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們知道嗎?溫景澤本來是要去英傑高中的,結果突然改變主意來咱們一中了。閱讀」
「為啥?放著那麼好的私立學校不去,來這兒體驗人間疾苦?」
「不知道呢。」
「我聽說英傑那邊學生宿舍都是小別墅,食堂比五星級飯店還好吃,真羨慕有錢人。」
今天是高一開學第一天,寧姝坐在教室角落的位置,不遠處幾個女同學湊在一起講八卦。突然提到溫景澤,她格外凝神去聽。
「不知道他被分在哪個班,可千萬別來咱們班。」
「是啊,他從小學開始就出了名的跋扈,我初三跟他一個班,可算是見識到那位的少爺脾氣,一個不順心全班都別想舒坦。」
寧姝悄悄地從兜里拿出手機,擋在桌子下面,點開編輯簡訊的頁面猶豫了一會兒,慢吞吞敲字發過去:【你報了一中?】
溫景澤過了幾分鐘才回:【怎麼?不可以嗎?】
寧姝:【我沒這麼說。】
溫景澤:【不來一中我白考那麼多分?英傑那種花錢就能上的學校,有什麼意思。】
寧姝眼眸微顫,敲字:可是……
別說當地的有錢人幾乎全都會去英傑,那邊教學質量不差,更是一種社會地位的象徵,昂貴的學費,最頂尖的教學設施和住宿條件,能把孩子送進去的非富即貴,像寧姝這樣死活不願去的畢竟是少數。更何況二十多天前,他分明還一臉冷漠地質問她,為什麼不去英傑。
寧姝以為他一定會去英傑的。
溫景澤:【你在幾班?】
寧姝愣了下,刪掉剛打出的兩個字,回道:【7班。】
溫景澤:【哦。】
【好巧哦。】
【傻子,抬頭。】
寧姝心底咯噔一跳,下意識照做,一抬眸就正好看見從教室門口走進來的男孩。
身材清瘦而頎長,帥氣的臉上是一貫放肆張揚的笑,身後還跟著幾個男孩,都挺不好惹的樣子。
寧姝聽見剛才講八卦的那幾個女生,無比整齊地吸了口氣。
仿佛魔王降臨。
其中一個男孩徑直走到教室最後面,把靠窗的位置整理出來,用袖口擦了擦桌椅,露出滿臉狗腿的笑:「澤哥,過來坐。」
溫景澤慢悠悠睨了寧姝一眼,刻意從她旁邊經過,繞了一大圈到座位上。
寧姝初中後兩年沒有和溫景澤同班,有些恍如隔世的記憶此刻又浮現在眼前,比如那些久遠的,上課時偷瞄男孩子睡覺的時光。
身後不停傳來他和兄弟們的笑聲,寧姝默默地把頭低下去,整理書包。
新的學期就這麼開始了,高中課業比起初中,好像一下子繁重起來,一開始不習慣,壓得人仿佛喘不過氣。除了隔三差五聽聞溫景澤和他的小弟們又在哪和人約架,被教導主任約談,接連幾天不上課,一切都平淡如死水,激不起一點波瀾。
直到有一天早讀的時候,寧姝正撐著腦袋掐著手指,仿若遊魂般背著英語課文,突然被一道洪亮的聲音打斷。
教室里也隨之安靜下來。
寧姝瞬間清醒,一抬頭,只見班主任領著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從教室門口走到講台上。
伴著周圍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尤其是女同學們驚喜的抽氣,她目光陡然撞上一對漆黑如墨的深眸,心口像是宿命般地顫了顫。
她慌亂地低下頭,竭力忽略掉這陣莫名其妙的感覺。
「大家安靜一下,我們班轉來一名新同學,從今天起,裴司延同學會和大家一起共同學習,請大家多多幫助他。」
班主任一開口,下面開始肆意起鬨。
「放心吧徐老師,我們會的!」
「哥們兒有型啊。」
「嗚嗚嗚他好帥……」
「怎麼辦怎麼辦,我覺得他比溫景澤好看……」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教室里才再次安靜。
「裴同學暫時坐那個位置吧。」班主任指了指中間那組最末的位置,「大家繼續早讀。」
更多的人是借著早讀開始肆無忌憚。
肆無忌憚地看帥哥,肆無忌憚地圍著帥哥搭訕。
「哎,你哪個學校轉來的?」
「你是本地人嗎?」
「你中考考多少分啊?」
「帥哥,你是不是從小就這麼帥?」
……
等大家嘰嘰喳喳一頓完事,那男生才淡淡抬眼,用清冷漠然卻無比磁性的嗓音說:「抱歉,無可奉告。」
周圍一陣譁然,似乎都沒見過這麼冷酷的帥哥。直到抱著英語課本的寧姝終於忍不住回過頭,目光煩躁地掃了掃那群閒人:「你們吵到別人背書了。」
那些人才竊竊私語地作鳥獸散。
寧姝轉回來之前,視線猝不及防地和後桌的男孩對上,然後觸了電似的躲開,凝神屏息,認真看課本上的英語句子。
過了一會兒,凳子似乎被踢了一下,她微微側眸,聽見身後飄來一道低沉嗓音:「抱歉。」
「……」哦。
腿長嘛。
可以理解。
裴司延來的時間巧合,第二周就是月考。
高一月考沒那麼嚴格,都是在自己座位上考,由自己班老師監考。前兩天被迫回家接受教育的溫景澤也來了,從考試開始到結束,靠窗那個角落就沒消停過。
溫景澤偏科嚴重,理科怪物,文科拉跨,他也不屑學習不屑考試,數學用了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寫完,就坐在那兒干自己的,打遊戲機,扔紙團,敲敲窗子哼哼小調,偏偏他那遊戲機價值上百萬,老師不敢收,扔的紙團都是白紙,上面沒有任何作弊證據,純屬無聊消遣的產物。至於敲窗子哼小調,就更管不上了。
班主任一般不搭理他,怕惹禍上身,只有教導主任頭鐵,敢給這位大少爺顏色看,但教導主任手下管著一個年級的學生,眼睛總不會長他身上。所以大部分時候,溫景澤可以為所欲為。
考完試收卷子,溫景澤總是迫不及待第一個動,從最後一排往前收,時不時給人指點江山。
「這題錯了。」
「又錯了。」
「嘖,這也能錯,你脖子上是安了個豬腦嗎?」
反觀寧姝他們這列,坐在末尾的男孩安安靜靜地收到最前面,雙手遞給老師,態度禮貌又不卑不亢。
哪怕他身高比老師高出一個頭,也能感覺到一絲謙和。
這次月考,新來的轉學生居然每科都是班級第一,總分全年級第一。
寧姝從同桌那裡聽說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
在她的認知里,沒有人數學物理能比溫景澤好的。
這次溫景澤理科也不賴,都只比裴司延少一兩分。但由於語文英語亂寫一氣,總分名次掉到年級一百多。
之前寧姝考完,都會拿著錯題去問溫景澤,溫景澤別的事再不著調,也會給她答疑解惑。
這天她正打算給他發信息說,忽然聽見窗戶邊傳來他某個小弟的聲音。
「臥槽,澤哥你認真的?」
「澤哥幹嘛呢澤哥?」
「寫情書啊,給哪個小妹妹?」
「哪來的小妹妹,澤哥不會是看上學姐了吧?」
寧姝回頭看了一眼,溫景澤果然趴在桌子前寫東西,表情很認真,夾著幾分笑:「別瞎說,不是學姐……」
那邊起鬨聲逐漸淹沒了溫景澤的聲音,他的輪廓也被人擋住,寧姝轉回身關掉手機,壓下心底一陣酸澀,默默地在座位上算數學題。
草稿紙都快被筆尖劃爛了,她滿腦子都是對自己的埋怨,也不知道是因為試卷上不及格的分數,怎麼都得不出來的正確結果,還是別的什麼。
第一節晚自習,寧姝寫完作業就在和數學試卷較勁。下課鈴響,她作為語文課代表要收語文作業,才收拾好心情起身。
桌面上依舊擺著被她劃爛的草稿紙。
直到從行政樓回來,她無精打采地坐下,才發現那本被自己用來泄憤的草稿紙上面,用橡皮壓了一張白色A4紙。
上面寫著整整齊齊的解題過程,正是她百思不得其解,老師上課說題目簡單沒講的那道。
前後桌坐了這些天,字跡她還是認得的,每一個橫豎撇捺,小小的連筆都非常熟悉。
更何況裴司延的字有點好看,實在令她過目不忘。
寧姝下意識地朝後看了一眼。
他人不在,桌面上只孤零零放了本物理書。
第二天,寧姝特地出門很早,還從家帶了杯巧克力味的香飄飄奶茶,泡好之後趁早來的同學不注意,悄悄放在後面桌子上。
裴司延單肩挎著書包坐下的時候,她醞釀好表情轉過身,朝他露出一個清爽甜美的笑容:「昨天謝謝你啦,這個是給你的。」
說著她指了指桌上泡好的奶茶。
裴司延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終只是簡短道謝。
早自習的時候,寧姝時不時若無其事地回頭,見他喝了奶茶才終於安心。
也不是那麼冷酷無情嘛。
在她的認知里,會喝奶茶的男孩子應該都很可愛。
溫景澤最近都很忙,忙著寫情書追求隔著兩條街的初三小妹妹,鬧得人盡皆知。寧姝也完全不指望他在百忙之中還能記得自己需要數學輔導這種小事。
她用每天一杯奶茶買通了年級第一的後桌同學,暫時讓自己沉浸在知識的海洋里,忽略偶爾聽到他消息,心中泛起的微微酸澀。
這天,寧姝拿著物理錯題讓裴司延講解,桌角還放著當天的奶茶,是紫色的香芋味。
「……所以,當力F推動木塊勻速上滑的時候,需要同時考慮到——」男生嗓音頓了頓,抬眼看她,「寧姝?」
只見女孩視線落在草稿紙上的示意圖上,目光卻有些渙散,也沒有及時回答他的話。
溫景澤的座位邊正熱鬧著。
「厲害啊不愧是澤哥,才多久就追到了?」
「廢話,就那種清純小姑娘,對澤哥來說不是小菜一碟?」
「哇靠牽手了沒?」
「你這話問的,我澤哥會慫嗎?你應該問初三的小姑娘嘴巴軟不軟,帶不帶勁。」
「我草哈哈哈哈……我他媽都想早戀了。」
「就你長成這樣還早戀?」
「……對不起啊。」寧姝恍然回神,手裡的橡皮都被指甲攥出痕跡,「我想去個廁所,下次再講吧。」
說完不等他回應,就匆匆起身跑出教室。
裴司延微怔幾秒,小姑娘已經消失得沒影了,桌子旁邊是她倉促間落下的自動鉛筆。
他俯身撿起來,默默換掉被摔斷的筆芯,重新放回她桌子上。
接下來一整天,寧姝都沒怎麼說話。直到晚自習前四十分鐘,周六是可以去校外吃飯的,溫景澤過來找她,滿臉張揚笑意:「去南街吃餛飩嗎?介紹我女朋友給你認識。」
寧姝表情恍惚了一瞬,然後面色恬靜地搖頭:「不了,我作業寫不完。」
「行吧,我可是叫你了啊。」溫景澤也沒堅持,帶著幾個小弟走了。
出教室後他才皺著眉嘀咕:「這丫頭最近怎麼怪怪的,喊她去哪兒都不去。」
其中一名小弟欲言又止地說:「澤哥,你沒發現嗎?寧姝最近和她後排那個轉學生走得挺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