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姝被吵醒後就不太睡得著,靠在床墊上打了兩局遊戲,剛拿完一個四殺,屏幕上方飄過一條消息:【送回家了。】
她趕緊和隊友一波推掉對方水晶,切換到微信給裴司延回消息:【好的[可愛.jpg]】
裴司延:【你還沒睡?】
寧姝:【嗯。】
緊接著,對面持續了很久的正在輸入中,寧姝心裡莫名有點慌。直到他的消息再發過來:【擔心他?】
寧姝忙不迭敲字:【沒有啦,就是被派出所電話叫清醒了,睡不著。】
裴司延:【嗯。】
短短一個字里看不出任何情緒,她也沒法接。寧姝正苦惱著是以沉默默認結束,還是再說點什麼禮貌結束,屏幕上方他的名字又變成正在輸入中。
心底忽然咯噔亂跳起來。
夜深了,萬籟俱寂,她仿佛能清晰地聽見自己胸腔里的聲音,是震天擂鼓,也是清水橫波,熱烈又綿長。
裴司延消息發了過來:【你睡不著的時候會做什麼?】
寧姝老實回答:【打遊戲。】
裴司延:【王者榮耀?】
寧姝睜大了眼睛,有點驚喜:【您也玩這個嗎?】
裴司延過了幾秒,才回過來:【試試吧,還是很久以前玩的。】
【我也睡不著。】
【等我重新下載。】
寧姝:【好。】
她先登錄了遊戲,正要去列表里找裴司延的時候,忽然遲疑了。
這個號是和溫景澤一起玩的,之前一直是情侶關係,雖然現在關係已經解除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心裡膈應。
就在這時,裴司延發了張截圖給她:【這個是你嗎?】
寧姝手頓了頓,回:【是的。】
【您稍等一下,我建個新號吧,可以一起打排位。】
她看了眼裴司延的青銅段位,不自覺彎了彎唇角,切回選服界面。
裴司延雖然段位感人,操作意識卻都不差。一開始可能對技能不太熟悉,翻了兩次車,後來便漸入佳境。
他們一起玩到三點多。
**
「Hi,兄弟,有沒有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
大清早的,溫景澤接到靳少電話,整個人就像被點炸的鞭炮:「神你媽難忘的夜晚,這是老子有生以來最慫的一天。」
靳少憋著笑問:「怎麼回事?」
「你給她打電話,她叫裴叔來接我,我他媽又被訓了。」溫景澤煩躁地薅了一把亂糟糟的頭髮,「還有,我爸在公安的朋友知道這事兒,直接一個電話打到我爸那兒,我這是二進宮,我爸氣得不行給我卡全停了。裴叔還扣我三個月工資,我他媽接下來怎麼活?喝西北風嗎?」
靳少終於忍不住笑了出聲:「兄弟,你這也太慘了吧。」
「……」
「我看你前女友不太好追啊。」靳少嘆了一聲,「你要是需要幫忙隨時叫我,追女孩兒我在行。」
「你他媽先告訴我西北風怎么喝能不餓死吧。」
掛了電話,溫景澤臭著臉下床,一腳踢開擋在面前的凳子,打開臥室門,又摔得震天響。
等麵條煮好的時候,他發了一條充滿委屈的朋友圈:【接下來三個月,十塊錢以上的局別叫我QAQ】
像他們這種二世祖,出門動輒幾萬十幾萬的,十塊錢,相當於是要隔絕社交了。
溫景澤發完朋友圈便苦苦等著,期待著某人會出於好奇或者心疼來問一問他,卻一直沒等到消息。忍不住點開她對話界面一看,才想起來,這丫頭早把他拉黑了。
草(一種植物)。
女人心狠起來,還真是格外冷酷無情。
溫景澤把手機扔開,去吃了碗連雞蛋都沒有的清湯寡面,整個上午都癱在客廳打遊戲機。
正愁中午吃什麼的時候,來了條微信。
居然是高啟那孫子。
溫景澤扯了扯唇,點開對方發給他的截圖,是寧姝昨天晚上的朋友圈和兩張照片。一張照片是江岸五顏六色的燈光,另一張是兩盒並排放在一起的炸雞。
他眯了眯眸,發現炸雞那張照片上模模糊糊的,照進一隻手的影子。
他認得,這不是寧姝的手。
也不像是女孩子的手。
腦袋裡一陣山崩海嘯似的嗡嗡作響,溫景澤許久才回過神來,渾身力氣仿佛被抽空,驚恐而難以置信。
她有新男朋友了?
這麼快?
不……這不可能。
她眼裡從來只有他一個,就算分手,也頂多是一時生氣,過段時間他勾一勾手指就會回來的。
他們之間的十七年,誰能比得過?
溫景澤瘋了似的給她發微信,哪怕每發過去一條,都只有系統冷冰冰的自動回復——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他整個人就像在漆黑的世界裡不停往下墜。
耳朵里都是嗡嗡的響聲,裴司延昨晚那些話也一遍又一遍地在黑暗裡旋轉、縈繞,如同嘲諷著他的魔咒。
「你配嗎?」
「清醒點,她早就該離開你了。」
……
**
520後一天是周末,寧姝睡到十一點多,才穿著睡衣打著哈欠,準備下樓去找吃的。
夏沐可剛從書房裡出來,看見她,就地一個激靈:「臥槽。」
寧姝抬了抬沉重的眼皮:「你發什麼神經?」
「姐,你昨晚幹嘛了?」夏沐可咋了咋舌,「一副縱慾過度的樣子。」
寧姝嘴角一抽:「我說熬夜打遊戲,你信嗎?」
夏沐可一臉不信:「熬夜撩小哥哥還差不多。」
「我在你心裡就這種形象?」寧姝抬手在她頭頂上抓了抓,「畢業禮物還想不想要了?」
「嗚嗚嗚要!」
夏沐可正嬌滴滴地往她懷裡鑽,樓下傳來霍迎春的聲音:「你們倆別鬧了,下來吃飯!」
「來啦!」
霍迎春親手做的一桌菜,所有人愛吃的全都有。
夏明江一邊啃著他最愛的大棒骨,一邊說:「下周日有個朋友的兒子辦婚禮,請我去,但是我下周要出差香港,你們誰替我去一下?」
夏沐可:「媽媽去唄。」
夏明江摟了摟妻子的肩:「她要跟我去香港。」
寧姝和夏沐可對視一眼,雙雙露出嫌棄的表情:「咦惹,撒狗糧噁心心。」
夏沐可還得上學,這事兒自然而然落在寧姝身上。正好那天是周末,她也沒什麼好推辭的,夏明江準備好紅包,她就去蹭個飯吃。
「阿姝,婚宴上留意一下有沒有不錯的男孩子哦。」霍迎春提醒道。
「哦。」寧姝心不在焉地回應著,往嘴裡餵了顆青豆。
別墅門口突然有人摁鈴。
夏沐可跑過去從可視電話里瞄了一眼,忍不住一聲「臥槽」。
「誰啊?」霍迎春問。
夏沐可無比嫌惡:「溫渣男。」
夏明江臉色瞬間黑透:「小崽子,還有臉來。」
寧姝神色倒是很淡定,只稍微蹙了蹙眉:「你問他想幹嘛。」
夏沐可打開通話功能,冷冰冰道:「給你十五秒時間說明來意。」
機器里傳來溫景澤的聲音:「你姐在嗎?」
「你管她在不在?我問你話呢,不說我關了啊。」夏沐可說著,手抬上按鈕。
溫景澤:「我有話要對她說,她到底在不在?」
夏沐可:「還有三秒。」
「……」
時間一過,夏沐可毫不留情地掛了電話。
寧姝也不想理門外那人,繼續吃自己的飯。
本以為溫景澤吃了閉門羹會識趣離開,然而沒過多久,他直接在外面扯嗓子喊:「阿姝!你在不在!」
「……」寧姝瞬間夢回小時候,通訊靠吼的年代。
外面溫景澤還在繼續:「阿姝!我有話對你說!你出來一下好不好?!」
「我打電話叫安保了。」霍迎春說著拿出手機,「大門口吵吵嚷嚷的,像什麼話。」
「等等啊媽,您不覺得挺好玩兒的嗎?」夏沐可摁住她手,「反正咱不理他,讓他叫一天一夜都成,就當是給我姐報仇。」
霍迎春:「有道理。」
溫景澤從中氣十足喊到氣若遊絲。
喊到一家人吃完飯,洗了碗,和和美美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後來溫景澤嗓子啞了,整個一破鑼嗓子,夏沐可滿臉嫌棄:「他聲音也太難聽了吧?比我家逸哥哥簡直就是人和豬的差別。」
寧姝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臭丫頭,你快去做題好不好?我怎麼感覺高考與你毫無關係呢?」
「勞逸結合嘛,老師說最後幾天不要太緊張,會影響發揮。」夏沐可振振有詞,理直氣壯。
「就是貪玩,還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夏明江瞥了小女兒一眼,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和無力管教的嘆息,然後從沙發上站起身,低咒了句:「兔崽子。」
這顯然罵的是溫景澤。
寧姝轉頭看向夏明江,只見他進了廁所又很快出來,兩手抱著一盆水。
有些事長輩不方便做,夏沐可瞬間領悟到老爸的意思,興致盎然地接過那盆水,走到門口。
夏明江幫她打開門,夏沐可端著那盆水出去。
寧姝還沒看清門外的人影,就聽見潑水的聲音,和男人破音的嚎叫。
「寧姝!你昨天晚上跟誰過的?!」
「你真的喜歡上別人了嗎?」
夏沐可把水盆也砸出去,嘭一下關上門。
院子裡終於安靜下來。
寧姝疲憊地嘆了口氣,正要起身去樓上午休,突然被霍迎春叫住:「等等。」
她心底咯噔一跳。
霍迎春翹起一條腿,嗑著瓜子,眼神銳利:「溫景澤那話什麼意思?」
「……」
「你有新男朋友了?」
寧姝撓了撓頭:「沒有的事兒。」
霍迎春眯了眯眸:「那他剛才說什麼昨晚?」
寧姝一臉鄭重:「媽,他的話您也信?」
「可是昨晚姐姐回來很晚誒。」夏沐可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滿臉單純無害,「她說是同事聚餐,可是我不信,她發的朋友圈還是兩人份炸雞哦。」
被寧姝瞪了一眼後,夏沐可連忙轉身上樓:「我去學習啦!」
寧姝涼颼颼睨她:「平時沒見你這麼積極。」
夏沐可回頭沖她吐了吐舌頭,很快消失在旋轉樓梯上。
「阿姝,你真的有新男朋友了?」夏明江激動地坐下來,「好事兒啊,瞞著我們幹嘛?對方是做什麼的?年紀多大了?為人靠譜嗎?要不什麼時候約出來見見,讓我和你媽把把關。」
「夏叔叔,真的沒有。」寧姝有點遭不住夏明江的過分熱情,嚴肅解釋道,「就是個朋友臨時約我出去吃頓飯而已,我跟他就是非常非常純潔的關係。」
霍迎春輕嗤一聲,抬手用瓜子戳她腦門兒:「昨天是什麼日子?昨天約你出去吃飯還純潔,哎我平時怎麼沒發現我閨女是個榆木腦袋啊?」
「不是的媽,他不可能喜歡我的。」寧姝解釋得心累,往後倒在沙發背上。
夏明江聽完皺緊眉頭:「為什麼不可能?難不成你這條件還配不上他?」
寧姝撇了撇唇:「可能還真配不上。」
「喲,何方神聖啊?連我閨女都配不上,可把他能耐的吧。」霍迎春陰陽怪氣起來。
在她心目中,自家閨女就是天仙,只有別人配不上的份。
寧姝從她媽手裡抓了顆瓜子,餵進嘴裡,輕描淡寫道:「裴司延。」
客廳里空氣瞬間凝固。
霍迎春張著嘴,連瓜子都沒繼續嗑。
夏明江也不可置信地望著她,久久說不出一個字。
「沒錯,就是你們知道的那個裴司延。」寧姝一臉雲淡風輕地嗑著瓜子,「昨天吃飯真就是巧合,人家也沒覺得520有什麼大不了的,外界不都傳他對女人沒興趣麼,這種節日他能當回事?」
霍迎春嘴裡的瓜子掉下來砸到手背上,才恍然回神,輕輕搭上她胳膊:「囡囡啊,你跟裴司延很熟?」
「還好吧。」寧姝稍微點了點頭,「之前溫景澤很多事情都是他幫忙處理的,所以偶爾打交道,還幫了我一些忙。」
霍迎春面色正經起來:「那你得好好謝謝人家。」
寧姝突然有點不敢直視母上大人真誠而純潔的眼神,心虛地垂下眸:「我知道。」
他們之間的關係,應該也就止於他心血來潮,給她綁個頭髮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