們老爹正蹲在門邊做他們剛才做過的事……

  房內,危瞳尷尬地看著開始脫衣服準備洗澡的男人,注意到她的目光,男人轉過視線,詢問:「想一起洗?」

  她使勁搖頭:「不客氣,你先!」

  他輕輕一笑,進了旁邊的浴室。

  十五分鐘後,某人完事,危瞳進了浴室。

  一個小時後,她還沒出來。他放下電腦,走到浴室門前,很有禮貌地敲了三下。

  「我想多泡會兒,你先睡吧。」危瞳縮在浴室的木桶里,無聊地玩泡泡。

  半個小時後,洗蛻一層皮的危瞳終於吹乾頭髮走了出來。房間的燈調得很暗,凌泰果真已經睡了,占據了她半張床。

  穿著一身小熊棉布睡衣的女人站在床邊很糾結,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床上居然會多個男人!

  這個男人昨天還是她的僱主,今天居然成了她的老公!

  這心情怎一個糾結了得啊!

  她抓了抓頭髮,心一橫,關燈爬上了床。管他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誰怕誰!

  剛剛閉上眼睛沒多久,身旁的男人翻了個身,手臂自她身後探來,從她腋下穿過,將她擁在懷裡。

  「怎麼洗這麼久?」男人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在寂靜的夜裡聽來竟帶了一抹性感。

  「你還沒睡?」

  「在等你。」

  「等我做——」後面兩個字,被淹沒在他微涼柔軟的唇里。男人的吻有些急切,大約因為喝了酒,力度有些過猛,探入她口中的舌尖比以往的都要熱情,那溫度煨燙,令她的臉陣陣發燒。

  他用了她的浴液,熟悉的香氣里有著男人特有的清爽氣息。

  她感覺他的手指正滑入她的衣襟,摸索著到了後背,將內衣的扣子解開。

  胸口一松,她有點兒著急,剛想推他,他的手指卻已撤了出去。

  男人微亂深沉的聲音貼著她的耳朵響起:「以後睡覺別穿內衣,對身體不好。」


  「我自己會脫!」這種事難道她會不知道?還不是因為床上有個他!

  腰間的手指沒有離開,他擁了擁她,輕輕道:「睡吧,晚安。」

  以為又是一場「狂風暴雨」的危瞳大大鬆了口氣,目前能接受的最大限度就是跟他同睡一張床,至於夫妻婚後的某些義務,還是慢慢再說吧……

  凌泰回公寓後,危瞳又在家住了三天。

  危老爹雖疼女兒,但也知道婚後應該和丈夫同住,沒過多久就催促女兒打包了行李,通知女婿來接人。她的東西不多,感覺像是去外地十日游,就一隻背包,一隻行李箱。

  危瞳趁著老爸不注意,繞到車後壓低聲音朝放行李的凌泰表示,如果他不方便她可以繼續住家裡,完全沒問題!

  凌泰看了她一眼,道:「也行。那我通知陸路今晚把我的行李整理好送過來。」

  「……」這種換湯不換藥的事有個屁意義!危瞳怏怏作罷。

  當晚,凌泰回請岳父,在清風望山附近的川菜館訂了個包間。危老爹尤愛吃辣,心情一好,又拉著凌泰幹掉兩瓶黃酒。

  飯後,危老爹到凌泰的公寓坐了一會兒,看慣了舊街老宅,自然對這套公寓比較滿意。裝修好,風景好,大廳的保安更是客氣禮貌,唯一的不足是公寓裡的玻璃陽台太驚險,擔心女兒晾衣服會晾出恐高症來……

  當然,這時的危老爹還不知道自己所處的公寓便是隔壁阿成口中又愛又恨的「清風望山」——號稱Z城第一的貴族樓盤。

  將危老爹送上回家的計程車後,兩人的新婚生活正式拉開序幕,一周之後,當兩個終於從當事者嘴裡得到可靠消息的死黨用看超人的表情問某已婚婦女新婚感受時——

  危瞳毛躁地抖出兩個字:尷尬。

  沒有怦然心動的一見鍾情,沒有你儂我儂的戀愛過程,沒有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只有蓋著章的結婚證書……她想,世界上最尷尬的事莫過於此。

  在公司,除了陸路,沒有任何人知道凌大老闆的貼身保鏢已升級成為凌夫人。她照舊做她的保鏢工作,人前人後稱他為凌總。每次聽她這樣稱呼,凌泰總會投來似笑非笑的一瞥。通常有旁人在的時候,他不會跟她多說什麼。待到沒人時,便要求她重新喊,喊錯一次扣百分之五的薪水……

  這個命令的下達導致危瞳本月還沒拿到手的工資已嚴重縮水,可在人前讓她一個保鏢直呼老闆名字也實在做不出來,唯一的解決方法是:人前乾脆不喊,人後賣力多喊幾遍。

  邢豐豐說既然結了婚,就該早點兒公開這件事,鄭重其事地將婚宴儀式補辦一回,否則顯得她太沒身價。危瞳倒是沒把這事往心裡去,反正辦不辦儀式他們都結婚了,不差這個。

  至於蘇憧,她唯一表示關心的是她跟僱主老公的房事問題……

  頻率如何、質量如何、形式如何……

  關心完,還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最近網上的小說都大河蟹,我好久沒吃肉了,你讓我腦補一下吧……」

  危瞳當場捏爛了一隻紅豆餅。和凌泰的「那件事」一直是她的心病,要不是先前兩次意外,就不會演變成今天這種局面。

  其實剛搬去清風望山那晚,她就主動跟他提了這事,大致意思是說她還沒適應目前兩人的關係,所以問能不能分房睡。

  說完後,他眯著眼睛看了她半晌,期間只感覺屋裡的溫度降了又升,升了又降。

  最後他淡淡地表示不行,說他們已經結婚,分房睡太不像話,何況他家也沒有第二張床。如果她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他倒可以妥協,答應她慢慢來。

  聽到他妥協,危瞳自然也覺得不能太過分,於是就同意了。

  只可惜她獨自睡了二十四年,就算不做那件事,這一個多星期她也沒睡安穩。因為每晚凌泰都會吻她,吻完便抱著她一起睡。

  男人的身體就在身後,他的溫度和氣息令她很不習慣,想要適應,估計沒那麼容易。

  除此之外,倒也有好事。

  例如同住的第二天,凌泰便給了她一張卡,說是家用和零花,以後想買什麼就直接買,不用跟他說。

  危瞳趁上班間隙去提款機查了下餘額,被裡面的數目震驚了。那天回家後她一直不怎麼爽,後來直接從自己的包里摸出三張紅票票,想了想又塞回去一張,接著將兩張紅票票遞到凌泰面前。

  見他不解地看著自己,危瞳趾高氣揚地說道:「拿去!這是你這個月的零花!以後每個月都有,想買什麼吃的用的就自己買,不用跟我報備!」

  「零花?」他摸著那兩張單薄的紙幣,發現自己居然也有無語的時候。

  「嗯,我給你的零花!」危瞳重複。

  那天,凌泰捏著錢,笑了很久。她從沒見過他如此愉悅的笑容,那清俊的眉宇完全舒展開來,優美的唇拉出好看的弧度,墨黑深邃的瞳一直凝在她身上。

  笑完,他將她拉過去,在她的額頭上親親,鄭重其事地說了句:「我會好好用的,謝謝老婆。」

  危瞳頓覺揚眉吐氣,「老婆」二字聽著倒也沒那麼突兀了。

  總體來說兩人的新婚生活還算不錯。

  如果可以,危瞳願意就這麼一直把凌夫人的名號維持在「隱身」上面。只是,在這件事上凌泰卻有自己的計劃。

  眨眼間到了五月下旬,凌氏開辦周年酒會,在花園酒店開了草地自助餐會。這天中午吃過飯,凌泰沒回公司,直接帶危瞳去了一家形象設計中心。

  危瞳看著設計師拎出來的一件件小裙裝,臉色逐漸難看起來:「我不愛穿裙子!穿著裙子工作多不方便啊!」

  「下午不用你工作。」凌泰安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隨手翻看雜誌,「今天晚上是凌氏的周年慶祝酒會,也是你第一次以我太太的身份出席。」

  「……公司的職員都會去?」

  他看著她,神態如常,略一頷首:「但凡凌氏本部的員工,都會出席。」

  「我不去行不行?」

  他沒出聲,擱下雜誌慢慢走到她面前,拉著她的手在她面前半蹲下:「危瞳,你應該明白,我完全可以不提前和你說,直接帶你去周年會。」

  「嗯……」

  「我現在告訴你,是因為我尊重你。我們已經結婚,應該要互相尊重遷就,對不對?」男人的語氣和目光都異常溫柔,她不知不覺間就朝他點了點頭。

  他撥了撥她垂落的發梢,繼而道:「那麼,我現在尊重了你,你是不是也應該遷就一下我?」

  「你說得也對……」的確,如果他做到而她做不到,實在沒什麼義氣!


  「很好。」男人的唇角彎了起來,他起身,朝候在一旁的幾個人眼神示意,那幾人立刻動作迅速地一擁而上,把完全沒反應過來的危瞳揪了過去。

  等她意識到自己又被凌泰繞進去時,木已成舟……

  危瞳人生里第二次的裙裝造型就這麼新鮮出爐,裝扮完畢,危瞳對著鏡子看了好一會兒。

  鏡中的男人目光專注,視線自她換完裝就不曾離開過她分毫,濃烈似火,深邃如海。

  「這裙子倒不錯!」凌家太太發表了她的意見。旁邊一眾設計師、化妝師等面露笑容,等待對方的點評。在殷殷期待中,她繼續道:「這裙擺夠寬鬆,只要在裡面穿條平角褲,打架完全不成問題!」

  眾:……

  周年酒會,身為凌氏少東的凌洛安自然會出席。

  近來他緋聞依舊,小明星、富家女在他身邊來去不斷,但這晚挽著他手臂一同出席的卻是甚少露面的凌家小姐凌靜優。她一入場,先前為這一夜籌謀許久盡全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嬌俏女職員們立刻相形見絀。

  裝扮,到底是需要金錢堆砌的。

  香奈兒、普拉達、愛馬仕……凌家小姐這一身價值不菲的造型讓女職員羨慕嫉妒恨的同時,也令男職員垂涎。平心而論,凌靜優的臉孔是很美的,是那種非常惹人憐愛的乖巧柔美型,纖纖動人的嬌柔身形,非常純粹的黑髮黑眸,臉孔白皙柔軟,嘴唇精緻嫣然。

  這種長相向來是男人心中最想娶回家的類型,順從溫柔,可憐可人。

  感覺到從四面八方而來的關注,凌靜優今晚的心情甚好。先前因為危瞳頻繁發來的照片和視頻,她著實煩了好一陣。就算向來清楚凌洛安有很多女人,但耳聽和眼見到底是兩回事。那陣子,她很收不住脾氣,經常跟他發生爭執,結果反而逼得他連凌宅都不回,夜夜在外留宿。

  她花了很久才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其實有錢人家的男人都是一樣的,即便結了婚,又有幾個能對妻子從一而終?有錢,又有一副好皮囊,多得是女人前赴後繼,擋不住也擋不完。這個道理她一直都懂,只是被危瞳一攪,自己亂了陣腳。

  她不鬧,凌洛安自然住回凌宅,只是再也沒有碰過她。即便她穿著薄紗睡衣主動進入他的房間,他也不為所動。

  他告訴她,只要在這個家,她就是他的妹妹。如果她想做他的女人,那以後就再也不能姓凌。

  她知道他是為了上次的事才會這樣,說到底,他心裡還記掛著那個女人!這陣子他看似過得瀟灑自在,但她已經很多次在深夜看到他獨自坐在沒有開燈的客廳抽菸。

  菸頭的火光一明一滅,她矗立在樓梯口靜靜地看著,心底的恨意滋生纏繞……

  周遭的讚美問候還在繼續,凌靜優縱然心底思緒千萬,面上卻仍單純得如同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讚美總是動聽的,等她覺察時,身邊的凌洛安已不知去向。

  酒會所在草坪鄰近別墅套房,中間有個枝葉繁茂的薔薇花園,一條曲折迴環的長廊穿插而過。

  凌洛安靠在長廊一隅的圓柱上,低頭點了支煙,才抽第一口,這片安靜的區域就來了打擾的人。

  他皺眉回頭,傍晚昏沉的暗光里,一道深藍色的窈窕身影停在距離他不遠的彎折處。

  她似乎沒發現他,正彎腰擺弄著地上的什麼東西。女人的身形很美,長發隨著她的動作自肩頭傾瀉而下,輕盈柔軟。


  雖然沒有看見臉,但這樣的身姿卻已是上等品。男子精緻的長眉揚起,他丟了香菸,如同每一次獵艷那樣用慵懶而安靜的腳步走了過去。

  「這位小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他很紳士地微微欠身,將手遞到那女人面前。

  面前的女人慢慢抬起頭,身經百戰的男子剎那間怔在了原地,甚至連伸出的手都忘記收回。

  薔薇花園裡裝點的盞盞燈光慢慢亮起,嬌艷的花朵、晚春的翠葉、數不清的燈盞,這一剎那在他眼前展現了一個華美的電影場景。

  她就站在這場景的中心,璀璨生輝。

  顏色如深海一般的雪紡紗裙,帶著微微的蓬。裙擺剛及膝蓋,綴著無數細小碎鑽,腰間是黑色的寬腰帶,將她纖細的腰身完美展現。

  後背微敞,一個輕軟漂亮的黑色蝴蝶結恰到好處地連接在開口處,使背後的春光若隱若現。纖巧的小腳踩著高跟的黑色復古羅馬鞋,披肩而下的茶色長捲髮和清爽妝容將她的可愛與性感發揮到了極致。

  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危瞳,早就知道她很美,只是沒想到打扮起來,竟會驚艷到這種地步!

  她以前是不穿裙子的,就連和他訂婚那次,也是很簡單的衛衣牛仔褲。

  算起來,真的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她了。自從在電梯被她摔過一次,他的心裡就很是惱火。

  以前與他分手的女人,哪個不是哭哭啼啼求著鬧著要複合,哪怕他做得再過分也是如此。被她發現他和靜優在床上的那晚她這樣憤怒,他以為就算她表面裝無所謂,心裡也應該是在乎的!

  可她將他甩得乾脆利落,笑著離開。

  這些日子,心裡居然時不時會想起她,揮之不去的身影令他心生厭煩。可現在見到她,卻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般厭煩。甚至,內心竟泛起一絲愉悅。

  危瞳拔了很久,終於把嵌入走廊地板縫隙的鞋跟拔出,再次起身時發現凌洛安竟還在看著自己。

  「怎麼,又想挨揍?」倒不是她不想動手,只是之前在別墅房間休息時,陸路再三囑咐,希望她今晚別出紕漏,好歹給老闆一個面子。

  「危危。」他這才回過神來將手收回,見她要走,身體一挪,擋在了她面前。

  許久不曾聽到的熟悉稱呼勾起了她過去的一些回憶,當然,大部分都是不好的那些。拳頭有些癢,手指在慢慢收緊。她真不懂這人到底是怎麼想的,花心背叛的是他,幾次三番糾纏的也是他。男人不應該爽利乾脆嗎?!婆婆媽媽真是討打!

  她吸了口氣,忍了很久才把那股揍人的欲望壓下去:「我答應了人今天不動手,所以你今晚最好給我滾遠點兒!」她身形利落,說話間人已閃開了凌洛安,幾步將他甩到身後。

  她被造型師折騰了一下午,早就餓了。凌泰臨時有事離開片刻,陸路聽她說餓,也沒給她弄點兒東西吃,直接讓她自己去酒會弄吃的。

  結果好不容易取了盤食物,凌洛安居然又出現了。帶著探究目光的桃花眼放肆地在她身上徘徊,唇角一點點勾了起來:「怎麼,你也學公司那些女職員,想趁著今晚釣個金龜婿?凌氏企業雖然精英眾多,但美女也不少,相較之下,少東的前女友身份可不見得能沾到什麼光。」言下之意,他凌洛安交往過的女人,就算分手,整個公司也沒有一個人敢覬覦。

  「危危,按照慣例,每年酒會都會有一個開場舞,如果等會兒覺得尷尬,我不介意你來找我。」他笑容魅惑,姿態卻依舊高調。


  危瞳翻了個白眼,正要發作,已有人走了過來:「哥,人家找了你好久,Uncle徐他們想找你聊天呢!」凌靜優輕輕地挽上他的手臂,笑顏溫婉。說完,才像是剛發現一旁的危瞳,又是嬌柔一笑:「危姐姐,你也來了,今天可真漂亮呀!這衣服好像是微蘭大師的新款呢,仿得真不錯!微蘭大師最近又獲獎了,這衣服就算是仿的也比一般名牌的正品貴得多。看來我們公司保安組的薪水還真不錯呢!」

  「嗯,你這身也仿得不錯!」危瞳隨口回了句。

  「你什麼意思?」凌靜優的臉垮了幾分。

  「誇你!」回答實在有夠敷衍。

  「危姐姐,這不是仿的。」凌靜優忍耐著回了句,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子。凌洛安沒有出聲,一手執起紅酒杯,另一隻手斜插在褲袋裡,眉宇舒展,唇角輕挑,像是在看戲。

  盤踞在心底的恨意到底漏了幾分出來,女孩臉色微斂,眼眸輕垂:「危姐姐,我不知道你故意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如果因為我剛才的直接令你感到不快,那算我多事。你應該明白,今晚這裡幾乎所有的女職員都希望裝扮完美,能吸引到自己喜歡的男人。但就算想引起注意,也不會像你這樣故意給我難堪。我雖然脾氣好,待公司職員客氣,可也是有度的。」

  危瞳對陸路的囑咐謹記在心,本想由著她,但凌靜優胡說八道的本領太高,她實在忍不住:「行了行了!你跟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你就不覺得膩?愛演戲拿錢砸導演去,成天在我面前裝,裝個屁啊你!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哪路貨色,你倒還有心情和我表里不一地嘰嘰歪歪,我一聽就煩!」

  名人濟濟的酒會上,不乏受邀而來的記者,凌家少爺與小姐都在這裡,目光自然也聚攏了過來。

  凌靜優的臉上掠過一絲難堪,凌洛安仍然沒有插手的意思,她緩緩吸了口氣,開口:「保安在哪裡?」當著他的面這麼做是不理智,但不理智也要做一次,否則今天丟的就是凌家的臉面。那人說了今天會回來,在得罪凌洛安和得罪另一人之間,她寧可選前者。

  凌小姐開口,保安很快趕到。

  凌靜優指了指危瞳,道:「這位小姐非常不禮貌,這裡不歡迎她,請她出去。」

  保安組的幾個人一看對象是危瞳,頓時愣了,這下請走也不是,不請也不是,場面有點兒僵。

  眾人都在竊竊私語,凌洛安的眉間也起了褶皺,她懂得見好就收,看似心軟地嘆了口氣:「算了,讓她向我道個歉,這事就算結束了。」

  「這事可不能就這麼結束。」低緩優雅的嗓音自她們身後傳來,陸路分開人群,今晚酒會的主人終於出現了。

  凌靜優眼底掠過一抹意外,她沒有料到凌泰竟會替她出頭。

  男人今天穿了一襲純黑色的修身西服,領帶襯扣搭配齊全,他的膚色本就白皙,這麼一襯更顯得色澤如玉。墨黑的瞳仁清淡優美,眉宇線條乾淨而清俊,氣場卻一如既往地強大,讓在場的女人們都看得心裡一顫。

  凌靜優看了眼臉色莫測的凌洛安,朝凌泰客客氣氣地喊了聲叔叔。

  凌泰的薄唇微提,語調平淡:「倒是很少聽你這麼稱呼。」

  「哪裡,平時叔叔也忙,很少回凌家,所以見得少。」她應對得體,笑容嬌俏。

  「也是,真是見得太少,所以有個人還沒來得及介紹。」凌泰緩步走到危瞳身旁,輕輕攏住她的肩膀,淡淡一笑,「洛安,靜優,來見過你們嬸嬸。」


  眾:……

  危瞳:「……」

  凌大老闆語出驚人似乎已成了習慣,某已婚婦女雖見識過多次,但這一聲「嬸嬸」仍然有如天雷勾動地火,火山熔岩噴發一般讓人震驚……

  從當初簽字結婚到如今,她一直沒有意識到一個問題——凌泰的輩分。

  雖然年紀相差不大,但在凌家,他的的確確比凌洛安和凌靜優高了一輩。現在她跟他結婚了,於是成為他們的嬸嬸也是順理成章的……

  危瞳原本還有些糾結於這個稱呼,不過一看到凌靜優那張白了青,青了紫,紫了又白,色彩變幻豐富得跟調料盤一樣的臉,心裡就暗爽起來,人也下意識地朝凌泰身旁靠去。

  凌靜優半天才擠出幾個字:「叔叔你開玩笑也……」

  「靜優,你覺得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我會開玩笑?」仍是那樣清淡平和的語氣,卻聽得凌靜優心頭一顫,那股莫名的畏懼感又浮上心頭。

  凌泰撫了撫懷中人細軟的長髮,神態閒適:「我們已經結婚了。」

  「哐當」的碎裂聲響起,凌洛安手中的紅酒杯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眾人的目光紛紛轉移,不知情的覺得詫異,那些知情的凌氏職工都非常識趣地避開了。前女友突然間變成了嬸嬸,凌少這回不光是面子,連里子都丟盡了!果然有錢人家好戲多,大小凌老闆除了在公事上處處針鋒相對,現在連女人都喜歡一個!嘖嘖,精彩……

  凌洛安怔怔地看著腳下的碎片,直到侍應上前收拾,才赫然抬頭。眉宇間先前的飛揚跋扈已讓陰霾取代,他慢慢眯起了眼,目光如冰一般在危瞳身上轉了一圈,唇角再度勾起,眼底卻再無笑意。

  他重新從侍應盤裡取了杯酒,腳步隨意似要離開,卻在經過她身側時停住。他略微低下頭,在她耳旁道:「你果然從來不會讓我失望,真是恭喜你了,嬸嬸!」

  「多謝。」凌洛安的目光讓她很不舒服,人再度不自覺地朝凌泰身旁靠。好在凌洛安說完即走,沒再多糾纏。

  這邊,凌靜優終於緩過神來:「你們真的結婚了?」

  危瞳揚眉,朝她笑道:「靜優,叫聲嬸嬸吧!」

  「你——」

  「叫個嬸嬸,剛才的事就算了,身為長輩兼女主人不該這么小氣的。」危瞳看了看凌泰,誠懇發問,「凌泰,我這麼說對不對?」

  「對。」他眼底的笑意擴散。

  那夜,凌靜優憋出兩個字後悄然退場,而酒會的氣氛,也在凌泰當眾給新婚妻子送出鑽石項鍊時達到了高潮。

  事後,有人認出這條項鍊是法國大師的名作,取名「星辰」,據說在去年秋天的一次公開拍賣上被一位神秘人士以天文數字競走。沒料到,這位大手筆的神秘人,就是凌氏的老闆。

  果然真正有錢的人都很低調,一時間,凌泰的年輕妻子也成為眾多嚮往豪門的女性的新話題。

  用邢豐豐的話來說,以鑽石的大小來衡量,凌泰果然比凌洛安對她用心了不知道多少倍……

  周年酒會之後,危瞳成了公司眾人巴結的對象。她最煩這種裙帶關係,知道眾人敬畏凌泰,只要他在就不敢亂來,就越發跟他跟得緊。總之他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把盡忠職守發揮到了極點。

  這天,凌泰沒有飯局,危瞳琢磨著要不要回家和老爹吃飯,陸路接了一個電話,匆匆進去跟老闆低語了幾句。


  「怎麼了?」危瞳擱下手機。

  「凌家大夫人請我們過去吃飯。」凌泰的臉色很平靜。

  怎麼又是她?

  危瞳第一次見她是在酒會那晚,凌泰為她戴上項鍊沒多久,陸路也像今天這樣匆忙地走來,附在他耳旁低語。之後,她就跟著凌泰進了酒店的一間套房,見到了傳聞中長年不在國內的凌大夫人關慧心。

  關慧心孩子生得早,今年不過四十七歲,加上各種保養,看起來也就四十不到的模樣。

  套房裡除了她,還有乖巧地坐在她身旁的凌靜優以及站在落地窗前慢條斯理喝酒的凌洛安。他那張精緻漂亮的臉孔和他的母親極為相似,初一看簡直像是對姐弟。

  凌泰跟凌洛安不和,對方老娘也自然不會跟她老公是一掛的,只是有錢人說話總愛裝,明明話里到處都是刺,卻喜歡裝得春風滿面。

  據關慧心說,她這次是因為周年酒會才臨時改道路過Z城,但沒想到一回來就聽到這麼大一個消息。

  她和凌泰一番問候結束,又把目光轉向旁邊的危瞳:「危小姐,我聽到一些關於你的傳聞,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坐下和我聊聊?」

  「介意。」危瞳認真地點了點頭。

  「危小姐果然與傳聞中一樣幽默。」關慧心微笑柔媚。

  「可我明明說的是實話。」對於此類女人間的談話,她絕不可能有興趣,與其裝模作樣地答應,最後鬱悶了自己,還不如乾脆拒絕。可有錢人就是這樣,她乾脆直接地說真話,對方卻偏偏故作大方地曲解。

  那位夫人的臉色眼看著微妙起來:「凌泰,我以為你素來要求高品位也高,怎麼這回這樣失策?」

  「大嫂,我在某些方面其實和我大哥是一樣的。」凌泰淡淡地回了一句。

  聽到如此轉彎抹角罵人的話,危瞳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身旁的男人側頭,輕輕撫著她的長髮,繼續道:「我只是和大嫂開了個玩笑,無須當真,你若信了,不連你自己都笑進去了?」

  「誰信了,我就笑笑。」她說得一本正經,暗地卻朝他擠眉,表示自己完全聽懂了。

  他唇畔的笑意加深,手指掠過她的肩膀,將她攬了過去。危瞳沒有準備,腳上的細跟羅馬鞋使她站立不穩,幾乎是撲入他懷中的。

  她扶著他站穩,剛要抱怨,卻冷不防看見凌洛安盯著她的那雙眼睛。那眼底除了嘲諷冷笑,還壓著其他一些東西,仿佛是高高在上的不屑和輕視,又似乎帶著某種陰冷的恨意……危瞳心裡咯噔一下。她怎麼會感覺到恨意?就算要有,也應該是她恨他才對!

  她心裡不舒服,拉住凌泰,說自己餓,表示想先離開。他握住她的手,朝關慧心說了句抱歉,帶著她一起走了出去。

  套房外的陸路見他們出來,忙迎上前,神色微凝地附在凌泰耳邊低語幾句。雖然聲音壓得很低,但危瞳耳力好,還是隱約聽到了勝華、香港這兩個詞。凌泰聽完,眉頭微微一緊。

  「怎麼啦?」危瞳問他。

  「沒事。」他勾唇,攏住她的肩膀。

  雖然那天後來他沒再說什麼,但直覺告訴危瞳一定有事,而且十有八九跟回國的關慧心有關。

  兩天後的一場意外告訴她,她的直覺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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