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梨睫毛輕顫,還夾雜著若隱若現的淚珠。閱讀
天已經很冷了,容梨裹緊大衣,朝著海深處看了一會兒,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身後忽然有人拍了拍她。
容梨心裡一緊,有點害怕是狗仔到了,或者是她粉絲。如果讓人看見她此刻狼狽的模樣,可怎麼得好。
她沒有想到,是宋洵聲。
他輕輕拍他,動作幅度很小,卻帶著小小的溫柔克制。
江城這麼大,兩個人相遇的概率能有多低,但他們已經遇到過好幾次了。
興許是預設的太嚴重,容梨竟然有點慶幸。
宋洵聲看到容梨的神情也是一愣,他記憶中容梨一直是明媚淡然的模樣。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自然不會多問,在這種時候保持沉默不失為一種紳士的做法。
容梨手撐著欄杆,突然無所謂地笑了一下:「宋洵聲,沒有人愛我了。」
她一直覺得許如雲是愛著她的,這三年她犯病的時候越來越少了。有時還會給容梨煮一鍋她年少時最愛的糯米紅棗羹,微笑地看著她喝下去。
她們之間心照不宣沒再提起過宋洵聲的名字,容梨便覺得,一些事情已經成為過去了。可是今天許如雲看到她手機上的宋洵聲的電話號碼,態度幾乎崩潰。
容梨突然認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許如雲了。
「沒有,梨梨,」宋洵聲突然開口,用緩慢地、無比認真的語氣說,「你一直都是有些人心裡的寶貝。」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容梨詫異的望向他,心口止不住一跳。
有些人心裡的寶貝,誰?
容梨並沒有多問,他們如今的關係還是分過手重逢的男女,她不想自尋尷尬。
宋洵聲口氣清淺:「你媽媽一定很愛你,還有容晨,她不就是個姐控嗎?」
她本來只是有點難過,可能看看風景就好了。可被他這麼一安慰,心裡強壓著的委屈卻仿佛都湧上心頭,感覺亂糟糟的。
「宋洵聲,都怪你,」容梨忍不住,抿了抿紅唇,「我現在突然覺得有點委屈。」
「委屈也沒關係,哭出來吧,沒人會責怪仙女落淚。」宋洵聲喉結微動。
他一個蠢蠢又正經的大直男用了「仙女」二字,這種反差萌令容梨撲哧就笑了,哪還有什麼流淚的想法。
容梨斂起笑容,眼底映照著細碎的光芒。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之前愁沒有工作,現在馬上要進組了,怎麼都得覺得幸運才對。這部劇她要好好表現,爭取翻紅!
宋洵聲望向淺笑著的容梨,心裡泛起小小的漣漪,陡然開口:「容梨,我一直不明白,當初你為什麼要和我分手。」
「我想過很多理由,想過我們相處的點點滴滴,我記得你提過,你討厭我活得像個老幹部一樣。」宋洵聲斟酌著用語,「你說你不喜歡古板的人,說我腦子裡全是些法律條文。」
容梨側頭,看到他清俊的側臉,遙想過去,忍不住笑了:「是啊,確實很古板,我當初大概就是色迷心竅。」
容梨:「說起來,如果當初我不讓你當律師了,你會放棄嗎?」
她直直望進他深邃的眼底,那裡倒映著她的影子。
她進娛樂圈純屬為了賺錢,為了苟活。他不一樣,他這種資本家出身的家庭,自小就有選擇的權力。他可以做熱愛的事業,選擇法律也是因為真的熱愛吧。容梨這樣想。
然而宋洵聲不假思索道:「我會。」
他對她的愛,遠比她認為的要多得多。
她若要他放棄,那便放棄。
他不是非法律不可,卻是非她不可。
容梨驀地笑了:「那你會去做什麼?」
宋洵聲輕哂,就真的順著她的思路想了想:「我應該會在宋氏。」
天光漸漸暗下來,容梨的臉上罩了層暗影,她語氣輕軟:「那你就是霸道總裁了。」
這個詞語讓宋洵聲有點不適,他皺皺眉,有點無法理解,片刻點點頭:「我不願苟同,但大概就是這樣。」
「我父親他求之不得,讓我接管宋氏。」他嗤笑。
興許每個豪門都有不為人知的秘辛,宋家的事情宋洵聲跟她提過。宋家原本有兩個兒子,宋洵聲比起大哥稍微叛逆一些,大學時還玩過音樂,組建過自己的樂隊。
宋澤銘才是宋氏真正的繼承人,完全按照宋承義的要求長大。
在宋澤銘二十四歲那年,他瘋狂愛上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模特出身。女人站在T台氣場全開,私下卻嬌柔漂亮,宋澤銘愛得瘋狂,非她不娶。
宋承義早就給他安排了婚姻,在宋承義眼裡,宋澤銘必須一步一個腳印,按照他的要求去走,一點也不能出差錯。
宋澤銘終於開始反叛,在宋承義放出豪言若不分手就殃及女人的家人時,他決定帶她逃離,可是就是那天,在路上出了車禍。
那是宋洵聲最敬愛的大哥,失去了他,就如同失了天地。
宋洵聲過了很久才肯接受現實。
失去親人的感覺,就好像心臟被人剜去大半,也像是用鈍了的刀子在胸口反覆碾磨,不至於要人性命,卻會生不如死。
容梨也太理解這種感覺了。
她沒把話題往這個方向帶,天空中烏雲已經堆積起來,黑壓壓一片,有種風雨欲來的趨勢。
她看向宋洵聲,眼裡有光芒閃動:「準備好了嗎?我要帶你起飛了。」
宋洵聲的車就停在不遠處,而此刻天邊已經漸漸掠起細小的雨滴。
容梨握住宋洵聲的手腕,朝卡宴所在的方向狂奔。宋洵聲很少做這樣率性的事情,一邊跑著一邊看向容梨,容梨腳步輕快,仿佛腳下生了風一般。細雨無聲,他的指節雲淡風輕地蹭過她的手腕,帶著暖暖的溫度。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陡然停止了。
宋洵聲覺得,耳畔不止有風聲,還有如擊鼓般的心跳聲。
許之舟早就走了,他不能連續當兩次電燈泡。車內空蕩蕩的,容梨剛坐進去,就沒忍住打了個噴嚏。雨聲雖小,她還是感冒了。
宋洵聲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袖口,神色淡漠。
聽到噴嚏聲,他轉頭,微微蹙眉:「又感冒了?」
他用的是一個「又」字。
在一起的那短暫一個月,她整整感冒了兩次,她身體嬌弱,躺在床上撒嬌讓他照顧她,他百依百順,平時清清冷冷的一個人格外體貼,宋洵聲會給她煮一碗銀貝雪梨湯。
他手藝好,煮好的雪梨湯甜甜糯糯,饒是容梨處於感冒中感受性下降都能感受到甜滋滋的味道。
故而當宋洵聲再次問出「要不要喝銀貝雪梨湯」時候,她竟然像是被鬼附了身點點頭。
宋洵聲見她這麼輕易同意,眼神眯了眯,也有些詫異,旋即面不改色地嗯了一聲。
都是成年人了,哪有出爾反爾的道理,何況他上次醉酒她不是還照顧他了麼?算是還了她的恩情了吧。
容梨再次到了宋洵聲的家裡。
他進家後就先讓容梨喝了杯感冒藥,然後換了件灰色的毛衣,隨意閒適且居家。他讓容梨自己逛逛,全然沒提上次醉酒的事情,容梨再次在心底確認宋洵聲是真的忘了。
這樣最好。
容梨抿唇笑笑,透出小小的得意。
宋洵聲將她的小表情收進眼底,兀自輕哂。
他進了廚房準備處理雪梨和銀耳,他半捲起毛衣袖子,露出修長好看的腕骨,指節修長乾淨,指甲也修剪得一絲不苟。
盛出一碗後,宋洵聲喚她的名字:「容梨?」
沒人應他。
容梨在宋洵聲的臥室里,上次來得匆忙,只顧著將他拖到床上,就沒細看這裡面的擺設。此刻才發現,他的書櫃最上方竟然擺著一派裝滿千紙鶴的透明塑料桶。
是小女生折的那種千紙鶴。
整個房間都充斥著性冷淡的風格,再配上書柜上花花綠綠的千紙鶴,竟然覺得有點詭異的好笑。
不過好笑之後,容梨大概也知道這些千紙鶴的來歷。
他們曾在一起看過一部愛情電影,男女主人公就是憑藉千紙鶴定情,後來兩人分開後,女主就每天折千紙鶴想念她。
裡面有一句特別中二的台詞:「只要折夠一千隻千紙鶴,你想念的人就會回來。」
容梨面前這一排,豈止一千隻,就是一萬隻也該有了吧。
「不吭一聲就進成年男人的臥室,你知不知道這樣我會誤會?嗯?」
身後突然傳來清冷低沉的男聲。
男人黑黢黢的眸子逼視著她,兩人靠得並不近,可容梨仍然感覺到了一股鋪天蓋地逼仄的氣息。
「我……」容梨正對著千紙鶴思緒萬千,猛然被人抓包,一哽,「你這房門還開著,我就進來看看。」容梨挺胸,給自己打氣,「誰讓不關門來著!」
「你不知道這是臥室,」宋洵聲抱著臂,勾唇笑,「是麼?」
容梨飛速點頭:「嗯嗯嗯!」
宋洵聲尾音上揚,帶著不自知的愉悅:「那天晚上是誰,把我拖進來的?」
???
容梨滿頭黑線,這狗男人裝的挺好啊!
壓根就心如明鏡似的,她認命地閉了閉眼,又突然想到——不對,她逃避個錘子。
那天晚上是他說了那麼多騷話,要真不好意思也應該是他。
反而她樂善好施,樂於助人,深刻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都應該讓宋洵聲給她頒個小獎章!
哼!沒錯,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