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歌腳步一頓。
她眼眸微轉,瞥了那個似乎只是隨口問出這個問題的白衣男人一眼,嘴角微微一揚,道:「這個問題,劉二郎還要問麼?」
劉徐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陳歌眼眸一彎,笑眯眯道:「當然是劉二郎意想不到的關係了。」
「噗——」
旁邊傳來好幾聲抑制不住的噴笑聲,陳歌沒再看嘴角笑容微微收了起來的劉徐,徑直上了馬車,在馬車裡坐好後,道:「麻煩劉二郎帶路罷。」
劉徐深深地看了那緊閉的馬車門一樣,嗓音溫和且輕柔,「夫人可真是有趣,也不知道,夫人在燕侯面前時,可也是這麼有趣?」
他這個問題似乎沒想過讓陳歌回答,說完便緊跟著笑道:「某也不知道,夫人竟會那麼了解某。
如果某沒有猜錯,那樣東西應該在傳說中的雲川聖地。
只是,雲川聖地是銀耳族的聖地,在這五十年間,世間再沒有人到過雲川聖地,便連銀耳族的族人,據說也不知道雲川聖地的所在。」
雲川聖地?
陳歌在看大楚的地理志時,曾經看過關於銀耳族和雲川聖地的記載。
銀耳族是大楚西北部的一個少數民族,向來以驍勇善戰聞名於世,傳說在大楚開國伊始,銀耳族便歸順了大楚,伴著大楚的開國皇帝征伐天下,還有傳說說,後來大楚的開國皇帝納了銀耳族的族長之女為妃,對她萬分恩寵。
只是,這已經是四百多年前的事了,便是傳說是真,這位銀耳族族長之女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妃子,流傳下來的史料多是記載當時的帝後,對這個妃子的記載只有兩三筆,時常被世人所遺忘。
後來,因為銀耳族雖然驍勇善戰,但一向性子孤僻,在天下太平後便隱退到了他們原來的居住地中,這一隱退,便是四百多年。
那之後,世間便甚少有關於銀耳族的傳說。
而雲川聖地據說是銀耳族與神明進行溝通的地方,銀耳族崇尚踏實穩重的大地之神,古早時時常會在雲川聖地舉辦向大地之神獻祭的祭典。
但這個習俗後來漸漸失傳了,據說從兩百多年前起,銀耳族便沒再舉行類似的祭典,雲川聖地也就閒置了下來。
劉徐方才說,這五十年間,甚至連雲川聖地也徹底消失在世人眼中了。
這些書都是陳歌懷孕無聊時看的,她記憶力向來好,這時候聽到劉徐的話,便立刻回憶起了相關的內容,也立刻找到了這些記載中,跟文正皇后相關的地方。
傳說,銀耳族族長之女曾經是大楚開國皇帝的妃子,也就是說,銀耳族可能跟皇家有關……
又傳說,銀耳族沒再在雲川聖地舉辦祭祀大地之神的祭典,是從兩百多年前開始的,而兩百多年前,不正是仁德皇帝和文正皇后存在的時期麼!
陳歌雖然不知道劉徐是怎麼定位到雲川聖地的,但直覺告訴她,他沒有騙她。
而且,雲川聖地,確實很可能跟仁德皇帝和文正皇后留下來的那樣東西有關!
陳歌腦中飛速運轉,不動聲色地笑笑,「是麼?果然不愧是劉二郎,大楚歷任皇帝尋找了那麼久都沒有頭緒的東西,你一下子就找出來了。」
她如今手上掌握的消息太少,得想辦法從劉徐口中撬出更多東西來才行。
然而,劉徐又豈是會乖乖被她套話的人,被陳歌戴了頂高帽也沒有得意忘形,只笑眯眯道:「那也不及夫人厲害,竟然跟兩百多年前便仙逝的文正皇后還有著……讓人意想不到的關係。」
陳歌眯了眯眸,淡定地忽視了他這句話,「說起來,方才劉二郎的原話是,銀耳族的族人據說也不知道雲川聖地的所在,據說這個詞倒是有靈性得很。
看來劉二郎並不相信銀耳族族人的話啊。」
這傢伙隨口的一句話,可能就包含了好幾層意思。
他先前應該是派了人到銀耳族的所在地查探過一番,銀耳族的族人說他們也不知道雲川聖地在哪裡,但這隻老狐狸顯然不相信他們說的話。
劉徐眼神微微一閃,嘴角的笑容更愉悅了,感嘆一般道:「夫人果然很理解某啊。」
陳歌:「……」
跟他鬥智鬥勇了這麼多回,她還不了解他,也不會敢親自來找他了。
劉徐再一次無視了陳歌的話,笑著道:「夫人可是很好奇,某是怎麼知道那樣東西很可能在雲川聖地的?」
陳歌眉頭微蹙,沒說話。
她自然想知道,而那廝也肯定知道她很想知道。
然而,他還故意這麼問她,他這輕挑的態度實在讓陳歌不爽得很。
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當她是可以被他隨意逗弄的什麼寵物呢?
陳歌在心裡嗤笑一聲,沒說話。
劉徐卻不在意,慢悠悠道:「夫人想知道,某這幾天可以慢慢為夫人道來。
反正,我們到銀耳族所在地還要幾天時間,咱們……來日方長。」
他意味深長地說完,陳歌便聽到外頭傳來一陣慢慢走遠的腳步聲,不由得緩緩舒出一口氣。
跟這種心思莫測的狐狸說話,實在是累人。
不過,也不算沒有收穫。
這樣一來,便確認了,劉徐特意跑這一趟,就是為了傳說中仁德皇帝和文正皇后留下的那物事。
他不知道通過什麼法子,認為那樣東西就藏在雲川聖地里,而銀耳族的人很可能說了謊,把雲川聖地的所在地隱瞞了起來。
而他自己,不管有多少理由,都改變不了他對百姓和手下將士不負責的態度,他雖然插手了這個天下的角逐,但在他心裡,這大概只是他的一場遊戲。
他不在乎他的棋子在這場遊戲中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只在乎這場遊戲是否滿足了他的隨心所欲和欲望……
陳歌眼裡掠過深深的譏諷,在心裡慢慢總結著跟劉徐的第一次對峙得到的結論,想著想著,不禁有些恍惚。
那樣傳說中神秘無比的物事,竟然仿佛就已近在眼前了,她初初聽到那個傳聞時,根本沒想過她真的能找到那樣物事,即便能找到,也定然要花費一番功夫。
好像冥冥中已經註定了一般,她跟那樣物事之間的聯繫通過文正皇后,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深刻,終於成了一個她無法迴避的問題。
那也許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跟原來的世界還有牽扯的東西了。
現在想想,還有幾分不真實感,每當想起文正皇后和傳說中那樣物事,自己只是這個世界的一個外來客的感覺,就會猛然變得無比清晰鮮明。
明明先前,她都已經在這個世界找到了歸屬感,覺得自己已是順利融入了這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