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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番外

2024-09-04 18:20:11 作者: 畫七
  帝後番外

  春去秋來,一晃三年過去,大燕新君勵精圖治,百姓安居樂業,京都更見繁華昌盛,元成帝的威名傳遍四海。

  只有一件兒,讓朝臣們煩心不已。

  別的皇帝享齊人之福,左擁右抱後宮佳麗三千,到了元成帝這便是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飲,每回以各種藉口推脫選秀。

  登基四年,後宮卻還是只有一個皇后,若僅僅只是這樣,便也罷了,偏偏皇后又不是個能生養的,自生了皇太子後肚子便一直沒有動靜,這才導致皇嗣凋敝,群臣不滿。

  紀煥卻是充耳不聞,將那些長篇大論洋洋灑灑的勸諫通通丟到一邊,晾的日子久了,說的人自然也就少了。

  初秋的第一場大雨落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日推門一瞧外邊,黃葉盡落,在彎彎曲曲的青石小路上覆了一層,而前陣子開得正好的米黃色桂花,一簇簇掉得只剩十之七八,七零八落地歪軟在潮濕的地里。

  因著昨日的那場大雨,紀趙見了風,到了夜裡喉嚨就有些不大舒服,陳鸞傳太醫來開了藥,再加上蘇嬤嬤連著熬了幾碗薑湯,喝下去便也沒什麼事了。

  可紀趙是個機靈鬼,見難得有這樣大好的機會纏在香香母后跟前,靈機一動,平素活蹦亂跳的人兒便馬上虛弱了好幾個度,歪在陳鸞的懷中說什麼也不肯下去。

  爹娘都是出了名的好相貌,紀趙除了生下來丑點,到了後來儼然就是一顆珠圓玉潤的小丸子,一等一的惹人憐愛,只要他嘴一癟,蘇嬤嬤和葡萄流月幾個就能給他上天將月亮都摘下來。

  陳鸞只覺得好笑,平素里任著他打打鬧鬧窮開心,一旦真出了格就將人招到跟前輕聲細語講道理,許是她太過溫和沒有威懾力,紀趙到底小孩子心性,每每點過頭就忘了。

  對此,陳鸞往往只是眯了眯眼笑而不語,搖著宮扇慢悠悠去了趟御書房,她收拾不了這皮實的小兔崽子,自有他老子能收拾。

  可憐皇太子年紀小小,就多次見識到了枕邊風的厲害。

  用過晚膳後,紀趙磨磨蹭蹭賴在陳鸞的懷裡,扯著她袖子東說西說就是不肯下去,陳鸞用手摸了摸他的額心,溫度已經降了下去,於是輕輕擰了他的耳朵道:「還不下來?

  等會你父皇回來見了又得叫你抄書了。」

  聽到抄書,紀趙嗷嗚一聲,捂著耳朵又蹭到她懷裡,奶聲奶氣地問:「父皇今日去校場了,兒臣聽胡公公說,怕是夜裡趕不回來的。」

  陳鸞一愣,啞然失笑。

  怎麼倒還忘了,被這小子哄得找不著東南西北的,可不僅僅只有她身邊伺候的人啊。

  「彎彎今日想和母后睡。」

  紀趙說起這話來,神情里既有委屈又帶著三四分的不滿。

  平日裡,他是不敢提這等要求的。

  因為冷臉父皇在。

  只要紀煥宿在養心殿,他就得早早的回自己的寢宮,稍一表露心思,他父皇便會淡淡地開口警告,罰起他抄書來那叫一個毫不心軟。

  這點就是陳鸞也頗有微詞,好幾次忍不住替紀趙抱不平,他才多大,不過三歲多的小孩兒,雖天資聰穎隨了他爹,但正是愛玩愛鬧的年紀,原也不打緊的,偏生紀煥對他嚴上加嚴。

  陳鸞回神,揉了揉他肉乎乎的小臉,低頭問:「今日的功課完成了嗎?」

  紀趙一聽有希望,兩眼亮晶晶,連連點頭,帶著些鼻音道:「完成了,舅舅親自瞧過,還誇讚了兒臣幾句。」

  陳鸞眼裡漫上暖意,她拍了拍奶糰子的肩,對蘇嬤嬤道:「將太子帶下去沐浴,水放熱一些,別又冷著了。」

  蘇嬤嬤誒了一聲,和幾個宮女一起擁著紀趙下去了。

  紀趙知道母后這是無聲默認的意思,高興地抿唇,露出兩顆尖尖的小牙,陳鸞看著好笑,心裡也暖,沖他擺了擺手,溫聲道:「快去罷」。

  得知今夜能宿在養心殿,三歲半的太子殿下邁著短腿跑得歡實,顛顛的就下去了。

  這性子,委實有些不像他爹。

  待小小的人兒出了屏風,陳鸞臉上笑意隱沒下去,她揉了揉額心,衝著葡萄招了招手,問:「皇上那可有遣人來傳話?」

  葡萄搖頭道了聲無,仔細瞧她臉色,也是有些疑惑地開口:「說來也是奇了,皇上今日下早朝後就去了校場,一待就待到這個時辰。」

  她探了探頭,瞧了眼外頭的天,壓低了聲道:「奴婢聽聞金紫光祿大夫陪同著一塊去的,這位大人生性風流,京中之人無不知曉,聽說前段日子還納了幾名江南的美妾,將正房夫人氣得回了娘家,這會還沒回呢。」


  這一個說的有意,聽的卻沒心。

  陳鸞往南邊的窗子探出半個身子,一眼瞧到外頭的曲幽長廊,掌燈太監手裡的燈泛著橘色的光,將一方黑暗照得纖毫畢現,她有些意興闌珊的收回了視線,點上了葡萄的額:「你呀,多心多想。」

  她這麼一說,葡萄也緩過神來,連聲道:「是奴婢多心了,皇上對娘娘幾年來如一日的呵護備至,咱們這等在娘娘身邊伺候的,別提多有福氣了。」

  再加上她是自幼跟在主子身邊,一路陪著過來的,早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

  照她看,兩位主子恩愛如初是好事,但未雨綢繆的心也還是要有,不然真生了變故,豈不一開始就落入了下風?

  陳鸞才要說話,懷中就撲進了一個暖暖的小身子,許是才沐了浴的緣故,小傢伙肉乎乎的小臉紅撲撲粉嫩嫩,陳鸞忍不住捏了捏,拍了拍他的背,道:「快上床躺著吧,這幾日天氣涼,等會子病又重了,喝藥的時候有你受的。」

  紀趙一聽到喝藥,臉上表情跟見了他父皇一個樣,鬆開小手,往內殿跑去了。

  陳鸞眉目彎彎,朝葡萄頷首輕聲道:「去將藥熱了端上來,先叫奶娘哄著太子喝了。」

  她點了點額心,有些頭疼:「這小子鬧起來可不安生。」

  紀趙繼承了他爹的聰穎,悟性十足,性子卻是半點兒也不像,怕苦怕疼,一天到晚上躥下跳,沒人看著的時候簡直就是要上天摘月亮星星。

  卻出人意料的,特別愛黏著陳鸞,一鑽著空子就要他娘哄著抱抱,偶爾還能得到個香香。

  紀煥偶爾還有所感慨,笑稱兒子與他爹一般,這輩子都離不去陳鸞。

  養心殿的龍榻上,一大一小緊在一塊,小傢伙身子像個小暖爐,不多時就來了困意,揪著陳鸞的袖子小雞啄米,陳鸞笑著給他哼調子,道:「睡吧,今夜就叫你睡在這裡,不回允成殿了。」

  紀趙揉了揉眼睛,這才吃了定心丸一樣的,呼吸慢慢勻稱下去。

  母子兩還未睡下多久,殿外便傳來響動,陳鸞睡眠淺,一下子就被驚醒了,她睜眼醒來,發現小傢伙擠到了她懷裡毫無睡相可言,外頭響動卻是未停,且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流月輕手輕腳卷了半面紗幔,見她已睜了眼,面色凝重地低聲稟報:「娘娘,皇上回來了,還喝了些酒,您去瞧瞧吧?」

  陳鸞心裡咯噔一下。

  這些年,男人只在逢年過節,興致好時略飲一些,極為克制,他原也不是嗜酒成性的人。

  陳鸞下意識地皺眉,才要輕手輕腳地下榻,那人卻已經進了來。

  男人一身五爪金龍相扣,寒光滲然,肩寬腰窄,龍鳳成姿,三年的時間一晃而過,而紀煥卻像是一壇烈酒,越積澱越見醇厚,歲月仿佛總是格外厚待此人。

  離得近了,一股濃烈的酒味便遮也遮不住,一時之間竟壓過了這殿內的薰香,混著他身上慣有的龍涎香,就顯得格外的奇怪。

  陳鸞上前給他解下披風,兩人的呼吸交纏,他身上女人的脂粉味兒便直往她鼻子裡鑽,她再凝神細看,男人的袖袍間就落下一塊女人的帕子來,流月暗道不好,連忙上前半步,問:「娘娘,還是讓奴婢來吧?」

  陳鸞搖頭,精緻的小臉上裹著深濃的寒,她瞧著跟前倜儻風流的男人,像是瞧陌生人一般,片刻後輕聲問:「去哪了?」

  紀煥上前幾步攏住她的身子,冰涼的下顎蹭在女人溫熱的脖頸間,含糊不清地抱怨:「同溫自溱那老狐狸喝了兩杯,險些被擺了一道。」

  平素里沉著穩重一皺眉頭諸臣惶恐的人撒起嬌來卻是不含糊,他醉得厲害,環著她的腰連著喚了三聲她的小名。

  沒人應他。

  與此同時,紀趙也被他的聲音吵醒了,揉著眼睛坐了起來,花了點時間消化眼前的場景,開口第一句就無比失望:「父皇怎麼回來了?」

  紀煥這才注意到殿內還有一個縮小版的燈泡,他一下子拉下了臉,冷著聲皺著眉厲聲道:「紀趙,誰叫你睡在養心殿的?

  都多大人了還成日黏著你母后?」

  說罷,他直接揚聲朝外道:「奶娘呢?

  進來把太子抱回允成殿歇息。」

  話音才落,奶娘就進了來,陳鸞閉著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皮子朝上掀了掀,聲音請冷冷,「下去。」

  那奶娘進退兩難,紀煥這時候再遲鈍也察覺出了她話里的火藥味來,冷硬的稜角柔和幾分,低低地叫:「媳婦兒,怎麼了?」


  一個酒鬼,陳鸞不想和他多說什麼。

  她朝著紀趙招手,「彎彎過來,咱們去允成殿。」

  注意到她說的字眼,紀趙眼睛一亮,聽話地跑過去用肉乎乎的小手牽起陳鸞,在路過紀煥的時候鼻子動了動,然後打了個噴嚏,有些嫌棄地開口:「父皇身上什麼味?」

  礙著他父皇的臉色實在不好看,有著敏銳直覺的太子殿下把已經到了舌尖上的好臭兩個字又咽了回去,只是小身子堅定地站在陳鸞身側,雄赳赳氣昂昂地催:「母后,咱們快走吧,等會子夜深了,走路時磕著碰著兒臣要心疼的。」

  陳鸞心裡總算舒服了些,她低下身揉了揉紀趙的小腦袋,一眼也不去瞧干杵著皺眉思索的男人,一大一小就這樣出了養心殿。

  夜色深濃,前頭的宮女提著燈,橘色的光瞧上去便是溫暖而澄澈的,映出一長一矮兩道身影,偶有寒鴉從枝頭被驚醒,撲稜稜打著翅膀從他們上空飛過,這些稀疏平常的景色,如今每一面兒都透著淒冷。

  陳鸞愣是走了一路沒說話。

  紀煥也真的沒有跟過來。

  他們成親已有四年,這樣的事,屬實算是頭一遭。

  允成殿布置得大氣,紀趙到底是小孩心性,不懂大人間的事兒,睡得香甜,陳鸞的睡意卻像是被兜頭一盆冷水下來,半點也無了。

  她憋著一股氣,也不去問那人如何,只翻來覆去大半個時辰,終於將自個折騰得睡了過去。

  夜裡起了風,吹得燭台上的火苗含糊搖曳,直到一雙大手將榻裡頭那個睡得酣甜的皇太子穩穩地抱出來交給奶娘時動靜大了些,那火苗便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徹底的熄了下去。

  身邊躺了個火熱的身子,陳鸞如何不知是他來了,左右心裡存著一口氣,她眼帘緊閉,過了片刻,又背著人轉過了身,只留下一道單薄而瘦弱的背影。

  紀煥才沐了浴過來,就怕身上酒氣熏著她,又喝了一碗醒酒湯,腦子才清明了些就巴巴地趕了過來,這回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如往常一般伸手攬了她肩頭,溫聲問:「可是惱了我在外喝酒?」

  他低笑了兩聲,又接著道:「你若不喜歡,下次再不會了。」

  陳鸞騰的一下從床榻上坐起來,二話不說的就掀開被子站起身來,衣也不披一件的往外頭走。

  才走了三五步,就叫男人攔住了。

  紀煥沒料到她突然這樣大的氣性,臉上的笑意漸漸沒了下去,疑心是今日他不在的時候出了什麼事,當即就問:「紀趙又不聽話了?」

  這宮裡沒其他人趕惹她發惱,想來想去便也只有那個皮實的兔崽子了。

  這話如同一根導火線,陳鸞瞬間變臉,默默地拿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字一句道:「你若真不喜歡彎彎,直說便是,左右我們母子不得你愛,你也別總對他橫眉豎眼的,他再如何頑劣,那也是我拼了一條命才生下的。」

  這話當真來得莫名其妙,紀煥意識到了不對,面色也跟著寸寸凝重起來,他皺眉,「你今日是怎麼了?

  他是我們的長子,我又怎麼會不喜歡,只是他如今年歲不小了,又是大燕的皇太子,以後的擔子全要壓在他的身上,是該從小管著些的。」

  他接著放緩了聲線輕聲哄:「就因為這事和我鬧性子呢?」

  若沒有瞧見那方帕子,他這樣的說辭舉動倒要叫陳鸞覺著自個又在無理取鬧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直言道:「你今日去了哪裡?

  那手帕又是怎麼回事?」

  許是酒勁還未徹底醒過來,紀煥默了片刻沒有說話,半晌後才皺著眉緩緩問:「那帕子不是你在早朝時遞給我擦汗的嗎?」

  他常年習武,每回在早朝前出到養心殿的前院練劍,陳鸞倚著門半睡半醒的瞧,每回他練完了就遞上一塊帕子,看著他去上了早朝就又窩回去睡個回籠覺。

  陳鸞的氣焰頓時消了一半,她有些遲疑地開口:「那你身上的脂粉味又是哪裡的?

  海棠香在哪個宮裡都是沒有的。」

  「溫自溱納了個江南的戲女為妾,那戲女最喜海棠香,他耳根子軟,女的在耳邊一磨就腦熱應下今日下朝去調香館親取,結果那香帶在身上,十里都能聞著味,我只和他飲酒時坐得近了些,沒曾想就沾上了。」

  說到這裡,他似是回過味來,逗弄似的撓了撓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問:「皇后一進門就自行拷問,合著是心裡吃味了?」


  事情解釋清楚了,陳鸞心裡的氣也消了,只免不得嘀咕幾句以示心中不滿,「哪有這樣的臣子,在朝為官那麼多雙眼睛瞧著呢,平素里言行舉止也不知收斂些,我還聽人說他氣走了嫡妻,不去哄回來也就罷了,倒還有閒心替小妾買香料,這人也是真的寬心。」

  紀煥就倚在屏風旁瞧著她,等她抱怨完了才抬眸開口:「他那個府上烏煙瘴氣的,誰也不想管,只他這人還算是有本事才華,給他個施展的空間,倒也能幹出一番成就來。」

  聽到這裡,陳鸞倒替他那個嫡妻覺得不值。

  紀煥解釋完這事,勾唇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媳婦,你又冤枉我。」

  陳鸞聽著這帶著些微委屈些微笑意的聲,站在原地默了默,而後踱步到男人跟前,拍了拍他的背,柔著聲道:「喝了那麼些酒,頭可疼嗎?

  你坐到那邊,我替你揉揉?」

  送上門的體貼溫柔,不要白不要。

  紀煥深諳此道,不緊不慢一撩衣袍就坐到了床沿邊,陳鸞站到他跟前,指腹溫軟,帶起一抹裊裊幽香,半晌憋出兩句來:「今日的事兒,是我冤枉了你,可若是下回,你就是臨時叫人帶個話給我也是好的,平白無故的叫人提心弔膽。」

  紀煥手指繞了她長發兩圈,笑得散漫懶怠,聲線低沉沙啞:「今日喝糊塗了,沒能想到這遭。」

  陳鸞便低低地嗯了聲,眼看折騰了這麼一大圈,她困意上頭,綴著淚掩著唇打了個哈欠。

  可男人極細微地勾了勾唇,並沒有就此放她去睡覺。

  紅紗帳軟,寒風也帶上了旖旎的暗示,男人喝了酒,興致一上來,呼吸都重了幾分。

  陳鸞聲音半啞,難耐地抓了身下的床單以緩衝眼前一波炸開的暈眩之感,男人被她一身冰肌玉骨晃花了眼,聲音啞得不像話:「媳婦,今日晉國傳來密信,紀嬋誕下一雙麟兒,男為兄,女為妹,袁遠高興得不得了,一再奚落我沒有女兒。」

  他似是極為不滿,動作也跟著重了些,陳鸞耐不住哭出聲來,他動作一頓,從喉嚨里發出低啞艱澀的聲:「媳婦,咱們生個閨女吧。」

  他一想起方才紀趙那臭小子嫌棄的眼神,氣就不打一出來。

  生個小閨女,香香軟軟的,和陳鸞一般模樣,光是想想都覺著心軟和成了麵團。

  陳鸞全身無力,在他懷裡抖著應下了這事兒。

  於是小公主還未出生便成了受她父皇期待的那個,對比兄長的遭遇,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在三月之後,陳鸞又懷上了身子,眾人皆喜出望外,宮裡宮外一片新的氣象,唯獨紀煥時常不放心,生怕生紀趙時的情形再現,可私心底里,還是對這個孩子滿懷期待。

  這回肚子裡這個特別聽話,也不怎麼折騰,陳鸞少受了許多罪,就連吐都是少有的,吃什麼都香,每回她貪吃嗜睡之後,男人總要拉著她去外邊的亭子小花園走幾圈,實在是被一次嚇破了膽,再不敢賭第二回了。

  說來也奇怪,許是這胎太過安穩,生的時候反而更遭罪,連著鬧了一天一夜,最後陳鸞氣若遊絲地歪著頭,閉著眼睛流淚,紀煥拉著她的手,來來回回的就那麼幾句話,旁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索性最後萬事均安,但結果卻叫人大吃一驚,原因無他,兩個孩子終於不再鬧騰,一前一後地掙破了束縛,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兩個公主自打生下來就白白淨淨的惹人愛,一下子成了宮裡的重中之重,倒是少不得搶了兄長的一二風頭。

  但叫人不禁莞爾的是兩人都特別歡喜紀趙,他每回下了學過來養心殿一瞧,不論紀澄和紀清哭得多麼厲害,只要瞧上他那張臉,就比什麼法子都好使,立刻乖乖的就安靜下來。

  紀趙心裡頗為驕傲自豪,一段日子走路都帶上了風。

  陳鸞兩次生產都是紀煥親自陪著,每一次都無比兇險,他光只要想想便是心有餘悸,很長一段時日做夢都能夢見,一覺醒來,衣裳全都是汗濕的。

  于是之後幾十載,兩人恩愛到白首,陳鸞每回有心為他再添子嗣,都被他肅著聲一口回絕,一生只有一子兩女。

  這份等了兩世的幸福,給了他們一份意料之外的成全。

  到了晚年,陳鸞總反覆做一個夢,夢裡的朱雀橋上行人眾多,兩邊小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

  她還不是一國之後,也還沒有成親,面上蒙了一條輕薄面紗,緩緩行至橋的正中間,這時四周身影皆隱去,她撥開雲霧,瞧見了諸多熟悉的面孔。

  她的手被人用力握住,不解回首一看,紀煥眉目如畫,好似天上下凡的謫仙,他溫柔地撫著她的發,在她耳邊一遍遍說著百聽不厭的情話,目光所至皆是溫柔縱容。

  而近邊是年輕時的紀嬋,沈佳佳,蘇祁一家,再遠一些甚至還能瞧見早早就死去的老太太,陳申和只在畫像中見到過的蘇媛。

  一生,便也這樣過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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