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2024-09-04 15:20:56 作者: 喪喪又浪浪
  傅明灼在探視窗外,大批的醫生和護士圍住傅唯,阻擋她的視線。

  看不到爸爸,傅明灼有點,搖頭晃腦地試圖望進任何一道縫隙以了解現下的狀況,但也有點安心,反正爸爸看不到她,她可以正大光明在這守著,不必躲躲藏藏。

  傅行此在睡夢中接到醫院的通知,到的很快,醫院電梯間等候的人太多,他是通過樓梯一口氣跑上16樓來的,一頭的汗,氣息急促。

  監護室暫時不允許家屬進入,傅行此在探視窗口看了一會才真的相信傅唯真的醒了。

  命運還是眷顧他的,沒有把他們家玩得太慘。

  激動和狂喜稍稍冷卻,傅行此有空去理會兩個小孩了。

  他先是看向倪名決,目光帶著探究和審視,外加並不隱蔽的不友好。

  少年臉上沒有絲毫慌張的情緒,一如一年前被他堵在小巷子裡的不卑不亢。

  倪名決回視,頷首示意:「明灼哥哥您好。」

  傅行此不理他,目光轉投向傅明灼,蹙眉:「傅明灼,誰惹你哭了?」

  雖是疑問句,但是問話的時候他的眼神若有若無看了倪名決依言,很明顯,他心裡已經認定了罪魁禍首。

  倪名決面上一派平靜,其實心裡開始敲鼓了,以他對傅明灼的了解,他有十足的理由懷疑這個缺心眼會直接指認他。

  畢竟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傅明灼可是氣急敗壞地威脅他要讓哥哥打他。

  他一點沒冤枉傅明灼,確實,傅明灼的手有抬起的趨勢,食指翹了出來,已然是蠢蠢欲動,眼見就要壞事,臨門一腳之際,她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兩下,硬生生停下了指認罪犯的行徑,扯開了話題:「哥哥,高考成績出來了,你猜我考了幾分?」

  倪名決不動聲色地暗舒一口氣。

  算她今天超常發揮。

  傅行此有那麼兩秒鐘沒有說話,大概是爸爸醒了他心情很好,所以他格外好說話,順著傅明灼的話問下去了:「幾分啊?」

  「679。」傅明灼說。

  「厲害。」傅行此問說,「想去q大還是b大?」

  傅明灼用力搖頭:「我才不去呢,我捨不得你,我就留在錦城。」

  傅行此同時還忙著關注著監護室內的場景,正巧一個醫護人員走開了一小下,傅唯在病床上睜著眼睛的樣子閃過他眼底,所以傅明灼孩子氣的話只過了他的耳朵,沒過他的大腦,他下意識誇獎說:「嗯,真乖。」

  傅明灼當他這是同意了,笑眯眯地抱住他的胳膊撒嬌:「哥哥。」

  倪名決:「……」

  經過仔細全面的檢查,醫生宣布傅唯已經暫時沒有大礙,再觀測一天,如果情況穩定,他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

  既然爸爸醒了,傅明灼就不在監護室外面晃蕩了,坐在老遠的地方等傅行此,等傅行此忙完,她說:「哥哥,那我回家了。」

  臉上沒有表露出半分的失落。

  「灼灼。」傅行此張了張口,似乎有難言之隱難以啟齒,過了會,他首肯,「你是該回家了,看看都瘦成什麼樣子了,回家讓阿姨好好給你補補,然後這幾天好好想想報什麼學校。」

  「我已經想好了呀。」傅明灼說。

  「再想想。」傅行此摸摸她的腦袋,「現在網絡這麼發達,交通也很方便。讀大學遠一點不要緊的。姐姐以前跟你差不多嬌滴滴,但讀大學敢一個人跑去美國。」

  「我才不去遠的地方呢,我要和你還有姐姐待在一起。我就要在錦城讀大學,每天都回家住。」傅明灼完全不為所動。

  「再想想。」傅行此也堅持說,他現在忙得要命,沒有太多時間跟傅明灼掰扯,他輕輕拍拍傅明灼的頭,「好了,去酒店收拾一下行李,哥哥叫秦叔叔送你去機場。」

  傅明灼嘀嘀咕咕的,念叨著類似「我才不再想想呢」「我才不去遠的地方讀大學呢」之類的話,然後跟傅行此道別:「那我走了,哥哥再見。」

  倪名決朝傅行此輕輕一頷首,正要跟傅明灼一起離開。

  「小子,你跟我來。」背後一道聲音把他叫住。

  傅明灼懷疑的小眼神看看傅行此,又看看倪名決,想當然地也想跟著一起。

  「灼灼在這等一會。」傅行此說。

  傅明灼眨巴著眼睛,眼睜睜看著哥哥和倪名決一起走到了樓道口,把樓道口的門給關上了。


  門中間有一塊玻璃,從她的角度望過去,剛好只能看到倪名決的小半個後腦勺。

  哥哥和倪名決有什麼秘密不能讓她聽?

  傅明灼的好奇心快要把她折磨死了。

  安全通道內,兩個男人對視片刻。

  氣氛不算融洽,但是空氣中隱隱有著一種很怪異的和諧。

  因他們站在這裡是為了同一個人

  「你跟傅明灼打算上同一所大學?」傅行此開門見山。

  這會沒有必要打馬虎眼,倪名決也承認得乾脆:「是。」

  傅行此不說話了,盯著他看了半晌,從口袋裡拿出煙盒和打火機來,無視樓道口鮮紅的的【禁止吸菸】標語,低頭將煙點燃。

  倪名決記得,傅明灼說過她哥哥不抽菸。

  大概是最近他們父親的事情令他憂思過度,而且長時間的陪護和失眠導致他疲憊不堪,抽菸既是放鬆,又是醒神。

  現在傅唯已醒,可傅行此仍在抽菸,說明此時此刻,他還是有煩心事。

  倪名決靜靜等待。

  煙霧繚繞中,傅行此始終沒有停止打量的目光,他的目光疲倦卻犀利,像尖利的刀子一層層割開倪名決的皮膚,誓要看到心臟才肯罷休似的。

  一根煙完畢,傅行此將火光摁滅在瓷磚牆上,再度開了口:「說實話,傅明灼捨不得離開家裡,我也捨不得她走,她能陪在我身邊我求之不得。我從來沒想她多有出息,太累,沒必要,又不是養不起她。而且她根本沒有生活自理能力,去那麼遠的地方,我不放心。」

  倪名決波瀾不驚:「可她總有一天要離開你的。」

  傅明灼眉頭一挑,不知道是懷著什麼心情,居然笑了一下。

  「但如果她真的不想去異鄉生活,我當然不會強迫她。」倪名決說。

  「她留在錦城,那你呢?」傅行此問。

  「我也會留在這裡讀書。」

  傅行此又模稜兩可地笑一聲,突然毫無防備轉換了話題:「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倪名決愣是瞬間明白過來,他詫異地看著傅行此,沒看出一絲一毫反諷的意思。

  「我知道。」倪名決鄭重其事地給予保證。

  「你最好說到做到。」傅行此拉開樓道門,走出去之前,他留下一句話,「勸傅明灼去帝城吧,別浪費分數。」

  說完,他大步流星地走開了。

  傅明灼正在不遠處探頭探腦。

  「哥哥,你們在說什麼嘛!」傅明灼馬上纏上來了。

  「沒什麼,讓他回去路上多照顧你一下。」傅行此找了個藉口糊弄了,「好了,回去吧,等爸爸身體再好些,哥哥就帶他回家。」

  兄妹倆道了別,傅行此看著少男少女的背影在拐角處不見,他若有所思地站立了很久,才轉身朝監護室的方向走去。

  傍晚,在醫生的許可下,傅唯遷入普通病房。

  重傷過後元氣大傷,再加上昏迷大半個月,他雖是醒了,但是精神很差。

  傅行此問他想不想喝點水。

  傅唯搖頭。

  「宴隨和大伯他們過會就到了,過來看你。」傅行此說。

  傅唯點頭。

  「我讓灼灼回去了。」傅行此又說。

  傅唯頓一下,還是點頭。

  傅行此沉默片刻,從自己口袋裡掏出個東西來:「爸,有點事情我想問你。」

  他拿出的是傅唯的錢夾。

  傅唯錢夾的夾著一張傅行此少年時期的照片。

  這不足為奇,傅唯長期在外,對兒子有所掛念也是正常。

  照片背後,還有一張梁赫之的照片。

  這同樣不足為奇,傅唯珍藏著亡妻的照片,帶著它去到遙遠的天涯海角,怕觸景傷情,所以選擇藏起來,不想輕易看到。

  但除此之外,傅唯的錢夾里還有一張照片,那是一張傅明灼嬰兒時期的一寸照。照片背後,是傅唯剛勁有力的字跡:明灼

  彼時的傅明灼才一周歲左右,一隻衝天炮辮子歪斜著豎在頭頂,額上點著一顆圓圓的口紅印,肥嘟嘟的小臉蛋白白嫩嫩,眼睛又圓又大,誇張點說,一眼看過去整張臉上似乎就剩下了那兩顆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她被照相機的閃光燈嚇到,滿臉驚恐。

  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就算拋開親哥濾鏡,傅行此還是可以很肯定地說,傅明灼是他見過長得最可愛的小孩子,沒有之一,每次抱出去真是吸睛無數,方圓五米的人都忍不住湊上來逗她。

  所以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這樣一個嬌憨可愛的妹妹融化不了父親的心。

  可現在看來,父親並沒有想像中那般鐵石心腸。

  照片傅行此從得到父親出事的消息,第一時間趕往l國那會收拾父親的重要個人物品時發現的。

  而現在,他更是從醫生口中得知,父親正是在傅明灼進到重症監護室之後沒多久便醒來的。

  醫生說過,父親能不能醒來都是造化,但是家屬的作用也至關重要,最牽掛的人多跟他說說話,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傅行此曾以為自己會是父親最最牽掛的人,但是這麼久過去了,父親遲遲沒有醒來的跡象,卻偏偏在傅明灼陪伴的時候醒。

  要說完全是意外,他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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