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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大明朝,我說了算!

2024-09-04 12:18:32 作者: 南山有龍
  每天上朝之前,張鶴齡都會來到乾清宮來看望弘治皇帝,有時候只是打個招呼就離開,有時候心中苦悶,就坐在床邊發上一通牢騷。

  監國輔政看起來很囂張,其實,煩心的事多著呢,但是,又不能跟個小媳婦似的到處找人訴苦,只能說給弘治皇帝了。

  都是替你操的心,不找你找誰啊?

  主要是,弘治皇帝聽不到……

  「我把二弟流放了,還有那一萬多名學子,拖家帶口的,一共有七八萬人,準備工作都已經完成,第一批艦船很快就會從天津港出發,然後一路向北,先抵達仙遊都司,再沿著阿留申群島一路向西,便可抵達黃金洲了。」

  「除此之外,隨行的還有三萬將士,畢竟相隔萬里,一路上困難重重,這些人將士原本都是各衛所的軍戶,窮困潦倒,我將他們派駐到黃金洲,對於他們而言,算是一條更好的出路。這十萬人是大明開拓黃金洲的先驅,此後,還會有更多的軍民披荊斬棘,到達大洋彼岸,總有一天,那片土地將成為大明的一部分。」

  「只是,二弟延齡,今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唉……」

  「陛下啊,你要是能聽得到,就早點醒來吧,我是真不想給你看著這個爛攤子了!學子們鬧事,我給你壓下來了,但是,革命的火種只要出現,是撲不滅的,接下來,我會進行適當的改革,內閣再添幾個人,以後,內閣將逐漸成為權力中心,不過你放心,皇權仍是至高無上的榮譽,這一點不會變。」

  「行了,不說了,我先去上朝了,明日我去天津港為二弟延齡送行,就不來看你了。」

  天津府,此時已經人滿為患。

  大量的物資,猶如潮水一般,瘋狂的送至天津港,這堆積如山的糧食、淡水、農具、兵器,還有藥品,紛紛裝載上船。

  已經有一批官兵先行登船,為大部隊打前站。

  而後陸續抵達的官兵,也將攜帶著他們的妻子兒女,登上艦船。

  被流放的學子們,也拖家帶口,開始登船,但是,從氣質上來看,這些人並不是像是罪犯,反而在鼓舞自己的家人和隨行的官兵,為他們提振士氣,告訴他們,在黃金洲,有數不清肥沃的土地,有無數的金銀財富,可使子孫後代永遠受益。

  「家人到齊了的,儘快登船,到了黃金洲,會給你們分發必須的工具,如果身體出現問題,第一時間上報,特別是帶孩子的,得先登記一下,隨船的大夫,要知道你是哪一個艙號,這孩子在船上,容易生病,船上的大夫每日會給孩子檢查。」

  眾人紛紛議論,不是流放嗎,竟然……還配了醫生?

  登船之後,才發現不止是醫生,船上的糧食、物資、藥品應有盡有,以每個船艙為單元,配備有醫生、廚子、教書先生,當然了,教書先生都是現成的,就是被流放的這些學子本人。

  這哪是流放啊,說是去旅行也不為過吧……

  張延齡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知道,這是最後一次和自己的大哥一起喝酒了。

  雖然有千言萬語,但是……說不出口,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張鶴齡也陪著他一起喝,兩個接連喝了十幾杯,終於,張延齡忍不住了,說道:「我走以後,你多去看看阿姐。」

  「我知道。」

  張延齡看了看燈火通明的港口,然後說道:「這麼多的婦孺,也不知到,有多少人能活著到岸。」


  「我讓人準備了充足的物資,剩下的,就看你了。」

  張延齡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明日便啟航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張鶴齡說道:「抵達黃金洲,先尋覓土地肥沃之地,進行屯田,先確保所有人,能吃飽肚子,所開墾的土地,都予以承認,從前軍田之法,實不堪用了,黃金洲到處都是荒蕪的土地,唯有讓開墾出來的土地,許諾為其私人所有,大家方才肯戮力。除常備軍馬之外,再召年輕力壯者,進行操練,他們有了田,就在黃金洲扎了根,可以令他們安心在這土地上繁衍,有了私產,就自然會為了開墾的土地,免遭人掠奪,而同心協力,忠勇勠力。」

  張延齡默默聽完,然後說道:「我對黃金洲的情況大抵了解一些,當地的土人不構成威脅,主要是來自海上的佛朗機人,此番攜帶的火器不多,到時候是個麻煩。」

  「沒辦法給你攜帶更多的火器,」張鶴齡搖搖頭,說道,「現在軍備司新式火器很快就要投入量產,這段時間,舊式火器不再生產,存量本就不足。」

  張延齡突然問道:「這次出海,你給我帶鐵匠了嗎?」

  張鶴齡點點頭,道:「自然是帶了的。」

  張延齡笑了笑,帶了鐵匠,就意味著,到了黃金洲,可以自己發掘礦石,打造武器,對於這次出海,自己的大哥已經把能想到的一切都做了。

  「不要只是我說,你也來說說,準備怎麼辦。」

  張延齡想了想,說道:「開拓黃金洲,無非還是士農工商,只是這四者,並非是上下尊卑的關係,而是需齊頭並進。」

  「大局觀不錯,繼續說。」

  「先是開墾土地,以農為本,而後再建立商港,接洽大明的船隊,將黃金洲的物產,與從大明千里迢迢送來的物產進行貿易,以此為中心,獲得足夠的物資。而後便是建立初級的作坊,盡力在鐵器和一些生活用具上,做到自給自足此後。再然後就是興學,這一點我不擔心。」

  興學是最不需要擔心的,因為這次出海的主力就是讀書人。

  「到時候,我會重建南山書院,這一次,我自己當院長!」

  張鶴齡輕輕一笑,說道:「好,你當院長。」

  張延齡又說道:「黃金洲距離大明有萬里之遠,但是,不可以斷絕希望,一定要想辦法讓學者們盡力交流起來,京城的學子和黃金洲的學子,每隔數年,都要派出一批傑出代表,相互到訪,互通有無。」

  「你這個提議不錯,此事我來安排。」

  「還有就是,南洋諸事,需重新委派一名總督。」

  「你有推薦的人選嗎?」

  張延齡心中早有準備,說道:「夷洲布政使王守仁。」

  張鶴齡點點頭,說道:「我也是這麼打算的,王守仁有大才,可堪重任。」

  「不錯,此人心中城府極深,但是沉得住氣,不像那些年輕學子一般,有點想法就激動不已,僅是這一點,已經讓很多人望塵莫及。」

  張鶴齡問道:「你是說,君主立憲的事,跟王守仁有關?」

  「當時,南山書院遷到夷洲島,你這個院長遠在京師,眾學子便以王守仁為尊,他曾經提出,讀書需學以致用,不可拘泥守舊,有什麼想法就要付諸於實踐,他自己又是一個極有魅力的人,對學子們影響很大。」


  「他對君主立憲怎麼看?」

  張延齡想了想,說道:「跟你差不多,認為大明現在改制的話,時機尚未成熟。」

  「也就是說,這次的事件,王守仁並沒有參與?」

  「我這麼跟你說吧,如果王守仁鐵了心要跟你作對,無論結果如何,你絕對不會像現在這般遊刃有餘。」

  張鶴齡輕輕一笑,說道:「說得對,看來,南洋總督一職非王守仁莫屬了。」

  兩人聊了整整一夜,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射進來,宣告船隊即將離港。

  張延齡放下酒杯,站起身來,說道:「大哥,保重!」

  張鶴齡眼圈有些發紅,說道:「二弟,保重!」

  張延齡轉過身去,剛走了兩步,又停住了。

  他慢慢轉過身來,眼淚已經流出來,哽咽道:「大哥,我走了,以後……見不到你了,我會想你的!」

  在這一瞬間,張鶴齡腦子裡閃過一個個畫面,一起去客棧跟毛澄賠罪,在街上和戚景通打架,跟著自己南下福建,替自己鎮守夷洲島,經略南洋諸國,從一名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一步一步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建昌侯,位極人臣。

  在自己面臨絕境之時,又是自己的弟弟,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前來營救自己。

  那一次,他動用了一些可動用的力量,甚至給皇帝下毒,引發藩王造反。

  為了自己,不惜血流成河,不惜國本動搖,什麼江山,什麼大義,在他眼中,都沒有自己這個大哥重要。

  可是,現在自己卻將他流放至萬里之外……

  張鶴齡再也忍不住了,說道:「誰說見不到?到時候你想回來,便回來!」

  張延齡有些詫異,說道:「這……不合規矩吧?你這麼做,朝中那些大臣肯定不會同意的。」

  「你管他們做什麼?合不合規矩,由我說了算!」

  「可我是戴罪之身,此次出海,是流放……」

  「去他娘的戴罪之身!」張鶴齡激動地說道,「現在的大明朝是我做主!若是連我自己的家人都無法護得周全,我這個輔政王還當個屁啊,你儘管去,這件事交給我了,誰敢有異議,我有一萬個辦法收拾他!」

  張延齡慢慢露出笑容,說道:「大哥,這次我聽你的。」

  張鶴齡反問道:「怎麼,你還有不聽我話的時候?」

  張延齡笑了笑,說道:「是啊,自從你封了靖海侯,做事瞻前顧後,猶豫不決,特別是輔政之後,更加小心翼翼,一點也不像以前那般果斷。」

  「是啊,我也被束縛了,其實回過頭來想一想,確實是顧慮太多了,反而放不開手腳。你等著!」

  說完,張鶴齡喊人拿來紙筆,然後刷刷刷寫了一道詔令,交給張延齡。

  「這道詔令沒有通過司禮監和內閣,但是,我剛剛已經說過了,大明朝,我說了算!你儘管拿去,出了任何問題,我來處理!」

  張延齡提起精神,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說道:「大哥,我走了!」

  張鶴齡回了一禮,正色道:「珍重!」

  大船在拖引船的牽引下,徐徐的出了海港,而後升起了風帆,水手和水兵們,個個呼著號子,或是嘶啞著聲音嚎嚎大叫。


  船上的百姓們,相互擠在一起,看著那遠遠離開自己眼前的陸地,那陸地越來越遠,最終不見了盡頭,周遭只剩下了一片看不到盡頭的汪洋。

  所有人……目光濕潤了。

  自己祖祖輩輩,無數先人,都留在這裡,今日真的要離開了,心中莫名難以割捨,很多人跪在甲板上,朝著陸地的方向,失聲哽咽。

  張延齡站在了甲板上,他不忍心去看碼頭上,那裡也有自己的親人。

  他昂首,迎著海風,中氣十足的道:「傳靖王懿旨!」

  所有人立刻跪拜行禮,聆聽旨意。

  「爾等皆大明棟樑之才,今秉承天意,經略黃金洲,任命建昌侯張延齡為黃金洲總督,全權負責黃金洲各項事務。」

  眾人立刻譁然,不是流放嗎,怎麼出來個總督?

  黃金洲總督,聽起來比南洋總督還要囂張啊!

  張延齡收起詔令,說道:「靖王殿下說了,當日之事並非爾等之過,大明需要變法,只是時機尚未成熟,為了保全爾等性命,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現如今船已離港,我在此鄭重宣布,爾等不是罪犯,此行也並非流放,諸位,聽明白了嗎?」

  所有人收起眼淚,紛紛說道:「殿下英明!總督英明!」

  從流放變成奉旨經略黃金洲,其中的含義天差地別,眾人心中的負擔一下子消失不見,換來的是興奮和欣喜。

  「你們不是想立新法嗎,到了黃金洲,我們便立新法,終有一天,要讓中原的那些老頑固們看看,什麼才是時代的浪潮!」

  此言一出,眾學子更是激動地熱淚盈眶,紛紛喊道:「我等唯總督馬首是瞻!」

  張延齡帶著無限的眷戀回眸看去,那漸漸消失在海天一線的陸地已慢慢沒了蹤跡。

  大哥,我走了。

  你放心,等我回來的時候,定教天地換新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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