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以臨和溫嫻通了兩個小時的電話,結束後心情很糟。記住本站域名
人對現狀的判斷,常常會出現主觀錯誤。比如說,祝以臨一直覺得,他這些年過的很不容易,每一年都在巨大的壓力中掙扎。
但客觀來看,他除了剛上大學那兩年遇到挫折,後續的五年,每一年都順風順水:第一部主演的電影就爆紅,得到大導演賞識,口碑人氣雙豐收,以最快的速度成為頂級流量,片酬暴漲,然後,他本人意識超前,和溫嫻合夥開公司,公司的發展也出乎意料地順利,他旗下藝人也很紅,雖然因風格原因,每個藝人各有褒貶,但不缺話題度和錢。
誠然,壓力是實打實的,他的付出也不摻水分,但如果說,他的付出是120%,那麼他得到的回報就是300%,他確實是娛樂圈裡的一個奇蹟,堪稱被命運眷顧的寵兒。
——就連大多數公眾人物都遭遇過的網絡暴力,他都沒怎麼經歷過,因為他的「人設」好,路人緣極佳,實力配得上名氣,網友喜歡他,即便對他無感,也找不到理由去罵他。
這樣的祝以臨,很久沒遇到過正兒八經的挫折了。
人會在順境中被一成不變的生活麻痹,他把一切當做理所當然,對風險視而不見,溫嫻不止一次提過,讓他看帳,他對公司的帳目心中有數,但溫嫻會擔心的東西,他以前從不擔心。
說到底是太自信了吧。
在工作上自信,自信過頭就難免自大,他覺得他可以掌控一切,這種脾氣被他不知不覺地帶進了生活里,影響了他對感情的態度。
但現在這兩樣一起出了問題,同時來給他添亂,他躺在床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慢慢想:該怎麼解決?
宏發那邊不是一筆小錢,這筆錢原計劃是拿來填銀行貸款的,還有兩個影視項目等著開,現在資金周轉不過來,什麼都開不了,貸款也還不上。
溫嫻不知是怕他不上心,故意給他施加壓力,還是真有點撐不住,竟然在電話里對他哭,說自己心理壓力太大,不吃安眠藥睡不著覺。
祝以臨無奈,故作輕鬆地說:「你不是總擔心我會抑鬱嗎?我沒抑鬱,你怎麼先崩潰了?」
他叫溫嫻約時間,打算親自和宏發那邊談一談,談不下來就換一條路走。
祝以臨心裡另有打算,雖然可能風險更大,但如果實在走投無路,危險的選擇也是一種選擇。
祝以臨失眠了。
把工作問題在腦海里過了一遍之後,他又想到陸嘉川。
他和陸嘉川之間的矛盾似乎一直都沒解決,一是由長期分離造成的生疏和不信任,二是因性格變化產生的摩擦時有時無,但祝以臨覺得,只要他們之間不存在嚴重的欺騙和背叛,這些問題就不算問題。
他能感覺到,由於在陸家那幾年過得不好,陸嘉川變得比以前更敏感了,敏感的人容易疑神疑鬼,在感情中缺乏安全感,所以陸嘉川才會那麼作。
他並非不能理解,但他和陸嘉川一樣,偶爾也會有脾氣,不是能精準控制自己情緒和行為的機器人。
前幾天,他是不是對他太兇了?
陸嘉川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他,如果他也不願意包容,那個敏感的小朋友還能躲到哪兒去呢?
祝以臨在無人的夜裡胡思亂想了一通,夜越深,他的意識越模糊,在半睡半醒中做了一個夢。
他的夢從來沒新意,兜兜轉轉逃不開十七八歲那兩年。
而每次想起舊事,回憶起當年的感情,他對陸嘉川的包容度就會上升幾分——時隔多年,他們能在一起,已經算是命運垂憐了,還有什麼矛盾不能解決?還奢求什麼?
祝以臨迷迷糊糊地把自己勸好了,第二天早上醒來,有點頭疼。
陸嘉川竟然在門外等他,手裡拿著早餐。
這麼殷勤,和前幾天的態度大相逕庭,祝以臨瞄他一眼:「你今天心情不錯?」
「沒有啊,一般。」陸嘉川說,「你不願意理我,我只能上趕著來找你唄,誰叫我喜歡你呢。」
「……」
祝以臨就著他的手喝了口豆漿,心想,這算陸嘉川給他的台階了,他應該順勢往下走,於是配合地說:「昨天晚上我反省了一下,前幾天我對你太沒耐心了,我知道那些道理你都懂,你只是不開心,想讓我哄哄你,是吧?」
陸嘉川沒說是或不是,陰陽怪氣地哼了聲:「你打我一棒子再給個甜棗,以為我會感恩戴德嗎?我告訴你沒用,哥哥,我已經給你記在帳上了!」
祝以臨問:「什麼帳?」
陸嘉川:「《祝以臨不愛我的十個罪行》。」
「……」祝以臨哽了一下,「情侶吵架多正常,你別這麼沒見識,別的情侶也這樣,人家怎麼沒上升到愛不愛?我怎麼不愛你了?」
他一邊走路一邊給溫嫻發消息,手指不停地敲屏幕,打字很快。
陸嘉川把豆漿遞到他嘴邊,又餵他喝了口,眼神往手機上一瞄,問:「你的公司出什麼事了?」
祝以臨道:「資金出了點問題。」
「能解決嗎?」
「誰知道呢。」
祝以臨回完消息,抬頭一看,陸嘉川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撞上他的目光,那眼神一飄,躲避什麼似的,繞了一圈又飄回來,再直視他的時候,多了幾分黏糊的味道。
「你害怕嗎?」陸嘉川突然問了一個祝以臨意料之外的問題。
祝以臨下意識搖頭:「怕什麼?有危機也很正常,我會盡力解決,你別擔心。」
「如果解決不了呢?」陸嘉川追問。
祝以臨當他在替自己害怕:「怎麼可能?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你放心,我有辦法的。」
「什麼辦法?我聽說現在影視行業不好做,好多公司破產了。」
「……」
祝以臨頓住,陸嘉川面色一斂,委婉地說:「我只是替你擔心,那個……如果你實在解決不了,要不要我幫忙呢?我雖然沒什麼資本,但認識幾個我爸的朋友,也許他們會賣我一個面子,幫你解燃眉之急。」
「你爸的朋友?不用吧。」陸豐奎都去世了,博光集團死得透透的,陸嘉川還有這麼大的面子嗎?
祝以臨不太相信,除非是仗著已故父親的情面,讓陸嘉川放下尊嚴去到處求人情,也許能求到吧,但祝以臨不想讓他去做低聲下氣看別人臉色的事,沒必要,祝以臨還沒走到這步絕境。
退一萬步講,即便真到了那一天,他也不會讓陸嘉川去替他吃苦。
雖然不同意,但祝以臨領情了。
陸嘉川傻裡傻氣,跟他鬧了幾天脾氣,沒鬧出什麼好處來,竟然還心甘情願主動為他做犧牲,祝以臨一瞬間什麼怨言都沒有了,不再嫌陸嘉川作得太出格,只怪自己對他不夠好,讓他總是受委屈。
祝以臨匆匆吃了早餐,和陸嘉川一起坐劇組的車,趕往片場。
他在等溫嫻的回覆,等和宏發見面的時間安排出來,再跟程解世請一天假。
今天要拍一場馬背上的動作戲。
陸嘉川跟他和好了,人就活潑多了,和馬術指導一起給他講動作要領,還手把手教他。
這場戲有點危險,由於戲服比較薄,導演要求保持美感,他們不能穿太明顯的護具。
還沒開拍,祝以臨先上馬試手感,陸嘉川與他同乘一匹,在背後抱著他,口中念念有詞:「盛無風,我控制你輕而易舉,你的心機手段能騙天下,騙不了我,在我眼裡,你不過是一介跳樑小丑。」
「小丑?哪裡丑?在下不美嗎?」「盛無風」披散著長發,施施然回頭,沖他一笑。
陸嘉川被祝以臨的笑容晃花了眼,把台詞給忘了,胡言亂語道:「好美哦,無風哥哥最美了,方玉春為什麼不敢承認,他已經被迷倒了呢?」
「他害怕。」祝以臨說,「越被動的人,越渴望擁有主動權,他還沒得到,已經開始害怕失去,因為他知道他不被愛。」
「……」
陸嘉川的表情凝住,眼神如一灣清泉,清晰地倒映著祝以臨的臉。祝以臨在他的注視下說:「每個人心裡都有陰暗的一面,普通人無處發揮,有能力和機會發揮的人,很容易因一念之差做錯事,方玉春是被勾引變壞的,他越來越不能自控,只好拼命控制盛無風,但越控制對方,在控制、摧毀和掌控欲中得到快感之後,他就越失控,這是一條不歸路。」
「不歸路?」陸嘉川似乎有不同的理解,「如果能把他的心上人捏在手心裡,牢牢控制一輩子,不也算白頭偕老嗎?」
祝以臨瞥他一眼:「你覺得算?」
陸嘉川立刻低頭,把臉埋在祝以臨肩膀上,嬌里嬌氣道:「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他,我是哥哥的甜心,哥哥才不會給我發瘋的機會呢?對不對?」
「對。」祝以臨說,「陸嘉川是一個可愛又單純的白雪公主,祝以臨會好好地把他養在城堡里,再也不和他吵架了。」
「真的?」
陸嘉川「呸」了聲:「我才不信呢,你每次都這麼說,你才是應該被關進城堡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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