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麗,皎潔的圓月如同一華美圓盤,正懸掛於墨黑的天際之間。
徘徊在圓月周圍的薄雲,給這抹圓月覆上了一層優雅而恬靜的神秘之色。
山洞外點燃著溫暖的篝火,歡聲笑語縈繞著整個小山口。
此刻,沈裴清正目光灼灼地緊緊盯著容素,那雙如濃墨一般黑沉沉的眼眸,裡面蕩漾著一種別人看不懂的情緒,在銀月折射下,透著一絲光澤。
為何給他擋劍?為何執著找醫書給他醫治經脈?
容素心裡明白得很,看他如此急切想要答案,她從容不迫地順著這個時機提出她最想要的東西。
「既然你提到了,那我就不再有所隱瞞。」
沈裴清聽到這話,眸底閃過一絲疑惑。
「和我做個交易吧。沈裴清。如今只有我能救你。只有我能幫你復仇。」
她直視著他那雙慢慢凝成了一團暗芒的眸子,他神色一瞬變得陰鷙又森冷。
「交易?你救我,是為了和我達成交易的?」
容素見他臉上已經逐漸覆上一層怒色,眼中更是含著在一點點結冰的寒雪,目光幽深似海。
她不明所以,微微蹙了眉,眼神堅定又認真:「沒錯。救你,為的就是希望和你能夠達成交易。一開始沒有向你提出,只因我還沒有把握找到醫書,沒有確實的事情,我不會隨意去做。可現在不一樣了。」
頓了頓,看向了一眼不遠處正和江妍玉一同笑著談話的袁蜃,再轉過來看著他,一字一句真誠且懇切。
「如今,我很快就能得到醫書。有了醫書,就能救你。所以,沈裴清,你應該也很想快點再練武功吧。和我做交易怎麼樣?」
沈裴清垂下的手捏緊了好一會兒,動著薄唇,深深看著她,語氣略帶嘲諷:「你怎麼就認為只有你能救我?古雲也是大夫,難道你認為他的醫術會比你差?」
這個話,她的確無法反駁,古雲的醫術是在她之上,但是,容素朝沈裴清走近了兩步,他看見後,也沒有動,黑黝黝的眼珠直盯著她慢慢靠近。
容素凝視著他,帶著無比的自信:「我的醫術可以幫你在一年內完全根治經脈。如果你想要加快復仇的腳步的話。沈裴清。」
這句話,無疑就像是一句來自地獄使者的誘惑之言,在他的耳中迴蕩著,催生著他早就深深根種在內心深處的恨意之果。
容素看見他眼中流轉著一絲動搖,不由微微揚唇,繼續道:「沈裴清,你弟弟那般待你。甚至有意搶奪你將要繼承的皇位。難道你就不恨?你不怒嗎?你甘願只做個廢物,一直渾渾噩噩地遊蕩在這個世間,然後就這個不明不白地死去?」
沈裴清握緊的拳頭在顫抖,他的眼神愈加冰冷,慢慢透著無盡的恨意,令人不禁心生膽顫。
他聲音低沉又幽冷,從那抹淡色的薄唇溢出:「我不會不明不白地死去。更不會只做廢物。」
聽到這話,容素揚眉,笑容放大,明白這是已經說服他了,她單手抱著手臂,笑著看他。
「好。那就和我做交易。我幫你醫好經脈。」
沈裴清抬起眸子,用深不見底的黑眸望著她:「那你要什麼?」
聽他終於提到這個,她微微低了下頭,再抬起頭看他時,帶著一抹近似瘋狂的笑:「報仇。」
聞言,沈裴清眸底划過一絲錯愕,再深看她臉上那狠厲又冰冷的笑容,便明白了什麼,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低垂著眼帘。
他聲音似恢復了冷淡,如幽泉在低吟:「好。我答應你。」
聽到他已經答應自己,容素才露出一抹真切又開心的笑容,那眼睛比彎月還要精美幾分。
「我不會讓你的失望的。沈裴清。」
沈裴清抬了抬眼看她,恍了下神,又移開了視線,淡聲道:「嗯。」
「容姐姐!沈大哥!快過來啊!那邊那麼冷,過來坐啊,這邊暖和!」不遠處傳來了古雨兒雀躍的呼喚。
容素心情頗好,舉起了手中拿著的咬了半口的月餅,揚了揚嗓音回到:「好!這就過去!」
說著,她又側身看了看沉默的沈裴清:「過去吧。」
隨後她笑著,拿著月餅大口啃了一下,便大步走過去。
沈裴清佇立在原地,抬眼凝視著逐漸走遠的容素,她身影在月光下影影綽綽,仿佛一抹隨風而盪的煙霧,一眨眼可能就會消失不見。
他眼底黑沉沉,一閃而過一抹自嘲,很快就消散,尋不到蹤影,只剩下無邊的冷漠。
節日過完的第二日。
清早,山洞外就站著兩個身穿著深藍色元鎮族人服飾的人。
他們一等人一聽有元鎮族人來,都有些警惕,唯有容素臉上沒有半點緊張之色,仿佛看出這兩人來的目的。
「別擔心,我們做足了這麼多天的功夫,現在就是反擊的時候了。若我沒有猜錯,外邊的人是來迎接袁蜃回去的。」
袁蜃一聽,有些詫異,他知道容素那個計謀,可做完了那麼久,遲遲沒有見有元鎮族人的動靜,可如今,難道真的是?
「外邊的人是敵是友,還是得出去看看才知道。少爺,我陪你去看看吧。」林阿伯到底是跟著袁安多年,見過很多大場面,這樣的事情並不會威嚇到他。
袁蜃聽到林阿伯的話,肅穆著神情,點了點頭,就往外走。
林阿伯看見後,也跟在袁蜃的後面出去。
江妍玉看見他們出去,心中滿是擔憂和著急,看了看似乎也想往外跟去,卻被容素伸出手阻止了。
她錯愕,然後面上布滿了擔心之色,懇求著容素:「容姑娘,就讓我去看看吧。我擔心。」
容素冷聲拒絕:「不行。若是你出去,一切就前功盡棄。」
古雲看見江妍玉的擔心,出聲安撫道:「江姑娘,請你相信袁公子吧。他一定可以做好的。」
江妍玉聽著古雲的話,臉上的擔憂依舊還在,不過到底也沒有再懇求容素放她跟去,只是一直盯著出口處看。
不到一會兒,林阿伯回來,江妍玉一看見他,卻張望著林阿伯後面,並沒有袁蜃的身影,滿臉急切:「阿伯,阿蜃呢?」
容素也看向林阿伯,心裡也有了一絲緊張。
林阿伯臉上帶著笑,看著容素,口吻透著讚賞:「容姑娘,你的計謀果然奏效了。如今族老們都願意接回少爺。也再次承認他的身份。我現在回來就是告訴你們這個消息,再簡單收拾東西再去找少爺。」
聽到這個,容素緊張的心也定了,點頭道:「好。那麼我們就可以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林阿伯聽後,表情逐漸嚴肅,認真地點頭。
在林阿伯收拾好東西離開後,容素看向了江妍玉,她臉上覆上了些許傷感和憂色。
她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人,所以她並不知道怎麼安撫江妍玉,當然她並沒有義務去安慰她,只是。
容素眼底掠過一絲迷茫,心情很古怪,腦海總會浮現那日大家圍著關心的畫面。
「別擔心。我會讓雨兒去安撫江姑娘的,雨兒安慰人總是有辦法。」古雲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正淺笑著對她說。
聽到這話,她只淡淡回了對方一個微笑,點了點頭。
既然有人安慰江妍玉,她就不必費這心了。
接下來她該想著怎麼做下一步。
其實這次為了扳倒袁鋒,他們的確做了很多功夫。
前幾日,他們分工合作,古雲和沈裴清會喬裝成元鎮族人,通過隧道進入元鎮,然後開始散播袁蜃已經放棄了江妍玉的謠言。
而林阿伯負責偷偷聯繫上和袁安稍微相熟元鎮族的其他族老,再利用謠言的真實性哄騙族老們幫助袁蜃。
不出所料,今日就有族老派人來接回袁蜃。
這下子袁鋒已經不久就會露出馬腳,或者說會直接跳腳吧。
袁蜃回去元鎮已經有兩日,就在江妍玉越來越擔心的時候,林阿伯就來接他們了。
林阿伯還是帶著他們走隧道。
「阿伯,袁鋒有動靜嗎?」容素比較關心這個,不禁問道。
林阿伯表情也有些嚴肅:「袁鋒知道少爺回到元鎮後,就立馬帶人過去,要抓少爺,但被其他族老擋下了。之後袁鋒更是三番兩次以少爺之前違反族規為由勸說其他族老。若不是族老們還是認可少爺繼承位置的身份,早就被袁鋒給得逞。」
一聽這話,容素心裡倒是鎮定許多,這麼說來,目前為止袁鋒的確受到了壓制。
可是,袁鋒看上去就狡猾如狐,不可能就這樣認輸,一定還有後招,且他露出的馬腳也還不夠多。
不久,他們通過隧道來到了袁宅。
此次再來袁宅,這裡已經煥然一新,顯然有人在這裡進行了打掃。
成堆成堆的雜草已經不見,都換成了一株一株留情草,點綴著整個後院的生意。
林阿伯在找來下人給他們備好房間後,又急匆匆去忙活其他事情。
直到大家都整頓好,在夜晚進行晚膳的時候,他們聚在了一個大廳之中,圍著飯桌交談起來。
風餐露宿了大半個月,這次終於有了一頓正常的餐食,對於他們來說的確算是豐盛。
袁蜃拿起了一杯茶,朝他們舉了舉,滿臉喜悅和敬重:「我袁蜃感激這些時日來,大家對我和玉兒的照料和幫助,我以茶代酒,先敬大家一杯。」
江妍玉也學著袁蜃舉著杯子向容素致謝。
大家見狀紛紛舉起手中的酒水,配合著都喝了口。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了?」袁蜃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眼神真摯,帶著信任看向了容素。
容素剛放下杯子,就聽到這話,再抬眼看去,看到了袁蜃對自己的滿眼信任,心情頓時又生出了一絲奇怪,她壓住心口的怪異,才緩聲開口。
「接下來,自然就是袁公子對外宣布一件喜事。」
此話一出,在座的人都露出了迷惑。
「容姑娘,什麼喜事?」袁蜃不解地發問。
容素也不賣關子,直言說:「繼承族長之位。」
袁蜃一聽,神情一愣,先反應過來的則是林阿伯,他似乎十分贊同:「少爺。老爺一直都希望你可以繼承他的位置,我在有生之年竟然有機會可以看著你坐到這個位置,我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袁蜃嘆口氣,伸出手拍了拍林阿伯的肩頭,安慰著他,而後再看向容素,臉上依舊存著不解之色。
「容姑娘,你的話我還是不明白。雖然我如今回到了元鎮,族老們似乎也還認可我。可袁鋒不會那麼輕易讓我繼承位置的。所以我不一定能成功繼承族長之位。」
容素雙手搭在桌面上,交叉著手,下巴抵在手背上,勾了勾嘴角,看上去就像是已經胸有成竹。
「你只需要放話出去,即將開一場自我宣布的族會。宣布你即將繼承族長之位,這樣的話,袁鋒一定會按捺不住出手的,當時候,就是我們徹底扳倒袁鋒的時機。」
聽了這話,袁蜃似乎已經有些明白容素的意思,想了想,沉著地點頭:「好。我明白了。」
在晚膳結束後,容素單獨地找來了沈裴清。
沈裴清站在不遠處的樟樹下,月色朦朧,淡銀色的光芒照耀在他身上,黑袍上點綴著螢光,給他渾身瀰漫的冷氣增加了一些肅清的美。
不得不承認,沈裴清的確是一個清冷又俊俏的美男子。
「你來了?」容素收回了審視的目光,直步走過去。
沈裴清聽到她的聲音,緩緩轉過來,那張俊美又自帶濾鏡的冷漠臉龐,正淡淡看向她,眼中沒有情緒波動,唯有清淺薄涼。
「你找我有什麼事?」
容素也不耽擱彼此的時間,從衣袖中拿出了一袋東西遞過去,對方看見,不明所以看她,並沒有接過去,而是等著她解釋。
無奈之下,她只能先解釋清楚:「此物乃我自行培養的追蹤毒蠍。還記得之前我們遇到的黑衣殺手嗎?」
沈裴清一聽,眼睛微動,點了點頭。
知道他想起來,她才繼續道:「那次逃了一個黑衣殺手,他中了我的毒,而我在我毒藥裡面多加了一種香料,我的這隻毒蠍可以追蹤這種香料。你只要拿著這隻毒蠍,你就可以找到那次逃跑的黑衣殺手。」
她說了這麼多,沈裴清大概已經清楚她的意思,伸手接過了袋子,想想問出了聲:「既然對方是殺手,我一個武功全失的人,你就那麼相信我能抓到他?」
他看上去不是不自信,只是看著她的眼睛就像是在打探著什麼一般。
容素既然從不做沒有勝算的事情,肯定也不會算漏這一點,又指了指他手中的袋子。
「裡邊除了有我的毒蠍子,還有一個小瓶子,裡面裝著可以麻痹人的藥散,你只要撒在對方身上,他不出一秒就會倒下。無法動彈。而且,我相信你可以,你之前不也很好地幫我從袁鋒手下的手裡突破重圍了嗎?」
「為了醫治經脈,一時的痛,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忍。」
沈裴清凝視了她一會兒,突然勾起了一抹詭異笑容:「我之前被你弄得動彈不得的原因是袋子裡邊的小瓶子嗎?」
一聽他這話,容素感覺不妙,警惕看著他:「是又怎樣?」
沈裴清眼眸溢出一些詭笑,容素看了,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