鎧沿著沙匪的蹤跡一路追去,越過幾座沙丘,很快便看到了大月村的藏身地穴,而沙匪包圍了地穴,來回遊走。
地穴里時不時飛出石塊砸向沙匪,可惜綿軟無力,毫無威脅,但也讓鎧知道了有人藏身其中,是沙匪的目標。
見到鎧獨騎跟來,這批沙匪似乎吃了一驚,立刻變幻陣型,戒備著不斷靠近的鎧。
鎧眼神冷冽,猛地騰空而起,砰地一聲落地,雙腳踏出一個沙坑,緊接著抽出巨劍,大步衝鋒。
一道道藍光亮起,環繞周身,猶如一顆藍色流星劈開沙海。
這伙沙匪見來者不善,丟下地穴中的大月村村民,抽出戰斧、彎刀,催馬迎敵,悍然出擊,群馬奔騰轟隆隆宛若巨浪翻滾。
一人與百人,距離迅速拉近,猛然相撞。
嘭!!
一瞬間,極刃風暴發動,凜冽的光刃閃爍,聲勢宛若爆彈轟炸。
只見沙海猛地炸出一個巨坑,黃沙紛紛揚揚,而沖在最前頭的沙匪與馬匹,全被衝擊波掀飛出去,重重砸翻更多同夥。
沙匪的陣型頃刻間被鑿出一個凹口。
鎧宛若猛虎入狼群,刀鋒颶風般刮過,沙匪的陣型順便被沖得七零八落。
不少人想要反擊,但迎面便是勢大力沉的一刀,完全招架不住,直接被砍翻在地,正面對決無人是鎧一合之敵。
幾分鐘就有三分之一的同夥被干翻在地,剩下的沙匪迅速改變戰術,依託人數優勢,遠遠遊走,形成鬆散的包圍,避開所有正面攻勢放起了風箏。
鎧朝著一面突進,然而才邁了幾步,該方向的沙匪便已迅速後撤,其他方向的沙匪黏了上來,則一個勁兒投擲遠程武器。
他試著突進了幾次,都是如此,沙匪像是組成了一張網,將他困在當中,似乎想要將他拖到精疲力盡。
鐺。
鎧橫劍格開一柄飛斧,眉峰微聚。
雖然這伙百來人的沙匪很難傷到他,可他畢竟只是獨自一人,面對這種戰術,確實有些麻煩。
除非……召喚魔鎧,讓速度暴漲,瞬間拉近距離,摧枯拉朽撕開敵人的包圍圈。
「要用魔鎧嗎……」
鎧有點舉棋不定。
這一趟出來的目標之一,就是為了想辦法掌控魔鎧,如果在不穩定的狀態下再次動用,他擔心魔鎧會像上次一樣失控,而這次旁邊可沒有隊友來阻止他。
正在他猶豫之時,西羅爾的隊伍終於跟了上來,翻過沙丘,出現在沙匪的視線里,接著順坡衝鋒而下,聲勢如沙潮傾落,轟隆席捲而來。
「走走走,快撤!」
剩下的沙匪瞬間沒了戰意,呼哨著奪路而逃,一鬨而散。
鎧銜尾追殺了一陣,讓這群沙匪又丟下了十多個傷員,這才作罷。
隊伍停在鎧的身邊,西羅爾看了眼遍地被鎧砍傷的重傷沙匪,不禁深深看了鎧一眼,眼中閃過焦慮、忌憚與不安。
『前後相差才不過十分鐘左右,鎧一個人就讓上百個沙匪傷亡慘重……這傢伙不好控制。』
西羅爾眼神閃爍,很快收拾好心情,恢復了冷靜的表情,讓護衛俘虜所有傷員。
「謝了。」鎧頷首致意。
「呵呵,咱們一起行動,當然不能讓你孤身涉險……」西羅爾勉強牽動嘴角笑了一下。
另一邊,王小沙也被沙舟帶了過來,趕緊跳下船,急忙跑到藏身處地穴的邊緣,向下看去,大聲喊道:「大家沒事吧?」
藏身處里的大月村村民被沙匪包圍,緊接著又聽見地面上爆發出廝殺聲,一直提心弔膽,此時聽到有人喊他們,齊刷刷看了過去,登時一驚。
「咦,小沙,怎麼是你?你什麼時候出去的?」
「那群沙匪呢?他們走了嗎?」
「是你叫來的援軍嗎?」
眾多村民七嘴八舌,詫異萬分。
「大家不要怕,剛才那伙沙匪被趕跑了。」
看到村民們沒事,王小沙這才安心下來,回頭看向正在審訊沙匪的鎧,心裡沒了戒備,反倒湧起了一陣敬仰與崇拜。
他也看到鎧一個人追著上百個人砍的英姿了,在他心目中如同天神下凡,簡直比他最崇拜的父親還要厲害。
不多時,鎧從這群沙匪口中問出了來龍去脈,來到地穴邊緣看了眼完好無損的村民們,見王小沙一直盯著自己,便招呼他過來。
「你們都是大月村村民?」
「是、是的。」王小沙趕忙點頭。
「我從這群沙匪口中打聽到,大月村正在被一大群沙匪襲擊,這些人和他們是一夥的,打聽到了你們的密道和藏身處位置,分了他們這支小部隊出來,打算來這裡抓村民當人質,帶回去威脅大月村放棄抵抗。」
王小沙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無比後怕。
若不是自己悄悄跑出藏身處,運氣好遇上鎧一行人,村民們還蒙在鼓裡,以為藏身處足夠隱秘,全部成了待宰羔羊。
而且,王小沙清楚記得,那個叫西羅爾的領隊,本來不想節外生枝伸出援手,要不是鎧堅持幫忙,主動插手擊退這群敵人,說不準這群沙匪已經得手。
「那個……我叫王小沙,謝謝你救了村民們,我、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王小沙語氣緊張又期待。
「鎧。」
王小沙記在心裡,猶豫了幾秒,猛地一咬牙,問道:「鎧大哥,你能幫我們村子抵抗沙匪嗎?」
王小沙一開始以為鎧一行人不像好人,不敢引狼入室,拒絕了這麼多遍幫助,而鎧一看到沙匪,便說職責所在,毫不猶豫出手,這時他才相信這個看上去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麵男人可能真的是長城守衛軍。
如今鎧救了村民們,又展現了強大的武力,王小沙這才改變了想法,主動請求幫忙。
「沒問題。」
鎧答應下來,即便王小沙不問,他也不會坐視不理。
不過西羅爾卻表示強烈反對。
「鎧,救下這群村民就夠了,大月村在這片盜匪猖獗的區域存在了這麼多年,民兵足以應付那些沙匪,咱們還是趕路要緊。玉城那麼遠,我們沒太多時間耽擱,要是被那個嫁禍你的真兇跑了怎麼辦?」
「你好像比我還著急?」
鎧斜視了他一眼,語氣淡然。
「呃,我只是想儘快完成你家族的僱傭。」西羅爾咳嗽一聲,道:「再說了,我這些護衛是花錢雇來的,只負責保護我們,主動對付沙匪那是另外的價錢,況且,我也不想節外生枝,平白經受風險……」
「明白了,那你留在這兒,我一個人去就行。」
鎧不指望西羅爾幫忙,直接回答。
西羅爾頓時臉色一黑。
可惡,又是這樣!
你就那麼喜歡多管閒事嗎?就不能乖乖跟著我走嗎?!
「你難道就不怕危險……」西羅爾不死心。
「我是長城守衛軍,但救蒼生,不問前程。」
鎧打斷了他的話,讓西羅爾啞口無言。
王小沙在一旁聽著,望向鎧的眼神里,都快冒出仰慕的星星了,激動開口:
「鎧大哥,我這就帶你去村子,咱們從暗道原路返回吧,這是最快的路了。」
「好。」
見兩人就要離開,西羅爾坐不住了,按捺住心頭的煩躁,喊住兩人,無奈開口:
「等等,我還是讓昆羅帶著一些護衛跟著你們吧,我在這等著,就當防止沙匪捲土重來了。」
說罷,他也不問鎧的意見,拉過昆羅,低聲囑咐了幾句。
昆羅點頭,從隊伍中分了上百名護衛出來,跟在鎧的身邊。
「嘿,咱們得並肩作戰了,你可別亂跑。」昆羅低笑了一聲,意味不明。
鎧沒有回答,看著這一幕,心頭泛起疑慮。
他看得出西羅爾的不情願,像是拗不過自己,迫不得已派護衛保護他。
……不太對勁,怎麼西羅爾這麼不願讓我離開視線,與其說是派人保護,總感覺更像是派人監督我不會脫離隊伍。
根據西羅爾的說法,他只是來輔助我「追捕真兇洗刷冤屈」,沒理由把我看這麼緊吧……
鎧念頭百轉,臉上仍然不動聲色,沒有將心頭的警惕展露出來,默許了護衛跟隨,一起隨著王小沙進入暗道。
眾人走了一路,終於抵達出口,從地窖魚貫而出,走上地面,出現在大月村中心。
此時大月村內人去樓空,看不到一個村民,只有村口方向隱約傳來呼喝廝殺聲。
聽到聲響,一行人迅速趕了過去。
……
「頂住,不要讓他們爬上來!大門處有缺口,趕緊去支援!」
村口,王年正大聲指揮著民兵固守塔樓與寨牆,奮力阻止沙匪攻破村口。
外面的沙匪烏泱泱一大片,揚起漫天沙塵,喊殺聲震天響,攻勢如狂濤。
無數箭矢和飛斧不斷朝著塔樓射去,牆垛的磚塊上出現越來越多的白痕。
雙方廝殺很是慘烈,時不時有民兵負傷倒地,被同袍拉下塔樓,然後立即有人頂上他的位置,此時塔樓下的臨時救治處已經躺了五六十個民兵,其中有不少人奄奄一息。
圍攻村子的沙匪團伙也討不了好,雖然人數占優,但大月村民兵在王年的指揮下,依託防禦工事,同樣給沙匪造成了巨大的殺傷。村外的黃沙中已經躺了上百名匪徒,沙匪可沒有救治同夥的習慣,有些重傷死亡,有些被同夥不小心踩死。
正在雙方僵持不下時,不少在塔樓下緊張待命的民兵忽然聽見後方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什麼人?!」
許多民兵扭頭看去,猛地大驚失色。
一支上百人的隊伍,竟不知何時出現在後方,他們全神貫注抵抗村外的沙匪,根本沒料到有人會從村子內走出來!
是沙匪抄了他們的後路?還是說……藏身處淪陷了?!
他們的家人可都在那裡!
許多還未頂上一線的民兵立馬坐不住了,嘩啦啦圍了上來,所有人都是驚怒交集。
王年也聽到了響動,臉色驟變,趕緊讓副官頂替自己指揮,接著立即跳下塔樓,抽出鐵槍攔在了這些不速之客面前,臉色嚴峻中帶著焦慮,怒喝道:
「你們是誰?怎麼會從村子裡出來?!」
許多民兵心急如焚,按捺不住就要動手。
就在這時,王小沙擠出人群,急忙攔在眾人面前。
「爹,是我!他們是我喊來的幫手,不是敵人!」
王年猛然瞪大眼睛。
「小沙!我不是讓你去避難了嗎?!」
「我想回來幫你,我……」
「胡鬧!」
王年氣得哆嗦,憤怒指著王小沙,臉色痛心疾首,暴怒道:
「你這是引狼入室!你泄漏了暗道的存在,要是讓我們腹背受敵怎麼辦,這一點你有沒有想過,你要害死我們了!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個蠢到家的孩子!」
王小沙又委屈又不服,著急解釋道:「不是這樣的,藏身處已經被沙匪發現了,他們派人襲擊,是鎧大哥他們出手才救了所有村民……」
他趕緊把前因後果大致說了一遍,眾人這才弄清楚情況,頻頻打量鎧一行人,只覺得這群「幫手」的氣質實在不像好人。
王年聽完,並沒有放鬆下來,扔給王小沙一個「等會再收拾你」的瞪視,這才轉頭望向鎧,下意識握緊鐵槍,沉聲道:
「我認得你,你以前是雲中的通緝犯,什麼時候成了長城守衛軍?」
「不久前。」
鎧不想過多解釋自己的事情,只是拿出長城徽章亮了亮。
王年不置可否,嚴肅道:
「既然你們是來幫忙的,希望你們聽我指揮,幫我們守住大門。」
他沒有完全相信鎧,不過正在打仗,現在不是追問下去的時候,他只能先穩住這群不速之客,免得腹背受敵。
鎧點頭,沒有意見。
王年雷厲風行,很快安排好了鎧一行人的任務,主要在旁邊策應。
只剩下一個王小沙,眼巴巴看著自己的父親。
事已至此,王年為了穩定軍心,也不能再趕王小沙去避難,狠狠瞪了兒子一眼,只能安排王小沙在這裡待命,先救治傷員。
鎧帶著一行人迅速上了塔樓,只見雙方的戰鬥已經趨於白熱化,已經有不少沙匪攻了上來,在擁擠的牆道里與民兵貼身廝殺在一起。
刀光劍影,鮮血四濺,時不時有人被推下去,慘叫著墜落,以沉悶的落地聲落幕。
「上!」
鎧一馬當先,在人群中穿梭疾閃,揚起的刀光宛若打火石摩擦瞬間出現的電光石火,乍亮驟暗,一閃即逝,每一次出現,都代表一名沙匪倒在他的刀下。
迴旋之刃在人群中彈射,砍翻一個個沙匪,像是跳躍的死神。
從南牆殺到東牆,所有攻上來的沙匪全部被趕了下去,有鎧和一干護衛的幫助,適才搖搖欲墜的防線迅速穩住。
趁著戰鬥間隙,鎧抬頭瞭望,目光穿過沙匪攻城揚起的沙塵,發現在沙匪大部隊後方有一座沙丘,而此時十幾名沙匪立於沙丘頂端,並未參與攻城,其中一人騎馬立在最前方,像是在俯瞰戰場統覽全局。
「那些應該是沙匪的頭領……」
鎧遠遠觀察,尋思著要不要擒賊先擒王。
就在這時,他眼神一凝,目光鎖定沙匪頭領旁邊的一個同夥。
這是一個獨臂人,左手齊肩而斷。
『沒記錯的話,彌扎的左臂,也被砍了……』
鎧目光上移,仔細打量,心中越來越興奮。
雖然這個獨臂人蒙住了下半張臉,但是從眼睛、身材、武器等等方面判斷,這傢伙就是彌扎不會錯的,正是自己此行的目標!
原來這傢伙加入了另一個沙匪團伙,看來上次確實給了他重創,讓他很難東山再起,只能依附他人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今日就要除惡務盡,解決自己失誤留下的隱患!
鎧眼神一定,就想獨自躍下城牆,忽地想起了那晚花木蘭的建議,停住了動作,扭頭走向王年。
在上次合作失利後,花木蘭曾希望他改變獨來獨往的戰鬥風格,能更加配合團隊。雖然這些民兵只是臨時隊友,但鎧不介意從這裡開始試試,先從不再先斬後奏開始……至少先通知人家一聲。
很快,鎧找上了王年,直來直去道:
「我打算出城,擒賊先擒王。」
王年頓時皺起眉頭,「外面沙匪勢大,怎麼能出去迎敵,我不能讓我的人冒險,更不可能打開大門讓你出去。」
「不必,我跳牆出去,一個人就夠了。」
聞言,王年猶豫了一陣,勉強點頭。
他本想拒絕,但轉念一想,鎧自己願意冒險攪亂敵人,對戰局也沒什麼壞處。至於鎧是否會遇到危險,這不在王年的考慮範圍內,畢竟不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他仍然對鎧保持著戒備。
況且,看著鎧冷淡中帶著堅決的神色,王年也不覺得自己能阻止人家。
鎧二話不說,飛身躍下城牆,轟然落在沙匪群中,寬大的劍刃瞬間拍飛了一排沙匪。
四周的沙匪立馬圍了過來,鎧凜然不懼,左劈右斬,奮力在人群中掃出一條路,頂著人牆朝著沙丘艱難前進,速度緩慢。
「這傢伙一直這麼莽的嗎?」
塔樓上,昆羅眼皮一跳。
他橫行沙海多年,自忖實力強勁,但也不敢一個人沖入上千名敵人之中。
旁邊的副手湊近過來,小聲道:
「老大,咱們現在怎麼辦,僱主讓我們保護這傢伙,但他孤軍深入,咱們要不要跟著下去?」
「去個屁,都給我在塔樓上待著,你腦子是不是糊塗了,咱們又不是真正的沙海傭兵,和西羅爾不過是各取所需,為了那麼點酬勞,犯不著這麼賣命保護這個傢伙,要是小的們死傷慘重,咱們被其他沙匪團伙吞併了怎麼辦?」
昆羅壓低聲音,罵罵咧咧。
副手深以為然,附和道:「與其賺那麼點佣金,還不如盯上大月村呢,這可是一個肥羊。」
昆羅眼睛一眯,森然道:「小聲點,反正咱們掌握了大月村的秘密暗道位置,等完成了西羅爾的交易,咱們再考慮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