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正午,街道上傳來嘈雜的聲音。
從宮殿的屋檐下跳下,鳥羽張開滑翔過富麗堂皇的建築群,馬夫的吆喝聲穿過充滿古香的街道,在人們的討價還價聲中壓低掠過飄絮的柳葉。
飛過樹頭枝尖,飛過低矮的平民房屋,整座城池的景象在鳥的眼眸里倒退,經過它的身邊。
最後落在一座院落的圍牆上,啄著鳥羽,看著隔著幾丈距離窗戶里交流的男女。
準確的說是單方面喋喋不休的少年。
「愚蠢的少女喲,請問你掉的是這枚金丹藥,銀丹藥還是這枚銅丹藥呢?」
「……」
得到一個看傻子般的眼神後,林奇決定不再採取利誘。
為了讓安婉出門,他可是費盡心思。
畢竟小安婉不出門,他還怎麼培養感情?不培養感情,他怎麼套出女孩身上的事?
思索再三後,少年試探問道:「小朋友,想成仙嗎?」
「不想。」
沒有任何猶豫的話語淡淡的傳來,林奇宣告不論是長大後師姐還是小時候的安婉都不是他能搞定的女主。
以手撫額,少年無可奈何問道:「理由?」
「一個人成仙孤獨的死去嗎?」
本以為這個問題不會得到回答卻意外收穫一個答案,於是林奇一愣。
而後他嘴角帶著溫和的笑意以及一絲無奈道:「不要活得這麼喪啊,少女。」
安婉閉嘴不言,依舊神色淡漠,甚至隱隱透露出抗拒更不想同少年說話。
也在這時,林奇突然意識到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他都不清楚她過去遭遇了什麼,又有什麼資格卻管教別人?
但……
好可惡,又被師姐給上了一課!
而後,從遠到近響起一陣腳步聲。
察覺房外有人前來,林奇暫時隱去身影。
若說師姐童年的不幸,大概就是出現在她的家裡,或許也可以從這點入手。
白衣少年的消失並沒有引起小安婉的大驚小怪,她如同往日一樣將每日用來兌換食物的符紙疊好放在門口。
一名僕役拿走符紙後就嫌棄的將飯碗丟在地上,然後快速遠離此地,邊走邊罵罵咧咧說了一句晦氣。
安婉小心翼翼的端起飯碗,小口小口吃的,直到一粒米都沒剩下。
這樣的模式,讓林奇不由得想起監獄之中的犯人。
他們也是同樣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裡,從事繁重的勞動換取所需的食物。
但無疑,女孩的環境更清苦孤寂。
更何況那些人是罪有應得,小安婉又做錯了什麼?
而且,自由的禁錮與肉體上的酸疼算不得什麼,她可是被自己的親生父母這樣對待。
林奇心中不由得升騰起一股怒意。
連他都沒有欺負過師姐,這些人怎麼敢的?
他從幕後走出,複雜的眼神中帶著心疼看著女孩:
「你沒想過逃出去嗎?我可以幫你。」
女孩沉默一會兒,淡漠的銀眸中帶著戒備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幫我?」
「額……從某種意義上,我是你未來的師弟,特意穿越時間前來幫你。」
或許這也只是一個夢,現實世界中的師姐根本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幫助,但那又怎樣呢?
師姐為他做過許多,就算這只是一個夢,那也要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改變她的人生軌跡。
「時間?」
小安婉疑惑出聲,鼻子發出嗤的一聲,很是不屑。
就算天底下最強的人也無法做到掌握時間,就憑這個被她撩襠的少年?
無疑,在她心中,林奇已被打上騙子的標籤。
於是,林奇發現當他說出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後,女孩更不願意理他了。
???
清澈的眼眸中充滿大大的疑惑。
怎麼回事?
作為一個可愛又迷人的帥氣反派,他向來很受女孩喜歡,範圍上至八十歲老嫗,下至三歲幼童。
試想你被關押在永無自由的地方,突然出現溫和帥氣的少年要帶你出去,正常人的反應不都是獲得滿滿的安全感,跟著他走嘛……
靈識外視周身,髮絲沒有任何凌亂,雙目清澈有神,鼻樑挺翹,喉結分明,端的是翩翩公子。
經過思考之後,林奇得出一個結論——
師姐豈能以常人來論?
「你為什麼不想出去?」
少年儘量使自己的聲音顯得柔和。
良久,女孩淡淡的聲音傳來:「出去當無家可歸滿山亂竄的野獸嗎?」
這還是真是一個充滿師姐風格熟悉的比喻啊……
斟酌片刻,林奇回道:「做野獸總比被家裡人人嫌棄的老鼠強。」
女孩的眸子一凝,怔了一會兒才冷冷道:「你很煩,能閉嘴嗎?」
聽到安婉用這樣命令語氣同他說話,林奇下意識想閉嘴,但片刻反應過來。
他閉個屁啊!眼前又不是那個攻氣十足的師姐!
不怕!
「好好說話。」
少年神色一肅,用教育的口吻道:「沒人教你什麼叫禮貌嗎?」
「沒有。」安婉淡淡瞥了他一眼,語氣輕了下去。
那雙銀眸在一瞬間黯淡下去,片刻後又恢復淡漠。
林奇知他失言,暗自自責。
她爹媽都這樣對她了,那句話無異於在女孩心頭傷口撒鹽。
少年的眼神徹徹底底柔和下來,溫柔的遞出手:「我帶你出去曬曬陽光吧。」
小安婉明顯對於所謂的家人還抱有幻想與眷戀,否則憑藉她的腦子,區區禁制怎麼會困住她?
所以就一點點改變吧,他不缺耐心。
林奇為此次正向攻略命名為拯救小孩安婉。
行動口號: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安婉沒說話,少年當她默許,輕輕捏住她手,下一刻出現在院落中,而後找來兩張躺椅。
沒有去干任何事,沒去繁華的鬧市寧靜的河邊,微風吹拂著柳絮的院子裡,少年和女孩的身影正躺著享受著春日午後閒暇的時光。
鮮艷的紅蘋果在女孩的懷中,襯著她不見陽光常年幽閉的皮膚更顯蒼白。
衣服在陽光的烘烤下乾淨又溫暖,大概只有這個時候有想要在草地上打滾的衝動。
夏天太熱,秋冬太冷。
雙手捧著一個形狀漂亮的蘋果捨不得下口,小安婉凝神許久,還是一口下去。
果汁在口腔迸發,帶來酸酸甜甜的感覺。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蘋果被女孩啃的只剩下乾淨的核,小安婉中眼神中的戒備依舊,語氣也仍然淡漠,但總算主動同少年說話。
「嗯……沒有為什麼……」
少年回答她的聲音暖洋洋的,難得有閒暇時光的他此刻曬著太陽似乎是在打盹。
很理所當然的回答,讓女孩一時沉默。
這世上真有無緣無故對別人好的?
她心裡仔細剖析著少年的身份與目的,但又不得不承認剛剛的蘋果的確很好吃,而且對方不能在她身上獲得什麼。
「你要在這裡待多久?」
「……不知道。」
林奇還真被這個問題難住,所以語氣稍顯迷茫。
「教我修煉。」
仔細一想後,既然不清楚少年的目的,她又沒什麼值得對方索取的東西,安婉發現自己竟無事可做,不用擔心工作和食物。
甚至讓他教修煉的這種想法沒有絲毫遲疑,縱使他們只認識一天。
但這個要求是他曾經提過的,她從來都是高效率主義者,大不了以後回報他。
然後,在她出神想著這些的時候,一直懶洋洋不動彈的少年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少女柔軟的身體一起倒在了院子溫暖柔軟的草地上。
驟然被襲擊扑倒,年幼的少女沒有慌亂,沒有發出任何驚呼,微紅的小臉上方那雙銀眸發出冰冷的信號,然後就在她要趁少年不注意故技重施給他致命一擊之時。
她聽到少年摸著自己頭的聲音在上方輕笑的響起:
「你終於想通了,我很欣慰。」
師姐終於被他壓在身下了,林奇更加欣慰。
「但現在的話,好好的睡一覺吧。」
正午剛過的陽光明媚,院落上方的湛藍天空悠遠的不可思議。
曬的溫暖的草上有著想讓人打滾的魔力,和煦的春風捲起午後本對她有些奢侈的睡意。
聽到少年的話語,真的有些想要這麼睡著的女孩有那麼一瞬間,產生少年真的是從未來來幫助她的錯覺。
時間在流逝中安靜,臨近入睡的前一秒。
「我真的……是你師姐……嗎?」
她淺聲呢喃的問道,銀色的眼眸上方的眼帘想要合上,掙扎已經變得不需要,少年的懷裡和暖洋洋的草地一樣有著相同的魔力。
來自未來前來拯救她的這種經歷還真像是…話本小說里的故事啊。
小安婉還沒等到回答就真的睡了過去。
而原本正拿著隨手用草編制的一頂帽子,見到這個年紀沒有強大實力的安婉,蠢蠢欲動想要給她偷偷帶上的少年。
在感受到少女平穩呼吸的時候,微微驚訝她竟然真的睡過去。
動作停滯,看著懷中女孩安靜的睡顏,少年一下子有些恍惚的出神。
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回到了千年之前。
良久,他才緩緩活動手臂,替女孩捋順她的銀髮,手中的綠帽子已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五顏六色的花環,小心的帶著女孩的頭上,生怕吵醒難得午睡的她。
此刻,花環讓入睡的小安婉更像是墮入人間的天使。
做完這些,林奇才安心的笑笑,也是閉上眼睛,在表情柔和萬般思緒停止的那一刻才在心中回答少女的問題。
你就是我獨一無二的師姐啊…
千年前鬼域不知名的城池中,午後的陽光照耀在小院裡明媚溫暖,無比湛藍悠遠的晴空下,是綠油油的草地上,穿著白衣的少年守護著他的女王。
午睡的時光里,年幼的女孩銀髮上是五彩斑斕的花環……
…………
「誒,小安婉,你看這個儲物戒不錯誒,我給你買一個吧!」
城池最繁華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修士此刻都忍不住駐足旁觀,看著那個土豪氣息爆棚的白衣少年,拉著一個滿頭銀髮,臉龐精緻淡漠的像人偶一樣的少女。
他們的目光各不相同,但唯有一點是對於那頭銀髮的深深厭惡。
「道友,這個……不賣……」
小二賠笑道,眼神隱晦的掃過女孩的銀髮,露出快哭的表情。
「嗯?」
林奇的神色一瞬家垮了下來,也注意周圍人的不對勁。
他淡淡泄露自身的一絲氣息,人群頓時寒噤不出聲。
「道友,哦不,前輩,這儲物戒就送給你了……」
小二露出祈求的目光。
林奇鼻音重重的哼了一聲,丟下幾枚靈石,牽著安婉的手慢慢向回去的路走去。
全程女孩淡漠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就算在眾人異樣的目光和紛紛的討論聲中。
路上,少年想著剛才的情形,眼眸中閃過一道寒光。
雖然安婉沒表現出波瀾,但心裡怎樣無從得知。他本以為只是她的家人將她視為不詳,沒想到外界也用這樣的眼光看她嗎?
「你知道在我家鄉戒指的不同戴法有不同的含意嗎?」
為了試圖安慰女孩,林奇轉移話題道。
小安婉冷著臉,一言不發。
林奇也沒氣餒,為她解釋起來:「戴拇指上代表權勢,戴食指上代表單身,中指呢,就是已經戀愛了……」
女孩的銀眸瞳孔渙散,也不知聽進去沒有。
少年將剛剛買來的儲物戒塞入安婉的手裡。
在林奇滔滔不絕的談話聲中,兩人很快回到原來的小院裡。
遠在還沒到時,他就停止了說話,臉上也收好溫和的神色,因為靈識察覺到有一堆人堵在了院裡。
「這位前輩,未經同意,你就把小女帶出去是否有失妥當?」
一個厚重沉穩的聲音響起。
未見其人便聞其聲。
林奇轉過角落踏入院中才見到一位面色如墨的威嚴的男子,眉間與安婉有一分相似,想來應該就是她的父親。
能明顯感覺到女孩在見到他的那一刻,瞳孔微微縮起,被他牽著的手下意識用力了些。
「你這是在問罪於我?」
林奇冷笑,眼神冷冷掃過身前的一眾人,或者說安婉的親人更為合適。
「不敢。」
在這冰冷的目光下,男子沒有任何退縮,甚至上前一步抱拳道:「只是小女乃皇室所需容不得半點差錯,還望前輩莫要以勢壓人。」
林奇的笑容愈冷。
這破老頭以為搬出皇室就能壓住他,嚇唬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