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古雲已經來到她跟前,滿臉焦急:「容姑娘,你受了傷!」
容素搖了搖頭,忍著傷口的痛,剛要說話,卻看見方才被她毒倒的黑衣人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慌忙地往樟樹林深處跑去。
見此,她忍著痛楚喊:「不能讓他跑了,得抓住他問些事情。」
說著她還要去追,卻被沈裴清緊緊箍住腰,他聲音冷沉透著斥責:「先顧好你自己。」
容素感覺到腰上的手力度有些大,但卻又在竭力隱忍,她不禁皺了皺眉,眼睛一瞥,卻發現有一個劍穗丟在地上。
「那有個劍穗,古雲去撿過來。」
古雲聽了,雖擔憂著她的傷勢,但也轉身去撿過來。
容素剛要伸手去拿,身體突然騰空,嚇得她瞪大了雙眼,見沈裴清抱起了她,面容冷肅如冰。
「別管那些了,先回去處理你的傷口。」
古雲也很在意這個,出聲贊同:「對,容姑娘,先回去看你的傷吧。」
他們神色態度十分堅定,容素反駁不過,也只能順著他們,先回去治療傷口。
那傷口感覺是很痛,可這種痛楚卻遠遠不及上輩子,她所體驗的那種刻骨銘心的劇痛來得深刻。
沈裴清看似抱著她直視著前方,實則視線似有若無地放在她的臉上,注意到她那張小臉,面無表情,方才臉上流露的痛色也不過短短一霎,隨後就面如止水,似乎那駭人的傷口一點也不痛一般。
看見她如此,他眼底流轉著些許困惑,她身上究竟經歷過什麼,才會讓她面對如此可怖的傷口,還能無動於衷?
容素不知沈裴清所想,她現在腦中一直想著方才撿到的劍穗。
總覺得那劍穗的樣式十分眼熟。
想到這個,她看向了一旁古雲,見他看自己的眼神布滿了憂色,她微微一愣,他也注意到自己的注視,以為她是傷口很痛,便愈加擔心急切問:「容姑娘,你是不是很難受?我們就快到了,等會我給你看看傷口。」
容素看出古雲的關心,不過卻是對他這種過度擔憂感到有些小題大做,轉開話題:「古雲,把劍穗給我看看。」
古雲沒想到她要看劍穗,嘴上勸說著她,但手還是去拿劍穗:「容姑娘,既然你現在受了傷,還是先好好休息才是的。」
接過劍穗,容素就開始認真觀察,隨口對古雲說:「嗯。」
古雲見她如此敷衍自己,卻沒有生氣的跡象,反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眼神里流露著無奈的寵溺。
沈裴清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微垂著的眼睫遮住了眼眸深處沉著一片渾厚的戾色。
不久,他們三人安全順利地回到了隱蔽處。
沈裴清抱著容素剛踏進山洞,古雨兒剛好出來,一看到他們本來驚喜的笑容,在看見容素肩胛骨處的傷,瞬間笑容消失,轉而露出了驚訝和擔心。
「容姐姐!你怎麼了?你怎麼會受傷的啊?」
她的這一聲,很響亮,瞬間就引起了在山洞裡邊的袁蜃等人的注意。
他們紛紛走出來,看見容素受了傷,都面露憂色。
「容姑娘。你為何會受傷的?難道是你們碰上了袁鋒找來的人,受了傷嗎?」
袁蜃關心地問著,突然想到什麼,神情凝重又問了一個連她也在疑惑的問題。
他們遇上的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不是袁鋒的人?
容素正要拿出劍穗遞給袁蜃看,沈裴清卻冷著臉先一步打斷他們的對話,聲音肅清:「先看傷。」
然後他不由分說地抱著她進到山洞裡邊,徵用了山洞裡面唯一的一張石床,動作算得上溫柔,將她放在床榻之上。
隨後他轉身看向了古雲,表情不變的冷肅:「古大夫。就麻煩了。」
古雲一聽,愣了下,連忙說:「這是應該的。」
之後古雲就過來給她看傷勢,古雲看著她,再看著她那染紅一大片的肩頭,嗓音透著溫柔:「容姑娘,我要看看你傷口,得罪了。」
容素點頭,她看著古雲輕輕掀開她的肩頭的衣裳,露出了半個白皙的肩頭,可如今肩頭處有著一道一寸長的傷口,血痂凝結在傷口之上,看起來是很深的口子。
沈裴清就站在一旁,自然也覷見了那道刺眼的傷口,正擱在白皙細膩肌膚之上,十分礙眼,他心情變得很差,就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而差。
她望見古雲皺起了眉頭,也看見沈裴清那肅冷的表情,不理解他們為何露出這樣的神色,一個小傷而已,太小題大做了。
她容素不是什麼柔弱女子,這點傷,還是可以經受得住。
想著,容素不在意地輕聲說:「不過是一道小口子罷了。隨便撒點療傷藥就行。你們不用這樣看著我,不然弄得我就像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一樣。」
這話一出,沈裴清和古雲同時蹙起眉,沈裴清更是搶先一步開口,眉眼冷了幾分。
「別以為你自己會用些小毒,就不把自己當做小女子看。就以為自己很厲害了。」
聽了這話,容素眯著眼看向沈裴清,沈裴清眼神透著一抹冷色,也緊緊盯著她看。
「什么小毒?就算是小毒,你不也招架不住嗎?我厲不厲害,也無需你評判!」
兩人對視著對方,誰也不讓誰,之間迸發而出的火花,馬上就要燃燒起來。
古雲眼見他們就要有吵架的趨勢,連忙出聲制止,他不希望容素起怒火,會不利於養傷。
「沈公子,不如你先出去吧,容姑娘這個傷還需要處理。我不能分心。」
他看向沈裴清,懇切地請求對方配合。
沈裴清看出古雲有勸架的意思,壓下眼底即將冒起的憤怒,回復冷淡的神色,不發一語地轉身離開。
走到山洞處,袁蜃他們都看向他,古雨兒先一步詢問容素的情況:「容姐姐怎樣了?」
沈裴清漠著臉,垂著眼,淡聲回:「等古大夫出來,你們再問。」
說完,他就自顧自去到山洞口附近,靠著岩壁,沉默著看著遠處。
他這是怎麼了?方才為何情緒起伏那麼大,差點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摧毀某樣東西。
瘋丫頭也不是一天兩天這樣刺激自己了,卻從未再有過像以前那樣生出要摧毀東西的戾氣。
如今他怎麼又來了?那個病難道復發了嗎?
過了一會兒,古雲從裡邊出來,大家一看見,都圍了上去。
左一句右一句詢問容素的情況。
古雲並不覺得厭煩,反倒替容素感到高興,她有很多人關心著。
「容姑娘的傷勢已經處理好了,只需要安心休息幾日就會慢慢恢復。」
一聽到古雲這麼說,大家都稍稍放下心來,一起進了山洞去看容素。
靠著岩壁的沈裴清,自然也聽到了古雲的話,輕輕呼出了一口氣,眼眸里藏著別人看不懂,自己也不理解的情緒。
容素剛整理好衣裳,一抬頭就看見一群人走進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擔憂的目光看著自己。
這一瞬,她有些恍然,因為她好像久違地看見了被人真切關心著的畫面。
這種場景,已經久遠到她都忘記了被人關心的感覺是怎樣的了。
「容姐姐,你還好嗎?傷口痛不痛啊?」古雨兒滿臉難過看著她。
「容姑娘,接下來你就好好養傷吧。先不要去查那些事了。身體重要。」袁蜃擔憂地關心她。
「是啊,容姑娘。那些事也不急在一時的。養好身體為重。」林阿伯也點頭附和,關切著看她。
「容姑娘,我記得昨日阿伯有去附近小溪抓到了魚,等會我就給你去燉了。補身體。」江妍玉含笑著對她說。
容素定定地看著他們,已經好久沒有過真實暖意的心臟,現在仿佛恢復了些暖流般,正在緩緩跳動著。
她呆愣看著,聽著他們對自己的關心之言,關切之容。
大概這次受傷也算值得吧,起碼讓她再次體驗被人關心的感受。
只不過,她同時也不想再經歷一次被背叛的滋味。
動容的心臟正慢慢冷下來,容素回過神,轉而看向袁蜃,從衣袖掏出了一劍穗,遞過去,問:「你看看,這劍穗上的花紋圖騰,是否眼熟?」
袁蜃一愣,低眼看向劍穗,蹙了蹙眉,然後伸手接過去,見他仔細觀察,隨即表情一肅。
「這劍穗是我族的,不過只有族老那種地位的身邊人才能使用,容姑娘,你是從哪裡得到此物的?」
他拿著劍穗,看向容素,表情上儘是沉重之色。
「是從襲擊我們的黑衣人身上。那人逃跑的時候掉落在地。」
沈裴清從山洞外邊慢步走進來,表情已經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冷漠,語氣平靜地回答著袁蜃的話。
古雲似想到什麼,看向袁蜃和林阿伯:「不知現在族中的族老有幾人的身邊人可以用到這個劍穗呢?」
林阿伯聽出古雲想要問什麼,沉吟了下,就回道:「不多。且現在族中就袁鋒一人獨掌族中大權。其他族老皆是以袁鋒馬首是瞻。」
「不過三位是在哪裡遇上了黑衣人的。」林阿伯又追問了下。
容素看向林阿伯,淡聲說:「就在我們去到了那兩家人的住處,可到了的時候,他們已經不見。屋中更是凌亂不堪,地上布滿血跡,應該是已經遇險。我們一出木屋,就遇到了黑衣人。」
袁蜃已經意識到什麼,臉色微變,捏緊著手中劍穗,眼中浮現一層恨色。
「袁鋒應該是察覺到我們在調查詛咒的事情,所以提前殺人滅口了!」
此話一出,不但可以判斷那些黑衣人就是袁鋒的人,而且也可以判斷詛咒的事情鐵定和袁鋒有關。
不然袁鋒也不會偷偷派人來滅口,他就是在掩蓋某些不為人知的罪行。
容素還想起一事,再看著林阿伯,問道:「不知阿伯可有聯絡到袁老爺之前聯繫的江湖人?」
提起這件事,林阿伯也才想起來,面露困色:「江湖人有江湖的規矩,不是老爺親自去找,他們不會輕易答應幫忙的。」
一聽這話,便明白了林阿伯雖然聯繫上了那些人,可那些人卻只看人辦事。
「沒有證據,我們又要怎麼擊倒袁鋒啊?」古雨兒心思單純,一心只認為有了證據就能打倒袁鋒,正對找不到證據而苦惱。
其他人大抵也是這般想著,可唯有容素不是這麼想的。
有證據自然多一層說服力,可沒有證據,也並不是代表沒有辦法。
「沒有證據,那就創造證據。」容素抬頭看向他們,露出了一抹久違的富有深意的笑容。
他們一聽,都詫異又疑惑看著她。
「容姑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袁蜃不解,虛心請教。
容素沒有想著隱瞞,大大方方說出自己的想法。
「證據有時候也可以從敵人身上得到的。不是嗎?既然我們從敵人身上暫時找不到我們需要的證據,那就想辦法讓敵人自己暴露我們需要的證據。」
此話一出,袁蜃眉頭微微一擰,似在思考著她這個想法。
其他也是在想著,看上去他們好像並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她正想著要不要多加點解釋。
下一秒,沈裴清肅清冷淡的嗓音如幽泉般緩緩而出:「你的意思是,打算迎面出擊,瓮中捉鱉,讓袁鋒主動暴露弱點?」
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啊。
容素感到有一絲意外,但也配合地點頭:「沒錯。」
袁蜃他們聽了沈裴清的解釋,都已經理解容素的打算。
這時林阿伯便追問容素:「那容姑娘你打算如何做?」
容素一聽林阿伯問到了重點,她勾了勾嘴角,頗為神秘地輕聲說:「我稍等給你們寫一份計劃。你們就知道怎麼做了。」
他們一聽,互相都看了看,對容素這話,感到了好奇,也有些困惑不解她究竟會有何想法。
這幾日,他們都按照容素的計劃,一步一步地進行著。
日子不知不覺到了某個特別的節日。
純淨的黑夜上空,高高掛著一個正好的圓月。
山洞口兩邊分別都掛著兩盞花色好看的燈籠。
古雨兒興高采烈地端著兩盤月餅走出來,走到容素麵前,伸手在盤上挑了一個好看的給她。
「容姐姐,中秋快樂啊!吃月餅吧!」
容素看著月餅半晌,才伸手接過,淡笑說:「謝謝。」
「嘿嘿,不客氣啊~」古雨兒蹦躂著又跑去給其他人送月餅了。
她拿著有些暖意的月餅,心尖似也感知到月餅的溫暖,正一點點發熱。
「我們這些伶仃之人,竟然在此地過著團圓節日,呵,很可笑。」
沈裴清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旁,手上也拿著一塊月餅,用著幾分落寞又嘲諷的語氣說著這調侃之言。
容素咬了一口月餅,沒有否認沈裴清的話,的確可笑。
沈裴清微微側眸看了眼她,她清秀娟麗的側臉,在銀白色的月光下柔和不少,看起來像定格著寧靜美好的畫面。
不知為何,他嘴巴比腦子快了一步,問出了一句連自己都吃驚的話。
「你那日為何要給我擋那一劍,你又為何一直執著找醫書為我治療經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