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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回來那天就能開走

2024-09-04 18:14:08 作者: 金丙
  周禮在問出那個問題之,就已經知道答案。

  他不意外也不失落,通話結束,他靠在醫院的椅子上,仰頭望著藍天。

  港城的室內冷氣像是不用花錢,這一條廊道三面全是玻璃,陽光無孔不入,妄圖驅散醫院裡的寒氣。

  惜陽光照不廊道以外,走出廊道,周圍也只剩寒氣了。

  周禮這幾天睡眠不夠,他在這裡小坐了五分鐘,身體稍稍回暖,他次強打起精神,回周卿河的病房。

  護剛端出餐具,輕輕帶上房,見周禮,她馬上要重新開。

  周禮攔住她:「他睡了?」

  護對周禮道:「周先生剛躺下,還睡著。」

  周禮瞟了眼餐具,護又道:「先生剛才喝了一小碗湯,米飯吃不進。」

  周卿河這兩天胸悶心悸,伴隨嘔吐,這碗勉強喝進去的湯不知道什麼候又會吐出。

  周禮對護道:「我待會兒要離開,大概明天中午回,你照顧好他。」

  護點頭:「您放心。」

  周禮回公寓取東西,出的候手機振動,是蕭邦電。

  蕭邦送走林溫後又回頭招呼玩家們,直現在清空客廳,他才有間喝口水,順便給周禮打這通電話。

  蕭邦說林溫因為他所以了店裡,周禮得照顧他父親,蕭邦也善解人意,他拐彎抹角地暗示:「這個月的帳目還報給你呢,你什麼候回,我提做個準備。」

  周禮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說道:「我現在就回。」

  蕭邦一傻:「什麼?」

  天黑後,周禮走出機場,蕭邦抱著胳膊,一臉嚴肅地候在出口。

  周禮隨身拎著只包,蕭邦會跑,他眯了眯眼:「你接我?」

  蕭邦打量著人,見周禮氣『色』不佳,明顯什麼精神,他放下胳膊,語氣儘量不那麼生硬:「車上說。」

  蕭邦自己車,他借了員工小丁的車子。

  小車灰撲撲的,車內空間略顯擁擠,周禮調整了一下椅位,蕭邦開著車,問道:「周叔怎麼?」

  「就那。」周禮不多提這個。

  蕭邦還算了解周禮的『性』格,周禮不多提,就證明情況不好。

  蕭邦又問:「你『奶』『奶』呢?」

  「還住著院。」

  「你這幾天就成天陪在醫院?」

  「嗯。」

  「平常跟林溫聯繫嗎?」

  周禮一直什麼情緒地瞥著擋風玻璃外,林溫的名字,他才轉頭,向說話的人。

  蕭邦說:「林溫下午我店裡,別問我她幹什麼,我怎麼知道,我就跟她聊了會兒你,然後她就回去了。」

  「……聊了我什麼?」

  「你還能有什麼好聊的。」蕭邦將下午說的幾個故事告訴他,說完後,瞥他一眼。

  周禮垂著眸。

  蕭邦直言:「還記不記得我之提醒你?」

  他提醒周禮兩次,一次在汪臣瀟的別墅,那周禮已經在行動,而林溫顯然尚未察覺。

  還有一次在汪臣瀟父母家。

  那次他說:「你不能確定你這份興趣能保持多久。」

  周禮給他的回答是:「未的事人知道,但我對她已經了興趣的階段。」

  蕭邦回憶完,說道:「現在你說走就走,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但我是不是也能說一句,未的事其實早就有了預料,你永遠都是這副德行,興趣了就用盡千方百計,得手了又能輕易拋開。你打算怎麼對她?」

  車速不快不慢,市區剛十點,七月中旬的夜間氣溫直『逼』三十五度,拉下車窗,熱浪撲面而。

  經中學口,周禮說:「停車。」

  蕭邦慢慢靠邊:「還呢。」

  「了。」周禮盯著車窗外,解開安全帶下車。

  對面的夜宵攤熱火朝天,老紀燒烤的生意似乎最好,大片攤位座無虛席,只有一張桌子單獨坐了一個人。

  大約見這裡有空位,或者是有其他原因,三個男人站在桌邊,嘻嘻哈哈跟坐著的女孩商量拼桌。

  桌上燒烤熱氣騰騰,江小白卻已經空了半瓶,林溫握著酒瓶,抬頭向三人,眼眸水光盈盈,唇形豐潤甜美。


  她直接拒接:「抱歉,不拼桌。」

  三個男人更加按奈不住。

  「別這嘛小美女。」

  「咱們請客怎麼?」

  「你是不是住這附近,我好像經常見你。」

  穿著黑t恤的男人說著話,直接彎腰拉開凳子。

  凳子拉一半,受了阻力,男人一,有隻腳正勾住凳子,猛一用力,腳勁大得能把他拽倒,凳子從他手裡飛脫出去,金屬腳在地面劃出一聲尖銳的響。

  男人踉蹌,扶住了桌子,夜宵攤的桌子承重能力有限,桌板晃動起。

  林溫立刻抵住,周禮動作更快,他穩住桌,順勢坐了剛從別人手裡拽回的凳子上。

  男人本要罵,抬頭見周禮長得高高大大,臉『色』也是一副不好惹的子,他嘴裡隨便啐了兩聲,就和同伴罵罵咧咧地走了。

  林溫仍握著江小白,兩隻胳膊都搭在了桌上。

  桌子已經不晃了,她的視線卻好像晃了晃。

  「晚飯吃?」周禮先開口。

  「……嗯,」林溫視線不晃了,她攥緊了一下瓶子,說,「晚飯的候不餓,剛才餓了,就吃點東西。你怎麼回了?」

  周禮抽走她手裡的酒瓶,對著燈光照了照,還剩一半。

  他翻起筷架旁邊的玻璃杯,往裡倒著酒說:「跟你一起吃晚飯。」

  林溫著透明的酒『液』注入杯子,汩汩響著,由淺至深。

  周禮給自己倒了一杯,又將酒瓶放回林溫跟。

  林溫重新握住瓶子。

  男人體熱,才一會兒功夫,這隻酒瓶就沾了周禮的溫度。

  林溫說:「我點的燒烤不多,給你叫一點?」

  她只點了十五串,分量都不大,其中一半還是蔬菜。

  周禮拿起一串說:「不急,先吃著。」

  「哦。」

  兩人慢慢吃著燒烤,喝著小酒,林溫問:「你什麼候回港城?」

  「明早。」

  林溫點點頭。

  酒喝得快,馬上就空了,林溫又從隨身包里掏出一瓶。

  周禮著她變魔術,拿酒瓶,他替她開了。

  周禮問:「包里還有嗎?」

  「有。」

  「還有幾瓶?」

  「三瓶。」

  「……你最多能喝多少?」

  林溫搖頭:「不知道,試。」

  「那今晚試試。」

  「好啊。」林溫很乾脆。

  酒瓶歸林溫,酒杯歸周禮。

  林溫道:「你還是少喝點,畢竟明早的飛機。」

  周禮說:「我酒量比你好。」

  「你又不知道我酒量。」之他們都試醉醺醺的,但那程度根本不算醉。

  「你六十度的酒都喝不了。」

  「這又不是六十度。」

  「不信就打個賭。」

  「賭什麼?」

  「說。」

  林溫反對。

  正喝著,林溫的微信響了,是母親給她發了一張如佛祖的圖,說是睡見佛接福,保佑她晚上有好夢。

  林溫笑了笑,放下手機,她向周禮,斟酌著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寺廟的候,找僧人說話?」

  「記得,」周禮道,「他們的道理都是一套套的。」

  那林溫放不下心,周禮帶她轉遍每一座大殿,見僧人就找人聊。

  幾位僧人說的話,他們至今記憶猶新。

  「婆娑就是一個有缺憾的世界,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

  「這裡的人,都有各各的不幸,他們有的身患重疾,我會叫他們去醫生,但有的人,得的是心因『性』疾病,身病好治,心病難醫,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心靈上的寄託。」

  就因為僧人說出「心因『性』疾病」這個專業用詞,有一味的蠱『惑』人心,林溫才放心,讓父母暫呆在寺廟。


  其實去那間寺廟的,大多數都是得了心病的人,比如林溫父母,比如將她父母帶去的李阿姨。

  李阿姨就患有嚴重抑鬱症,像她說的,她曾經無數『自殺』方法。

  僧人們說,你在意的是瓶子裡的虛空,你往常不的那些,是瓶子外的虛空。

  是你所在意的事業、成就、愛情等等,即使偉大,也只是裝在瓶子裡,假如你放不下自己,就無法領略瓶子外的美妙世界。

  這些都是說給「李阿姨們」的,但抑鬱症患者,就是放不下,這病不是他們故意得的,他們的精神狀態不受自己控制,不是配合治療他們就能痊癒。

  林溫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不會怪周禮,但是,林溫摩挲著酒瓶,說道:「初中的候我孤立,最開始我其實很害怕,那孤獨的覺很恐怖,是人是有適應『性』的,當我慢慢適應了這孤獨,我就,孤獨也什麼不好,我不需要朋友,不需要任何社交,但是高一的那個暑假,我了一條新聞。」

  新聞報導說,日本某男子不工作也有朋友,往日有任何社交,該男從二十多歲啃老五十多歲,最終他死在家裡,直屍體發臭才鄰居發現。

  林溫完這則報導,就像人打了一記悶棍。

  「我不像他那死去。」林溫輕聲道,「所以我那個候就規定自己,必須要交朋友,將要有正常的同事,有戀人,有丈夫和孩子。」

  但她希望這一切的人際關係都是最簡單的,她挑的朋友都是簡單『性』子,她選擇的男友,至少在她選擇的當,對方是簡單的。

  她渴望的,永遠都是穩定並且長久的關係。

  而周禮是個例外,他和所有人都不同,他就像個旋渦,輕易就能將人吸引進去,和那間寺廟相比,他才更像會蠱『惑』人心的那一個。

  林溫著周禮,夜燈下他的雙眼深邃黝黑,始終如一的在專注她。

  她要的是穩定和長久,而不是歸期不定之下的路未知。

  林溫聲音有些輕飄飄的,像是不受控,但她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我知道你的不容易,這根本不怪你,但是周禮,我不一直都這麼懂事,永遠都是我在體諒別人。我不怪你,你也別怪我。」

  桌子小,周禮胳膊又長,在林溫說完那句話的瞬間,他的手輕易對面,手心裹住林溫的臉頰,用了點力,像掐她。

  「你傻不傻?」

  他眼睛裡有紅血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疲憊。

  臉頰並不疼,林溫定定地了一會兒,喃喃:「燒烤了,我幫你去點。」

  烤盤已經空了,只剩簽子能『舔』。

  點燒烤得進店,林溫起身,周禮跟著站起。

  林溫說:「你起幹什麼?」

  周禮說:「我跟你一起去。」

  「那你去點吧。」

  「一起。」

  「座位人著。」

  周禮拉住她的手:「座位了就了,一起。」

  「……」

  兩人一道進店點了燒烤,出的候座位還在。

  五瓶江小白全空之後,林溫走路已經走不出直線。周禮乾脆背起她,林溫趴在他背上,大約是醉糊塗了,她伸手遮住了周禮的眼睛。

  周禮已經穿了斑馬線,刻正走河邊人行道上,他腳步一頓,說:「我在走路。」

  林溫輕輕地問:「你睜開眼睛會見什麼?」

  周禮喝了那點酒,醉意其實幾分,酒勁這會兒上了一些,他喉嚨有點燒。

  周禮喉結滾動,回答:「你。」

  林溫這才把手放下。

  周禮繼續往,散步似的,不緊不慢。

  河面上浮著魚漂,釣魚的人又了,不遠處站著個長發女人,眼尖地舉手跟他們說「嗨」。

  林溫醉酒還不忘禮貌,她趴在周禮背上,高高抬手回應:「嗨。」

  聲音是一貫的輕輕柔柔,又帶了兩分醉酒才有的慵懶。

  周禮笑了笑,將人往上託了托。

  背家裡,他把林溫送進浴室。

  「能不能自己洗澡?」他問。

  林溫點頭。


  浴室關上了,裡面砰一聲重擊,周禮又立刻推開。

  林溫撞淋雨間的玻璃,疼得她坐地上捂額頭。周禮去抱她,拿開她的手,她額上一塊紅,他給她『揉』了『揉』,皺眉又好笑:「算了,你今晚別洗澡了。」

  林溫雖然醉了,但完全失憶,她不記得自己今天是出差回,回後又洗車又跑去蕭邦那,但她記得自己出了一身汗,身上有汗臭味。

  林溫蹙眉說:「我要洗澡。」

  「你站都站不穩。」

  「我坐著洗。」

  「……」

  周禮還真給她搬了一張小板凳。

  林溫脫光衣服坐在板凳上,拿著花灑對著自己沖,但她忘記把龍頭調熱水位置,冷水衝下,她一個哆嗦,抖掉了花灑。

  周禮不放心,一直守在口,見聲音不對,他又推開。

  花灑噴頭朝天,玻璃關,水花處飛濺,林溫坐在板凳上,彎著身,雙手抱膝,濕漉漉地向口。

  周禮盯著她,直地上的花灑轉了方向,水花往林溫身上飛了,他才『揉』了『揉』眉心,關上浴室,把身上衣服脫了,進淋浴間伺候人。

  洗完澡,周禮把人裹好,將她抱回臥室。

  林溫在床上一滾,鑽進子裡,周禮掰住她肩膀,按住她弄散的干發帽說:「別動,我去拿吹風機。」

  林溫還算話,真趴著不動了。

  周禮給她穿上衣服,幫她吹頭髮,床單難免沾水,吹完頭髮,他順便拿熱風口對準了床單,林溫不知道,她胳膊伸了,一下燙,疼得立刻縮了回去。

  周禮關了吹風機,把她胳膊扯,一,已經燙紅了,他立刻去廚房拿一瓶冰水,替林溫捂住胳膊。

  林溫昏昏沉沉,又身處清涼,一會兒就睡著了。

  周禮坐在地上,還替她捂著,又撥開她頭髮,檢查了一下她的額頭。

  還剩幾個小就天亮了,周禮不睡,他替林溫敷完冰,順便把水喝了。

  一直五點十分,他才起身去浴室刷牙洗臉,然後上樓找一身乾淨衣服換上。

  回主臥,林溫仍睡著,周禮輕聲叫她:「溫溫?」

  醉酒的人睡得熟,周禮叫了好幾聲,林溫才勉強睜眼。

  周禮道:「我走了。」

  林溫意識不清:「去哪裡?」

  「機場。」

  「……哦。」林溫找回記憶,還記得上次周禮是自己開車去機場的,她道,「你車鑰匙在鞋柜上。」

  「我叫了車,我車暫留你這兒。」周禮道。

  「哦。」

  「幫我著。」

  「嗯。」

  「等我回開走。」周禮拂了拂林溫的頭髮,低聲,「回那天就能馬上開走。」

  「……嗯。」

  周禮親了親她額頭:「你接著睡。」

  林溫眼睛快閉上的候,又一句莫名其妙的耳語。

  「你對我還不夠了解。」

  那聲音像從隧道中發出,深沉又綿長,林溫還當在做夢,她神志不清地眨了眨眼。

  大輕輕關上,林溫又閉上眼睛,意識昏昏沉沉,似乎又躺了很久,似乎只躺了幾秒,她猛地從床上彈起,拖鞋也不及穿,飛奔口,打開,樓道里有腳步聲。

  又跑陽台,扒著窗框往樓下,樓下也有周禮的蹤跡。

  早晨風微熱,太陽還有完全探出頭,天邊雲霞已經染成刺眼的金『色』,林溫手擋在額,眼睛怎麼都睜不開。

  了一會兒,樓下傳夫妻爭吵聲。

  「車子怎麼發動不了了?」

  「兩個月開,當然打不著火,我上個月打電話回讓你動一動,你根本就!」

  另一邊,馬路上車流稀疏,劇本殺店打開,蕭邦送幾個通宵的熟客出,揮揮手,他打著哈欠,伸了一個懶腰。

  天空只有雲,有飛機,蕭邦了眼間,還航班起飛的候。

  也不知道那兩個傢伙昨晚燒烤吃幾點,又談了些什麼。

  蕭邦不由起周禮當在車上說的話。


  昨晚他說周禮永遠都是這副德行,興趣了就用盡千方百計,得手了又能輕易拋開。

  這類話其實在林溫還出現的候,他就已經說很多遍,比如周禮打網球,比如周禮玩摩托,周禮興趣得快,走得也快。

  但周禮從都懶得回應他。

  直昨晚。

  那還在機場高速,有人變道超車,蕭邦車子開得少,技術不家,緊張之下差點打彎方向盤,周禮平靜的聲音在這冒了出。

  「我對那些留戀,所以能輕易拋開。別拿林溫去比較,你閉上嘴,我睡會兒。」

  店又開了,另一間遊戲房的通宵玩家走了出,蕭邦往旁邊讓,等人都離開,他才打著哈欠,回店裡。

  小區里陸續有了晨練的人,那對夫妻還在樓下爭吵。

  車子一段間不開的話,會發動不了。

  ——「等我回開走。」

  ——「回那天就能馬上開走。」

  她要的是穩定和長久,而不是歸期不定之下的路未知。

  他要是在回那天就能馬上把車開走,他就必須在這段間內趕。

  林溫站在陽台,手攥著頸下的玉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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