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這人外形眾,也許是因為她等得有點久,進商場的人形形『色』『色』,她覺得周禮是最醒目的一個。
可她跟周禮認識了這麼長時間,早經慣他的外形。
她明明也才在這裡等了沒多久,連冰激凌都還沒吃一半。
「吃完這個還能吃下飯?」周禮在她面前站定,了眼她手拿著的白『色』冰激凌。
嘴唇冰涼,凍得有點麻,林溫抿了一下,說:「胃沒那么小。」
她的語氣跟來時有微不,像是少了點興致。周禮聽在耳中,不動聲『色』道:「那吧。」
兩人說好先吃飯,飯後再去買電扇。
商場二樓以每層都有餐飲,周禮沒有自己做主,因為他每次問林溫意見,林溫多數時候也不會說「隨便」,即使說了隨便,也會加個前提。
她長了一張聽話的臉,但里總有自己的主意。
果然,他問林溫想吃什麼,林溫回答:「找家不用等號的。」
用餐高峰期,熱門的幾家餐飲店門口都在排位等號,剩下的韓料、日料或者燒烤不用排隊,兩人都沒什麼興趣。
最後他們隨便挑了一家拉麵館,各點一份三十九元的番茄牛腩面。
林溫起初還覺得價格偏高,等面端桌,她又覺得這家店實在。
面碗比臉,牛腩和番茄鋪滿一層,麵條分量足夠兩人共享,她肯定吃不完。
服務員前還告知他們:「面吃完了還能無限續。」
餐具不是一次的,全都擺在消毒櫃裡。
周禮取來了筷子和湯勺,分給林溫時見她東張西望地在別人吃麵,周禮打趣:「怎麼,是不是早知道叫一碗麵就夠了。要不你這碗打包,再給你拿個小碗,跟邊那桌一樣。」
邊那桌是母女二人,女兒才六七歲,母親點了一碗麵,拿了小碗挑來分給女兒吃。
林溫的確吃不了一整碗,換做平時她或許還會點個頭,故意說「那好啊」,但此刻她確實興致不高。
林溫一手拿勺,一手拿筷,抿了個淡笑道:「快吃吧。」
說著,她先舀了一勺湯喝。
湯底剛過舌尖,眼前的碗就被對面的人端了過去,三兩下,碗裡麵條被夾一半,接著,碗又回到原位。
林溫緩緩咽下湯。
湯先滑過舌頭,味道極鮮,再滾入喉嚨,又極燙。
過於美味的湯,最後讓人遭罪。
林溫喉嚨不舒服,後半程她話變少很多。
電扇就那幾個牌子,她不需要花里胡哨的功能,了兩家,她就選好了。
周禮把她送到小區,又和她一起下車,提前掐掉她的顧及。
周禮道:「幫你把電扇拿去,就送你到門口。」
電扇帶包裝很重,林溫沒有拒絕。
到六樓,周禮放下包裝盒,林溫拿鑰匙,準備等他了再門。
周禮沒馬離,但也沒有說話。兩人一個低頭,一個仰頭,莫名其妙地無聲對視。
時間耗久,感應燈自動熄滅,剩一點微弱的光從五樓半的窗戶里溜進來,堪堪能讓他們清彼此的輪廓。
「想不想說點什麼?」周禮聲音極輕,沒有驚動感應燈。
「嗯?」林溫也一樣。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電扇包裝盒有半人高,擋在了他們中間,平白拉了兩人這天原本經靠得很近的距離。
過了一會兒,周禮才又輕聲口:「你想好了嗎?」
這話沒頭沒尾,彼此都知道這是在問什麼。
林溫驟然捏緊手中的鑰匙,他們說話沒有驚動感應燈,鑰匙串的叮咚聲將感應燈驚醒了。
六樓的燈早前壞過一回,林溫自己買了燈泡換,其他樓層的燈都是低瓦數,有她房門前的燈是高瓦數。
刺眼的燈光突然直『射』,林溫忍不住閉眼睛,下一秒她被人托住了後腦勺,被迫向前,頭頂偏右側的位置被人的嘴唇很溫柔的碰了一下。
短短一瞬,隔著頭,觸感並不清晰,但林溫再一次感受到了尾椎骨升至頭皮的酥麻,她猛然睜眼。
周禮個子高,這點電扇包裝盒能擋住林溫,根本擋不住他。
他控制著自己今晚的緒,也控制著分寸,到底沒有過越界。
周禮輕輕嘆了口氣,把人放,他淡笑道:「進去吧,早點休息。」
說完,他了林溫最後一眼,然後轉下樓。
林溫雙手搭在包裝盒,愣愣地站了一會兒,直到聽不見半點腳步聲了,她才咬了下唇,重新抖鑰匙串,找到門鑰匙。
門進去,客廳沒燈,但主臥著門,燈光從裡面溢。
「你回來了?」袁雪在臥室里喊。
「嗯,你吃過了嗎?」林溫把燈打,將電扇挪進來。
「這都幾點了,要是還沒吃,寶寶不得跟鬧?」袁雪手拿著東西,臥室說,「今天逛街,重新買了戒指……咦,哪來的電扇,你自己買的還是公司福利?」
「自己買的,用的那把電扇壞了。」林溫邊拆包裝盒,邊問她,「你買了什麼戒指?」
袁雪抬起胳膊,展示自己手背:「呶,把鑽戒換成了這個。之前摘了婚戒,手指頭空空『盪』『盪』的,彆扭了,今天正好逛街到有活動,侶對戒打六折,讓店員把男戒換成了女戒,們一人一個。」
「不習慣戴戒指。」林溫說。
「戴著玩嘛,你試試。」袁雪拿戒指,戴到林溫無名指,「不錯誒,小挺合適。」
稍微有點松,林溫感受了一下,問道:「多少錢?」
袁雪手一揮:「打完六折白菜價,別問了。」
林溫知道袁雪其實也想順便送她件禮物,所以她沒有推回去。
洗完澡林溫回到閣樓,一邊對著新電扇吹頭,一邊拿起手機,翻到任再斌的微信號。
他的朋友圈沒有更新。
林溫曲著腿,下巴擱在膝蓋,蹙著眉,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滑動屏幕。直到困意襲來,她才放下手機。
第二天早起,林溫班前把垃圾帶下樓。
七點半不到,陽還算溫和,小區裡的老年人推著嬰兒車慢悠悠散步。
垃圾投放點門口照舊聚集著一撥人,老阿姨們兩個晃著嬰兒車,一個牽著狗繩,一個打著扇子,音量故作壓低沒低,像是在竊竊私語,引誘著旁人加入她們的聊天。
打扇的老阿姨見林溫,忙拍拍邊人,扇子朝林溫指了指。
推著嬰兒車的老阿姨給了對方一個眼神,輕咳了一下嗓子,叫住人:「溫溫啊。」
林溫倒著垃圾回頭,禮貌道:「吳阿姨。」
「哎!」吳阿姨笑笑,「要班去啊?」
「嗯,要去趕地鐵。」林溫倒完了,手沾到點髒,她到站點角落的水池前洗了洗手。
吳阿姨在她後面問:「你這幾天有沒有跟你爸爸媽媽打過電話啊?」
林溫不解:「打過的。」
「昨天和今天呢,有沒有打電話?」
林溫關水龍頭,轉向吳阿姨:「沒有。吳阿姨,是不是有什麼事?」
吳阿姨跟邊三人對視一眼,才語重長道:「溫溫,你不能光顧著工作,有時間還是要經常關一下你爸爸媽媽。那個李阿姨你知道吧,就是跟你們家況一樣的那個。」
林溫一愣,過了幾秒才說:「知道,李阿姨怎麼了?」
李阿姨經年近七十,按年齡,林溫應該稱呼對方為『奶』『奶』,可李阿姨跟林溫父母是齡人,所以林溫叫對方阿姨。
「李阿姨她這兩年搞『迷』信,經常跑到寧平鎮去燒香拜佛,不知道把多少家底都扔進了人家寺廟裡,簡直瘋了一樣。」
「還到處拉人,次還想拉過去,是不信這個的。」
「之前五一假期你爸媽不是剛好在這裡嗎,那個時候你沒在,你爸媽說你差去了。你爸媽那幾天總跟李阿姨聊天,們那個時候沒當回事,誰知道昨天李阿姨又去了那個寺廟,說這次要去那裡住一個月,你爸媽也跟她一起去。」
「們就是想提醒你啊,你李阿姨現在就一個人,也沒人勸得了她,你爸媽幸好還有你,你有空還是要多關關他們。」
「這都二十多年了,你都這麼了,他們也該來了。」
四個阿姨你一句一句,好地將所知全告訴了林溫,林溫道了謝,扶了扶單肩包的帶子,了林蔭小道。
一直到小區門口,林溫才拿手機,撥通微信視頻。
母親向來喜歡跟她通視頻,這次的視頻邀請她被掐了。
過了幾秒,母親打來電話。
林溫含笑說:「媽。」
「溫溫,你還沒班嗎?」
背景似乎很安靜,林溫說:「馬要去班了,想起來這個禮拜有幾天調休,回家你們好不好?」
「啊,調休能不能換啊?」母親遲疑道,「跟你爸爸去旅遊了。」
「你們去哪裡旅遊了?怎麼之前沒有提起?」
母親支支吾吾:「哦,旅行團有便宜,們也是臨時報的,要玩比較久,嗯對比較久,概要一個月。」
「哦……」林溫捏緊手機,說道,「那你們玩得點,要注意安全。」
掛斷電話,林溫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繼續往地鐵站。
到了公司,林溫如常先泡一杯黑咖啡,喝完投入工作,一直忙九點多,她慌意『亂』,終於熬不住,口向組長請一天半假,假期時間從今天到明天午。
寧平鎮的所在區從前是一個縣,後來縣改區,歸屬宜清市。
寧平鎮離宜清市很遠,沒有直達的公共運輸,林溫查了導航,去那裡至少要兩個小時,她擔今天趕不回,所以預留了明天午的時間。
批好假條,林溫拎包,直奔地鐵站。
另一邊,周禮今天不用班,但他也是早起。
他換了休閒裝,天微亮就車門,七點半到達位於半山腰的覃家別墅。
也許說小莊園更合適。
覃家占地幾千平,從門跑到後院最角落得喘口氣,泳池、球場配套齊全,別墅建築面積七百多平。
是真正的住戶稀少,覃家就剩了這麼幾個人。
覃茳尤正坐在客廳里文件,另一邊沙是她的一兒一女,兩個不足六歲的孩子很乖巧,一直在安安靜靜繪圖本。
周禮進屋,覃茳尤放下文件,笑道:「幾次叫你你都沒空,吧,那你就別想睡個好覺。」
周禮坐下道:「早飯還沒始?老爺子呢?」
覃茳尤說:「爺爺在後面練拳,還有一會兒。你餓了可以先吃東西墊墊。」
茶几擺著點,周禮隨手拿起一塊。
「你有時間也多來家裡,誰像你一樣,中飯午飯不來吃,千請萬請才能請你來吃一頓早飯。」
周禮吃著點,隨意道:「行啊,那明天始頓頓來這兒吃。」
「你說到做到才好。」
「你歡迎就行。」
「誰會不歡迎你。」覃茳尤道,「連鄭老他們都這麼歡迎你。」
周禮淡笑,揩了一下嘴角的碎屑,捻著指尖沒有接茬。
「你自己也多注意,商場的關係一會兒敵一會兒友,現在鄭老他們跟們是敵,你也別跟他們得近。」覃茳尤像長輩似的說,「電視台的工作很適合你,你這幾年收著,做得也像模像樣,千萬別半途而廢,那多可惜。」
周禮管聽,偶爾才敷衍一兩句,不多久覃勝天從後院回來,覃茳尤從沙起,周禮慢悠悠地撣了兩下手的點碎屑,站起來叫了一聲:「外公。」
覃勝天穿著很樸素,邊不跟著人時,他就像個普通的小老頭。
覃勝天向周禮,腔道:「哼,還認識路。先吃飯,吃完了去書房,跟你好好聊聊。」
覃家飯菜提倡節儉,飯桌都是普通的白粥油條、包子炒粉。
不過吃飯規矩,講究食不言寢不語,連兩個小孩都乖得像木頭樁子。
吃完飯,周禮跟隨覃勝天進書房。
覃勝天背著手轉過,下巴一指茶具,說:「沏茶。」
茶具做工精美,經有二十年歷史,周禮小時候第一次在這學會沏茶,用的就是這套茶具。
不一會兒茶沏好,覃勝天慢慢品著,口道:「想好了沒有,什麼時候來這裡?」
周禮端起茶杯,也喝了一口。
兩個人一談就談到快中午。
周禮沒留下吃午飯,他離別墅,又車去了汪臣瀟那裡。
汪臣瀟接到電話後從公司跑下來,稀奇道:「你怎麼來了,找有事?」
周禮門見山:「任再斌有沒有聯繫你?」
「啥?」汪臣瀟一臉懵,「他為什麼聯繫?他不是在旅遊嗎?」
周禮靠著車門說:「你確定?」
昨天傍晚,他停好車,去商場的路他見了徐向書。
他對徐向書印象還算深刻,畢竟林溫邊少有異。
徐向書和一個女孩一人拿著一支蛋筒,邊吃邊說話。
「你跟那個林溫聊這麼久,就光聊你那兩個事?」
「那是因為之前跟她提起過,那兩個事當初辭職跑去旅遊,別提多羨慕了。現在他們要從藏區回來了,也就跟她順嘴一提。不過跟她哪裡聊了很久,不就是買了個蛋筒的功夫。」
「哼,誰知道你……」
剩下的他沒聽,也就擦肩而過的這點時間,他經聽到了讓林溫昨晚變得異常的原因。
這會兒汪臣瀟撓了撓頭,不知想到什麼,他突然拿手機,打微信,翻了任再斌的聊天框。
「去……還真是!」
最後一條聊天記錄就在前天晚十一點四十八分,當時汪臣瀟在老紀燒烤攤喝得酩酊醉,正等著周禮來接他,完全忘記自己曾收到過這條微信。
周禮抽汪臣瀟的手機,見了任再斌的留言。
「老汪,下周回來,你們最近怎麼樣?林溫呢?」
汪臣瀟嘟囔:「你怎麼知道任再斌要回來了,他也聯繫你了?」
周禮把手機扔回給他,汪臣瀟趕緊接住:「你小點,還沒功夫換新手機!」
「行了,去吧。」周禮說。
「你叫下來就這點事?」
「請你吃午飯?」
「謝謝你,也不現在幾點,還要餓著肚子等著你請午飯?」
汪臣瀟不再耽擱,匆忙返回廈。
周禮沒急著,他拿手機,撥林溫的號碼。
響到自動掛斷,始終沒人接。
周禮靠著車門,按下打火機。室外風微,他攏著岌岌可危的小火苗,低下頭,慢慢點一支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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