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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入彀

2024-09-04 11:59:30 作者: 紫微流年
  「像你這樣的人,殺了確實有點可惜。閱讀」挑起秀小的下頜,赤朮觀察她的臉,粗糙的指肚微微摩過粉頰,停在柔嫩的唇。

  「我改變主意了,不殺你,留在身邊做女奴如何?」

  她極力忍住別開臉的欲望:「只怕殿下消受不起。」

  「那倒是。」赤朮倒未發怒,認同地點點頭,「縱然拔了刺還是太危險,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了我的命。」

  「殺之不祥,可你害我至此總得給點懲罰。」赤朮踱開幾步,拾起丟在一旁的短劍,劍在暗室仍泛著清光,寒意侵人。伸指一彈,輕亮的龍吟在密室迴蕩,久久不絕。

  「用你的劍在臉上刻點記號,可好?」寒芒逼至眉睫,劍鋒緩緩地自額際比過。

  「能令殿下消氣,隨意劃下又有何妨?」迦夜鎮定如常,對咫尺間的威脅全不在意。

  「雪使當真不為所動?我都覺得如此容顏毀了甚是可惜。」倒不是說笑,赤朮的眼中確有惋惜之意,劍卻直直劃落下來。

  頰上寒氣一凜,迦夜眼睛都沒眨一下。

  「殿下!」

  再忍不住,顧不得迦夜的禁令,縛在壁角的少年揚聲止住了赤朮的手:「密信是我所擬,字跡是我所摹,印章也是我仿製篆刻,殿下懲處我首當其衝,甘願承受,請勿要對一介女流動刑。」

  「殊影!」雖是厲喝,卻因氣息衰竭而減了力道,迦夜禁不住嗆咳起來。

  赤朮走到他身前,劍尖挑起下頜,直指咽喉。

  「你不說我還真是忘了昨日的一劍之仇。」唇邊泛起一絲冷笑,落足狠狠踩住右手腕,幾乎聽到骨頭裂響,冷汗瞬時從額上滲出,少年蒼白了臉一語不發。

  「原來那封密信是你所造,我該怎麼賞你?」話音未落,劍尖叮一響,清亮的劍身透過掌心深深刺入地面,生生將右手釘在了地上。

  一陣嗆咳過後,迦夜終於能開口說話:「殿下實在是失當,他是我的影衛,凡事聽命於我,僅僅是一具傀儡,不責其主反責其奴,這便是殿下的處世之道麼?」

  赤朮略為詫異:「你對這個奴僕倒是挺回護,莫非他的命比你的臉更重要?」看少年忍痛掙扎著要說話,一腳踢上了麻啞二穴。

  殊影無法出言,她倒是微微放下了心:「迦夜整日刀頭舔血,生死榮辱早置之度外,能平息殿下的怒火,區區皮相何足掛齒。」

  「雪使言辭大方,且容我試試是否真箇如此。」赤朮邪邪一笑,從侍從手中取過長鞭,隨手一展,鞭影唰地自她身邊掠過,扯下了一縷黑髮。

  迦夜神色不動:「久聞龜茲人善馬術,殿下果然好鞭法。」

  「我也知道怎樣的鞭打足以令人只求速死。」取過鞭梢帶回的黑髮,放在指際把玩,輕嗅著發香,「若你肯唱歌,我可以不用那種方法。」

  一闋歌迷失了心神,令他一錯再錯,無意中放過了改變命運的機會。儘管恨極,卻不自主地一再回想天籟般的清音,夢縈難忘。

  「迦夜只會殺人,何必強人所難?」

  「那日廢墟里的歌,我想再聽一遍。」

  「殿下說笑了,那是亡者之歌,怎能為生者而唱?」

  「我要聽。」赤朮挑起眉,一字一句。


  「恕難從命。」她連敷衍都懶了,乾脆垂下眼。

  赤朮被激起了怒火,再不留手,一鞭接一鞭地抽下來。十餘鞭之後,白衣被抽得破碎,漸漸浸出鮮血,迦夜一聲不吭,鞭子抽得更凶。所有人看著長鞭呼嘯,她無法控制地輕顫,痛得冷汗滾落了衣襟。

  「殿下——」鞭影的間隙,她出言輕喚。

  赤朮停下手,冷酷無情地道:「想求饒了?」

  迦夜垂著頭,汗和血一滴滴墜落地面:「只是想請殿下把我放下來再打。」喑弱的聲音有氣無力,「鐵索勒得太緊,再吊下去,恐怕殿下還未解氣,我已經斷氣了。」

  靜窒了半晌,赤朮忽然笑起來,目光奇異:「好,我如你所願。」

  「殿下!」沙瓦那不甚贊同,「此女狡詐陰毒,莫要中了詭計。」

  「你不是說中了青珈散的人武功盡失,連幼童都不如?怕什麼。」

  「話雖如此,還是吊起來穩妥。」

  赤朮一擺手,打住了侍從的話:「不用再說,我有分寸,放她下來。」

  鐵鏈丁零連響,機關轉動,她被緩緩放落地面,小小的身子在地上蜷成一團,兩個侍衛過來解掉了綁在腰臂的鐵索。儘管痛楚依舊,呼吸慢慢順暢起來,她動了動幾乎僵掉的手指,還好尚有反應。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赤朮的臉在火光下陰晴不定,竟似有些遺憾,「若非手段過於陰險毒辣,為虎作倀,以你的才智做一國夫人又有何難?」

  「陰險毒辣?」她忍不住低笑,又痛得嘶嘶抽冷氣,「別人尚可如此指責,殿下——」

  「我又如何?」

  「與疏勒合謀騙姑墨國民遍植石榴,人為製造災患;遣馬隊劫掠於外,斷其商道行旅;以美人之計送入死間;借魔教之手誅滅親舅;獨攬兵權,攻姑墨而為王位鋪路,殿下謀略之深,迦夜自愧不如。」

  「非常之事用非常手段,休將殿下與你相提並論。」沙瓦那怒喝,提起黑髮重重摑了一記耳光,半邊臉頰瞬時麻木。

  脆響過後,雪白的肌膚浮出深紅的指印,臉很小,指印足足占了半張臉,舔了舔創破的嘴角,迦夜語氣依舊,黑瞳不掩譏諷:「我殺人是為了自己生存,殿下殺人卻是因野心權欲,死在我手下的可說無辜,死在殿下手中的就罪有應得?戰事一開,你所殺的何止百倍於我。」

  「好,說得好。」赤朮俯下身,替她擦去唇際的血,目光沉沉,「我有相惜之意,怎奈各有襟懷,待你能從沙瓦那手中撐下來,我再領教你的利齒。」

  言畢,赤朮站起身轉向一旁的男子:「我答應過把人交給你處置,現在她是你的了。」微一遲疑,又附在耳畔加了一句,「留下她的命,我還有用。」

  「多謝殿下。」沙瓦那的眼一瞬間紅起來,猶如野獸。

  赤朮掃了一眼地上的女孩,咽下話語轉身出室,並無報復的快意,倒有些難以言說的惋惜。思及現狀,眼神又冷下來,隱約的一絲不忍轉眼被寒風吹散。

  室內靜得可怕,沙瓦那用足尖挑起她的臉,俯瞰著全身被冷汗浸透的女孩。

  「你還有什麼話說?」

  迦夜搖搖頭,似已下定決心不浪費半分力氣。

  「尊貴高傲的雪使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沙瓦那嘖嘖稱奇,環視周圍的侍衛,「列位說說怎麼侍候她?」


  幾名男子鬨笑起來,猥褻的笑容說不出得曖昧。

  「我倒是想,端看大人成不成全。」離得最近的侍衛開口,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淫意。

  「不嫌小了點?」沙瓦那閒閒地調侃。

  「臉蛋好就行,還沒玩過這麼標緻的妞。」另一個侍衛走近,放肆地打量,仿佛地下的人已全然赤裸。

  「天山上的雪使,你們不怕?」

  一瞬間的猶豫,又被急色占滿心頭:「誰會知道,殿下難道會讓她活著出去麼。」眾人譁然而笑,沙瓦那也笑起來,性急的侍衛開始動手撕扯迦夜的衣服。

  沙瓦那抱臂冷眼旁觀:「等等,你們不嫌髒?她身上可都是血。」

  「依大人的意思?」聽出別有話意,一名侍衛止住了同伴的猴急。

  「看雪使一身血一身汗,多麼難看,何不弄桶鹽水給她洗一洗?」

  侍衛們面面相覷,這樣重的鞭傷,鹽水一激只怕得去半條命。愣了片刻,沙瓦那陰惻惻地開口:「列位心疼了?」

  「就按大人說的辦。」領頭的侍衛趕緊指揮同伴依令行事,頃刻,一桶溫熱的鹽水便已備好。

  迦夜一直不曾說話,緊緊蜷伏在地面,當整桶水潑上身,終是忍不住痛得打滾。鹽水混著血從身上淌下來,密室中只聽見翻滾的聲響,她縮成一團,像是抑不住痙攣,大口大口吸氣,痛到極處卻沒有半點聲音,黑髮濕漉漉地貼在頰上,小臉慘白如霜。

  良久才停止滾動,身子不停地顫抖,沙瓦那一腳踩住她,殘忍而快意。

  「滋味如何?可抵得過你一刀斬人頭?」

  迦夜只作未聞,沙瓦那不甘心,漸漸施力一點點重壓,壓得她像蝦米一樣蜷起來猶不肯停,周圍的侍衛都不禁色變,上前勸阻。

  「大人小心,再這樣下去可是要當場身亡了。」

  沙瓦那停了許久才移開腳,看她嘴角沁出血絲,忽然笑笑:「現在輪到列位了,請務必盡興。」

  密閉的室內響起了衣裳撕裂的聲音,幾雙黝黑的手從不同角度撕扯著女孩的衣服,她吃力地蠕動,徒勞地閃避,在髒污的地板上留下了一條濕濕的印痕。雪白的胴體迅速呈現,單薄的肩,柔軟的腰,微微隆起的胸,幼細而纖長的腿,毫無阻礙地暴露在眾人眼前,赤紅的鞭痕遍布,更是刺激了欲望。

  幾人忍不住俯首啃齧,在柔滑細膩的肌膚上留下一處處印痕,如一群惡獸圍住饕餮的盛宴。迦夜死咬著唇,無力的手在空中摸索,仿佛想找到什麼支撐的東西,忽然身子一僵。盲目的手無意摸入了身後的火盆,空氣頓時生起一股皮肉燒灼的焦臭,儘管及時縮手,仍是炙傷了一大片。

  沙瓦那饒有興致地欣賞眼前的情景。自眼睜睜看兄長被殺後,這一幕他已期待了太久。

  無意瞥見牆角的人,狂怒的眼在暗處仿佛擇人而噬,卻礙於穴道受制一動不能動,亮得逼人的眼瞳如狼一般血紅,充滿了恨意。瞧著似曾相識的眼神,沙瓦那笑起來,終於有人與當年的他同樣感受。

  對方的瞳孔突然收縮了一下,轉成了驚愕。

  驚愕?

  沙瓦那回過頭,粗喘聲不知何時消失了。

  女孩費力地撥開放縱的手,推開伏在胸前的頭顱,那些色慾薰心的男人無聲無息地軟倒,全無一絲反抗。她艱難地跪起來,撿起侍衛丟在一旁的劍,狠狠地剁下去,一劍又一劍,斬得鮮血飛濺。


  赤裸的人,纖小的手,用盡了力氣砍下去,侍衛們恐懼至極,如砧板上的肉一般無法反抗,眼睜睜看利刃割裂身體。刺、戳、劈、斫、劍劍入肉,血迅速從肢體上湧出,腥氣瀰漫了一室。

  沙瓦那目瞪口呆,想上前阻止,卻發現手腳使不出一絲力,頹然倚著柱子滑落,連聲音都消失。

  只有利劍斬在人肉上的鈍響。

  女孩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濺著鮮血,漠然冰冷,像索人性命的惡鬼,美到極處,也狠到極處。

  扯下布幔裹住身體,她吃力地爬近受制的人,拔下將人釘在地上的短劍。縴手取下頭上的髮簪,看似普通的牙簪竟是中空,她從中倒出一粒藥丸餵入少年的唇,又取出一枚銀針刺入穴道緩緩轉動,很快便聞得鎖鏈叮噹。

  她咳了咳,忍下了一口血,從沙瓦那懷裡搜出幾個藥瓶,一一嗅過,挑出一瓶自己服了一粒,又擲給已能坐起來的少年,隨著斬斷鐵鐐的脆響,沙瓦那徹底的絕望襲上心頭。

  清麗而沾血的臉在火光下美如羅剎,單手執起滴血的劍。

  「你輸了。」

  這是他聽見唯一的聲音,一劍劈過,乾脆利落地斬下了頭。

  頭顱滾落到地上的同時,女孩也失去了最後一點力氣,軟軟地跪倒。不等觸地,被人從身後扶住打橫抱起,轉瞬掠出了一地血腥的密室。

  外面已是深夜,不知被禁了多久,仍是王宮之內,位置極偏,出了苑門已是密林。黑暗中看不清方向,他憑著本能縱躍,在林間穿行,懷裡的身體逐漸停止了顫抖,溫度也越來越低,胸口的衣襟被扯了一下,他低下頭,迦夜的手指向樹林的一方。

  依著所指的方向奔過去,嘩嘩的水聲越來越清晰,月光下露出一線銀白。一彎山泉從峭壁掛落,匯成了小小的幽潭。他在潭邊停下,迦夜驀然掙動下來,蹣跚地走近水邊。

  「迦夜!」

  「閃開!」她厲聲呵斥,從未有過的暴戾,打開他攔阻的手臂,「你給我滾遠一點。」

  他定在當場,見她走入冰冷的水中用力擦洗細瘦的身體,累累的傷口再度滲出鮮血,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帶著憎恨毫不留情的清洗一遍又一遍。明亮的月夜,瑩白如玉的身體遍布傷痕,有如暗紅色的藤蔓攀附全身,妖美而詭異。

  深秋的西疆,水面還漂著薄冰,他忍了又忍終忍不住,跳進水中扯著她上岸。

  「滾開!」她用力掙扎,他死死拖住她,不讓她再觸到寒徹入骨的水,瘋狂地廝扭中,她使盡力氣地扇過一掌,「滾!」

  清脆的耳光落在臉上,他本可以躲開,卻生受了一記,緊緊抱住懷裡瘦小的身軀不放。

  心,像有千萬把刀在刮。

  迦夜身上有無數的傷。

  交錯的鞭痕,鐵鏈的勒痕,臉上的掌印,指際的炙傷,脅間被踩的足痕,最刺眼的是遍布地咬齧淤紫。他一點點上藥,昏迷中她才會呻吟出聲,唇已被她咬得潰爛,輾轉忍耐到極限,才換來了一線生機。

  藏在指縫中的毒藥,經火焚而生效。

  此刻在魔教暗間的密宅,她沉沉昏睡過去,眉間猶自緊蹙。

  除了上藥,他全然無能,她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他逃出生天,付出了這般慘烈的代價。床邊的人靜靜凝望著沉睡的女孩,忽然將臉埋入掌心,仿佛被無形的鞭子抽打,不可遏制地發抖,難以消退心底無盡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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