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來了?」
郁念薇向著火堆里添柴,目光稍稍打量少年凌亂的衣裳。閱讀
此時她已經能夠動彈,但仍在少年面前裝作受傷不能行動的樣子。
「嗯。」
林奇應了一聲,將獵物丟到一旁,狀若無意問道:「你沒事了吧?」
郁念薇瞧著他小心謹慎的模樣有些好笑,面上卻冷笑道:
「何必拐彎抹角?我要是修為恢復,就不必在此與你虛與委蛇。你以為我是喜歡這樣的生活,特意裝作受傷與你待在一起?」
「這個……倒不是。」
被戳破內心的想法,林奇尷尬道。
隨之他蹲在一旁清理獵物。
與魔頭生活的第二天,想小丫頭。
反正兩人都需要他照顧,但牧小可更聽話懂事,人雖然傻點但不會回懟他。
郁念薇可不會像丫頭那般體貼他,依著他的意思。
除開她偶爾看向自己的眼神奇怪外,其他時候都處於一個時而暴脾氣時而嫵媚的狀態。
簡直——
令他吃不消。
享用完晚餐後,林奇熄滅火堆。
附近有野獸,可不怕火,反而火光在黑夜裡如同燈塔一般的存在,為它們指引方向。
今日的午飯就是昨夜一頭想要偷襲的妖獸。
還是郁念薇及時發現提醒他才免於淪為妖獸口中之食。
洞內失去火光的照耀,只有稀疏的月光灑進。
微亮的環境中,林奇能看到一雙眸子反射著淒冷的月光,直直盯著他。
此時,他們倆並肩躺著。
是郁念薇昨日說兩人睡時靠近些,妖獸來了她好提醒,林奇才勉強同意以這樣的姿勢入睡。
但他總感覺奇怪,畢竟這更像是同枕共眠?
「怎麼,我臉上有花?」
他下意識扭過頭去。
被這樣好看的女子緊緊打量,怪……難為情的。
他好歹也是沒有戀愛經歷的少年好嘛。
「可惜了,說不定你原來那張臉更好看。」
郁念薇搖頭嘆惋。
「呵呵。」
這魔頭不知為何對他本來面目產生極其濃厚的執念,讓他不禁懷疑身份是否暴露。
但這又沒理由,若是她已得知他是林奇,不會這樣若即若離,以她的性子應是愈加瘋狂才是。
「什麼人能夠把你打傷,你不是天下修為最頂尖的三人之一嗎?」
林奇又將頭別過去,與女子四目相對。
他轉移話題,問出長久以來積攢在心中的疑惑。
兩日相處下來,林奇覺得魔頭心地也不算太壞,兩人間倒是沒有剛開始箭弩拔張的氣氛,大多數時候能夠聊上幾句。
郁念薇聞言望向洞頂,深邃的目光似乎想要穿透山體直達蒼穹:「我有不得不做的事,必須要突破境界,但很明顯未能成功。」
「——不過,現在不用了。」
末了,她加上一句。
的確不用,珍愛的人失而復得,哪裡還顧得上其他。
畢竟,她突破也是為了師父。
可惜,身旁的男子不知道,她也不想讓他知道。
她想要的是當林奇恢復記憶的時候,她隨著少年的愧疚活在他的記憶之中。
前提是,少年愛上她。
林奇聽著她的話,又好奇問道:「證道之後還有更高的境界?」
此事他聞所未聞,天下公認證道已是最高,只是五域對證道境界的稱呼不同。
「大概有,但很難做到。」
豈止是難,簡直是毫無可能性。如果不是在失敗前一刻感受到那境界的強大,她甚至認為證道之後也是絕不可能存在。
林奇沒再追問。
那樣的事對他來說很遙遠,他對修煉也提不起太大興趣。若不是到達一定境界能夠御劍飛行耍帥,他說不得連出生點也不想出。
片刻後,正欲入睡的他感受到一條緊緻滑嫩的腿放在他的身上。
「嗯?」
林奇輕哼出聲。
但見女子閉眼,耳邊是她微弱的呼吸。
她的臉朝著他,離得不足一指的距離。
林奇甚至稍稍一動,就能觸碰到那片柔軟。
睡夢中的郁念薇沒有白日臉上的戾氣與故作妖媚。
他輕輕扭頭,鼻尖不經意與她相撞。
女孩發出無意識的呢喃。
好像是在說師父?
於是,林奇燥熱的心思漸退。
他…終究是個過客,不是歸人。
翌日,晨後。
暮春的陽光正好。
當林奇打獵回來時,正發現女子為她縫之前破損的衣衫。
可真是稀奇。
他心想。
「你還會做針線活?」
「不會可以學,比起修煉這算不得什麼。」
郁念薇將衣衫撐開遞給他,又慵懶道:「只是閒來無事消磨些功夫罷了。」
但林奇瞧著那密密麻麻的針腳卻認為女子所言非實。
心下流過暖流。
這魔頭也沒有想像之中那般壞嘛。
「話說,你腳能動了嗎?」
心情大好,林奇笑著問道。
郁念薇眸中閃爍間恢復平靜,搖頭懶洋洋道:「不能。怎的,不想伺候我了?」
「那倒不是,只是有些…擔心你。」
林奇收好衣衫,抿著嘴唇。
郁念薇一怔。
這世上,大抵只有師父會說出過這樣關懷的話語。
只是更令她欣喜的是,此時少年不是以長輩的身份呵護,而是站在男女的角度。
至少,她認為是這樣。
「還沒有。」
還不容易有個正大光明不必讓師父顧忌師徒禁忌的機會,她怎麼會放棄。
而林奇狐疑的望著她。
昨夜裡那條腿是怎麼回事?
既然不能動,還能有氣力搭在他肚上,讓他遲遲不能入睡。
女孩像是周期性不見好一般,白日裡病懨懨的樣子,晚上睡著之後卻是翻身不斷,或是摟著他,或是腿不安分。
「你喜歡…你師父?」
沉默良久,林奇試探問道。
就連他也不知為何要問出這個問題。
「為什麼這麼說?」
郁念薇依舊是那般無精打采的模樣,她的雙腿疊在一起,半躺側著身子望向少年。
身姿誘人。
「我昨晚聽到你說夢話了。」
「是又怎樣?」
郁念薇突然覺得那個總是溫和笑著的師父也有可愛的一面。
比如說此刻有些發酸的模樣。
這是連自己的醋也要吃?
「不怎樣。今晚我們分開睡,附近我探查過,妖獸已經沒有了。」
少年的語氣不明,似乎帶著落寞,很淡。
可能林奇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替我梳頭。」
沒答應他,郁念薇像是命令著他說道。
幾日未梳洗打扮,她的髮絲顯得枯燥凌亂。
即使如此,於她的氣質亦無絲毫影響。
沉默著,林奇上前。
「可以,但你得為講修行的事宜。」
兩人間的等價交換。他也不是大善人,理所應當女子需要提供回報。
郁念薇輕輕頷首。
替她散開青絲,隨後一絲不苟的梳理。再攏好,挽起長發,插上簪子。
就連林奇也意外他竟然能如此熟練。
「你這手法怕不是為多少女子扎過頭髮。」
郁念薇眯起眼眸,回想起那些女子,語氣帶著森森寒意。
「只是我天賦好,手巧。」
林奇大言不慚,毫不羞愧。
「算了。」
郁念薇滿意的摸著腦後的髮式,將之前想到的不愉快通通甩掉,一張臉明媚起來。
她能感受到隨著與少年的相處,心念之中的魔意在消散。
臉上的戾氣與腦海中的殘暴念頭漸去。
但占有欲卻有增無減。
當年她因愛入魔,現在換做師父重新治癒她。
挺好。
好到她願意在這世間多多停留。
談話間,吃食已經做好。
「你餵我。」
女子仰著頭,語氣冷淡不容置疑。
她盤好髮髻後顯得乾淨利落,像已嫁做人婦。
只是這妻子也過於霸道妖嬈些。
林奇無奈:「你都已經能動,為何要我餵?」
真把他當做僕人了?
「做針線活累了,手使不上力。」女子懶散說道。
果然,這句戳到林奇的軟肋。
他面上浮現糾結之色,顯然想起剛剛女子在陽光灑下的山洞內認真的為他一針一線縫衣的場景。
「最後一次!」
林奇惡狠狠的瞪她一眼。
隨後在女子身前盤坐下,一勺一勺餵她。
語氣兇狠,但動作卻是溫柔。
郁念薇眉間含笑,嘴邊小口小口吃著。
能吃兩口的絕不只吃一口。
於是,一頓早飯愣是被吃到午時。
「你怎麼的如此小心眼,這樣便生氣了?」
郁念薇瞧著坐在洞口背對著她生著悶氣的少年嬌笑道。
「我沒有。」
略帶怒意的嗓音傳來。
「我吃飯是慢點,但之後我也不是餵你吃了。」
女子的眼波流轉,似乎想起少年被她餵食時不自然的表情與僵硬的動作。
「你莫不是在消遣我?」
林奇覺得她惱人極了,真是麻煩。
所以他背對著她。
但其實不願面對她,怕自己被那雙眸子所魅惑?
「你既然能動手又要我餵飯,餵完又說要餵回來,你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少年在洞口望著遠方的風景,絮絮叨叨的說著。
講到後面,就連他也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只是不想停下,怕女子繼續打趣他。
——他招架不住。
「我說你,不會是在害羞吧?」
郁念薇眼中笑意更濃。
「你胡說!」少年氣急敗壞道。
「那我餵你吃完飯你怎麼跑的那麼快?」
「如果不是你強迫,誰稀罕你餵?」
林奇此時有些鬱悶,他當真拿這女魔頭一點辦法也沒有。
對比她傳聞中的暴戾性格,他認為女子更像是一個偶爾有些脾氣不太好伺候喜好玩弄他人的少女。
「那我看你當時吃的可歡了。」
「並沒有。」
林奇面無表情,又道:「還有,你住嘴。」
於是,兩人安靜下來。
郁念薇也知過猶不及,但她覺得這樣也是不錯的,些許曖昧,些許玩鬧。
遲早,師父會喜歡上她。
不知過了多久。
「我們該出發了。」
少年望向遠方,語氣溫和道。
分明是一句陳述,但像是在詢問女子的態度。
「去哪兒?」
郁念薇略作沙啞卻顯誘惑的聲音問道。
「一路東行。」
「做什麼?」
「劍宗宗主證道,值得一看。」
這本是他的計劃,估算著日子,現在出發正好合適。
「你不能去!」
沒有任何猶豫,郁念薇幾乎脫口而出。
她在害怕。
害怕好不容易可以不用徒弟的身份待在少年身邊,在他見到寧詩晴的那一刻會頭也不迴轉身離開。
害怕他見到那些女子,愛上她們勝過愛她。
她本沒有所懼怕之物,但唯有一人,是她的心尖血,掌心肉。
「為什麼?」
林奇不解。
「……我還不能走動。」
郁念薇突然發現自己並無理由阻止少年做事。
沒有修為,她發現她其實什麼也不是。
「我可以背著你。放心,我答應過你,在修為恢復前一直照顧你,我不會食言。」
林奇開口寬慰著。
他以為女子是怕自己丟下她,獨自走掉。
郁念薇未回話,少年眉目間神采飛揚,期待與嚮往在他臉上刻畫的淋漓盡致。
就算攔下,除開兩人接下來的相處並不會愉快,根本得不到什麼。
林奇當她默認。
匆匆收拾好行李,他將女子背起,向著東方踏去。
「你有喜歡的女子嗎?」
沉默著走在密林深處,身後的郁念薇突然道。
「沒有…吧。」
驀然,林奇回憶起拱橋之上寧詩雨的那一吻,不確定道。
他不清楚為何那一刻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但他拒絕承認那是愛情。
不過是因為見到柴刀前女友時產生的慌亂與刺激,誤認為是一見鍾情的心跳加速而已。
吊橋效應,當不得真。
「那你覺得我怎麼樣?」
女子在他耳邊呼氣如蘭,沙啞的聲音帶著別樣的誘惑,隱約間背後的溫度也在漸漸升高。
「我配不上你。」
感受到她隨意中又偏偏很違和的帶著認真,林奇思索片刻後說笑道。
「你配不配得上不是我說了算?」
霸道的話語配上郁念薇嫵媚的臉蛋盡顯妖魅。
她的眼眸中有光亮。
但林奇看不見,他敷衍道:「以後再說。」
若是有一天他有資格站在她面前,他會答應這番不算表白的表白嗎?
只是這樣想著,他覺得自己可能喜歡上這個人人喊打喊殺的女魔頭了。
感情來得突兀但仿佛又理所當然,恨一個人需要理由,但愛不是。
林奇並不討厭這樣的感情,亦不願去糾結到底喜不喜歡她,她喜不喜歡自己,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少年嘛,終要走過許多路,行過許多橋,喝過許多酒,才會愛上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比起結果,過程才是最美好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