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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我要嫁給你

2024-09-04 12:18:27 作者: 南山有龍
  「毛相公,毛相公!」

  一名身穿鑲邊大襟上衣,戴黑色頭巾的土族女子走進來,胳膊上還挎著一隻籃子。

  「毛相公又在讀書呢?」

  這女子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笑起來臉上有兩個深深的酒窩,聲音甚是清脆。

  毛憲清將手中的《論語》放下,輕輕笑了笑,說道:「燕兒姑娘,今日又是路過?」

  「我跟阿娘進城辦點事,」燕兒走上前來,將籃子放在桌上,說道,「順路給你帶了一些吃的,看,松茸,酸筍,還有野雞。」

  毛憲清搖了搖頭,土族女子和中原女子大不相同,心裡怎麼想就怎麼做,從來不遮遮掩掩,燕兒姑娘隔三差五就給自己送飯,若是在中原,早就叫人背後戳脊梁骨,說一些有傷風化之類的話。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何體統?

  別說他人,就連自己,也免不了會這樣想吧……

  可是在龍場驛站待久了,與土族人家打過交道,卻發現直來直往也挺好的,人與人之間,哪來那麼多的彎彎繞繞?

  「燕兒姑娘跋山涉水來給在下送好吃的,真是令人感動。」

  「你們漢人都這麼文騶騶的嗎,」燕兒嘟囔著小嘴說道,「都涼了,我去給你熱一熱。」

  毛憲清挽起袖子,說道:「不勞煩姑娘,在下來生火。」

  「你們漢人不是說,嗯,那個……君子什麼……廚房什麼……」

  「是君子遠庖廚,」毛憲清抱了一把乾柴過來,說道,「這句話本是孟子勸誡齊宣王實行仁術,並非說讀書人不可以下廚房。」

  「總之,你們漢人就是規矩多。」

  毛憲清笑笑,用燧石打著火,說道:「燕兒姑娘今日既是路過,在下多問一句,跟宣慰使大人出門是公幹?」

  燕兒看起來和普通土家姑娘沒什麼差別,但是她的來頭可不小,乃是貴州宣慰使奢夫人之女。

  奢夫人是前貴州宣慰使奢恆之妻,奢恆因病去世後,因其子年幼,年僅二十三歲的奢夫人承擔起重任,攝理了貴州宣慰使一職,至今已經有十年了。

  奢恆在世之時,奢夫人便經常輔佐丈夫處理宣慰司的政事,親政之後,築道路,設驛站,加強土族和漢人之間的交流,使得土人的生活條件日益改善,深受族人愛戴,被尊稱為苴慕,也就是氏族首領之意。

  土人的規矩和漢人不同,女子出任氏族首領很常見,另一個很有名土族首領米魯也是女子。

  在這裡,不管是帶著大家勤勞致富,還是造反,也無論是男是女,只要能讓大家有飯吃,就會收到擁護。

  「還不是你們那個漢人指揮使,三天兩頭找我們的麻煩,這不是,又將我阿娘叫去了,說是要加征錢糧。」

  毛憲清皺起眉頭,問道:「朝廷要加稅?是何名目?」

  「說是要和安南國打仗了,要徵收大軍開拔的軍費。」

  毛憲清眉頭皺的更深,征安南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問題是,朝廷並沒有說要從百姓頭上徵收軍費。

  「現如今大軍出征,都是朝廷全額撥款,從未聽說過要從百姓頭上加收的道理。」

  「那就不知道了,」燕兒將飯菜放進鍋子裡,然後說道,「族人的意見很大,我阿娘一大早就出發了。」


  「這件事你了解多少?是整個貴州的百姓都要徵稅,還是只針對土家人?」

  「這就不知道了。」

  毛憲清若有所思,這件事裡面怕是有問題,而且還很嚴重。

  若是普通的巧立名目,多收點稅,中飽私囊,是最常見的貪污手段,但是,現在是貴州都指揮使針對土司,就不只是貪污這麼簡單了,很容易引發民族矛盾,多少次土族起義,都是被這種官員逼反的。

  這個貴州都指揮使名叫馬袁,確實口碑不咋樣,和土司之間也是矛盾不斷,這些事毛憲清早有耳聞,奈何自己現在手中無權無勢,想管也管不了。

  飯菜很快就熱好了,燕兒將飯菜擺在屋子裡唯一一張又當飯桌又當書桌,還缺了一個角的桌子上,又拿出一個小酒瓶,說道:「我家自己釀的酒,百花蜜。」

  毛憲清笑了笑,說道:「多謝燕兒姑娘的酒菜。」

  燕兒找出兩個破碗,沒辦法,毛憲清所在的這個龍場驛站年久失修,裡面也沒什麼值錢的家當,平時吃飯也只有幾個破碗。

  「下次給你買些碗筷吧,你這碗都破了。」

  毛憲清說道:「我都用習慣了,換做新的吃飯沒感覺。」

  燕兒說道:「你呀,就是嘴硬,沒錢就沒錢麼,說的還這麼冠冕堂皇。」

  毛憲清聞言淡淡一笑,然後說道:「姑娘漢語學得不錯,冠冕堂皇這個詞用在這裡恰當好處。」

  燕兒捂著嘴巴咯咯咯笑起來,說道:「那是毛相公教得好。」

  毛憲清端起碗喝了一口,說道:「百花蜜酒,酒如其名,甘甜可口,多謝姑娘的美酒佳肴。」

  「再甜也沒有你的嘴巴甜……對了!」燕兒若有所思地說道,「聽說你們漢人不是可以去考科舉嗎,考中了可以當官,你書讀的這麼多,怎麼不去考?」

  毛憲清將酒碗放下,說道:「我已經考過了,不能再考了。」

  「是嗎?」燕兒頓時來了興致,問道,「考了第幾名?」

  「第一名。」

  「騙人!」燕兒撇了撇嘴,說道,「第一名就是狀元,在朝廷里做大官的,怎麼可能來到這種小地方。」

  「因為……」毛憲清想了想,說道,「因為我做錯了事,所以,朝廷把我的官職免了,讓我來這裡當驛丞。話說回來,驛丞也是朝廷的官啊,就是品階小了點。」

  「做錯了事?」燕兒有些意外,問道,「什麼事?」

  「我把我的恩師給抓起來了。」

  「啊?」燕兒張大嘴巴,又問道,「為什麼啊?」

  「因為我當時誤會我恩師了,我以為他會做出一些對朝廷不好的事,事實證明,我錯了,錯的很嚴重。」

  燕兒臉上帶著疑惑的神色,問道:「你這麼聰明,怎麼還會犯錯?」

  「人無完人,孰能無過?」

  「那你的恩師,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毛憲清抬頭看了看天,然後說道:「我的恩師呢,乃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也是最厲害的人。」

  燕兒不解,問道:「天底下最厲害的人不是皇帝嗎?」

  毛憲清笑笑,說道:「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這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來,我敬燕兒姑娘一杯。」

  燕兒不滿地白了毛憲清一眼,說道:「你們漢人講話,每次都有所保留,一點也不痛快。」

  土家姑娘說話做事乾淨利落,不像中原女子那般,還講究行不露足,笑不露齒,吃飯也是一樣,甚至比毛憲清這個大男人還要灑脫,很快就將一桌飯菜消滅地乾乾淨淨。

  吃飽喝足,毛憲清去燒水沏茶,龍場驛站雖說處於窮鄉僻壤,但是周邊茶樹很多,茶葉還是喝得起的。

  燕兒卻喝不慣,砸吧砸吧嘴,說道:「茶葉苦苦的,有什麼好喝的?還不如直接喝山間泉水,還甘甜些。」

  毛憲清輕輕吟道:「閒中一盞建溪茶,香嫩雨前芽。磚爐最宜石銚,裝點野人家。三昧手,不須夸,滿甌花。睡魔何處,兩腋清風,興滿煙霞。」

  「哎呀,你又在說什麼了,我都聽不明白。」

  「沒什麼,其實姑娘細細品嘗,茶水非但不苦,還是香的。」

  「是嗎?」燕兒又嘗了一口,說道,「我怎么喝不出來?」

  「不要著急,需要用心去品。」

  「我是品不出來,」燕兒一口喝完,然後說道,「毛相公,我阿娘說,我也該嫁人了,但是我不喜歡寨子裡那些阿郎,我嫁給你好不好?」

  毛憲清一口茶水差點嗆出來,這麼直接的嗎?

  「你怎麼不說話?」

  毛憲清將口中的茶水咽下,然後說道:「婚姻大事不可兒戲,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在下……」

  燕兒不滿道:「你是不是嫌我長得醜,沒有你們中原女子好看?」

  「怎麼可能!」毛憲清趕忙說道,「燕兒姑娘天生麗質,跟丑字不沾邊的。」

  「那你就是嫌棄我不懂規矩,口無遮掩,不如中原女子溫柔?」

  「也不是,姑娘天性灑脫,從不矯揉造作,在下佩服的很。」

  「那就是……你已經成過親了?」

  「在下並未婚配。」

  「心中已有心儀女子?」

  「也不曾有。」

  燕兒撅著嘴巴說道:「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是何緣故?」

  毛憲清為難地說道:「此事還是容在下稟告家中父母,再做打算。」

  這時候,外面傳來腳步聲,緊接著,一人推門而入。

  燕兒見到此人有些詫異,說道:「阿舅,你怎來了?」

  「不好了,阿姐給人抓了!」

  「什麼?」燕兒臉色驟變,問道,「阿娘被人抓了?是誰?」

  毛憲清也是心中一震,畢竟奢夫人的身份是宣慰使,土族的首領,如果處理不當,很容易激起民變。

  「還能有誰,就那個都指揮使馬袁,此人在大庭廣眾面前,辱罵阿姐是鬼方蠻女,阿姐與其發生爭執,他便將阿姐綁了,然後指令軍士扯掉阿姐的衣服,用藤條鞭笞,將阿姐的後背打的血肉模糊。」

  燕兒一聽,頓時面露殺氣,站起身來就往外走,毛憲清見狀,趕忙上前攔住,問道:「燕兒姑娘,請聽我一言。」


  「毛相關請留步,我阿娘受辱,此事絕不會善罷甘休。」

  「不,我不是想勸你,」毛憲清說道,「都指揮使馬袁既然敢當眾行兇,想必早有準備,你便是去了,一人斗得過他們嗎?」

  燕兒轉身問道:「阿舅,消息可送回寨子?」

  「已經派人去送信。」

  燕兒回過頭來,說道:「阿娘手底下四十八寨的頭人,早已恨透馬袁,今日得知阿娘受辱,必定帶兵丁前來。」

  毛憲清說道:「就算你們四十八寨的人都來了,也不是朝廷正規軍的對手。」

  「那有何如?」燕兒眼中含著淚花,說道,「就眼睜睜地看著我阿娘受人欺辱嗎?」

  毛憲清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跟你們去。」

  「你?」

  「不可以嗎?」

  「算了吧,你也是大明朝廷的官員,官官相護,你怎會幫我們說話?」

  毛憲清正色道:「正是朝廷官員,才要找他們討個說法,別忘了,你們土司四十八寨也是大明的百姓,怎可區別待之?」

  燕兒看著面前這個文弱的書生,雖然他很窮,連個碗都買不起,還愛吹牛,說自己是狀元,但是,自己有難之時,卻沒有臨陣退縮,由此可見,還是有些骨氣的。

  「那好,你跟我走,但是我先說清楚,若發生衝突,你就躲在我身後,不要亂走。」

  毛憲清心中無奈,我有那麼不堪嗎?

  三人來到貴州都指揮使司衙門的時候,土司四十八寨的頭人都已經到了,但是被官兵團團圍住,形勢很不樂觀。

  貴州都指揮使馬袁站在陣前,呵斥道:「你們這是做什麼,要造反嗎?」

  土司宣慰副使劉欽上前說道:「馬指揮使,為何扣押宣慰使大人,並當眾凌辱?」

  馬袁冷笑一聲,道:「你們的宣慰使違抗朝廷旨意,本官是秉公執法!」

  「請問馬指揮使,宣慰使奢夫人違背了哪道旨意?」

  馬袁冷冷說道:「朝廷發兵征安南,需徵集糧草,因此,命每戶人家加稅三成,以充軍資。宣慰使違抗聖旨,乃是重罪,本官留她一命已經是法外開恩了。」

  劉欽又問道:「若是朝廷下旨,為何只有土司四十八寨,卻不曾聽聞漢人州縣加稅?」

  「別的州縣自然不需你等操心,土司四十八寨只管奉旨便是。」

  「好!」劉欽說道,「加稅可以,還請馬指揮使將朝廷的聖旨拿出來!」

  「放肆!」馬袁說道,「朝廷的聖旨,其實你這個小小的宣慰副使想看就能看的?」

  劉欽堅持道:「若無聖旨,土司四十八寨恕難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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