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景澤眯了眯眸,涼颼颼的視線從窗戶射進去,落在寧姝後排的男孩身上。那一張道貌岸然的臉,他怎麼看怎麼討厭。桌角還放著一杯香芋味的香飄飄奶茶。
溫景澤臉瞬間黑了。
奶茶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寧姝給他帶的。
他倆的關係都到這地步了?
「找幾個兄弟,晚上校門口堵他。」溫景澤咬牙切齒,眼睛裡冒出森森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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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節晚自習下課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鈴聲一響,寧姝就很快收拾好書包,一言不發地離開教室。
溫景澤難得沒逃晚自習,目光從寧姝匆忙的背影,移到她後桌剛拎起書包的裴司延,然後朝教室外等著的小弟扔了個眼神,嘴裡夾著根沒點燃的煙,吊兒郎當地跟在他後面出去。
一直到學校門口,幾個男生又跟了一會兒,在門衛崗亭的盲區突然對了個眼神,加快腳步,將那個清風朗月般的少年圍在中間。
裴司延目光微動,側頭冷冷地一看,卻沒急著問,而是用更加冷漠的眼神睨向那群小弟中間抽著煙的溫景澤。
「學神,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溫景澤痞痞地勾著唇角,皮笑肉不笑,「既然要當好學生,就安心搞你的學習,別招惹不該招惹的人。」
裴司延無比淡定地立在一群壞學生中間,眉毛都不動一下:「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要你離寧姝遠點兒。」溫景澤一隻手掐著煙,另一隻手抬起來揪住他領口,「這是第一次警告,也是最後一次,以後跟她保持距離,否則——」
話音未落,溫景澤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圍在周邊的幾個男生也同時被蠻橫地推開。再看過去時,裴司延身邊站著一排黑衣男,都穿著同樣的西裝,戴著同樣的黑色墨鏡,身材健碩,站在那裡像一堵牆。
「警告我?」高冷學神眼底泛起狠厲的寒光,「你也配?」
說完,帶著那群黑衣男消失在夜色里。
溫景澤還愣著,旁邊的小弟先反應過來:「我靠,什麼情況啊澤哥?這小子看起來不好對付啊。」
「上學帶八個保鏢?」溫景澤嘴角一抽,「他媽的到底什麼來頭?」
什麼來頭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位看起來清心寡欲的學神,絕對不是什麼任人宰割的小綿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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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寧姝沒有帶奶茶,也沒有主動轉過去找裴司延給她講數學和物理題。中午同桌叫她去食堂,她也沒去。
裴司延吃完飯回來,就看見她一個人在座位上一邊啃著麵包一邊背公式。
男孩漆黑的眸子裡划過一抹暗光,卻沒有說什麼,回到她身後坐下。
寧姝中午午休沒睡,在做新買的數學練習冊。正絞盡腦汁在草稿紙上面演算,突然從後面扔過來一個小紙團。
她狐疑地打開。
上面是一排很漂亮的字:【你想考什麼學校?】
寧姝心下一驚,轉過頭去,裴司延也在寫數學題,收到她目光微一抬頭,唇角勾了勾,用下巴點點她手裡的紙條。
她轉回去在紙條上寫:【曲城大學。】
然後還給他。
過了一會兒,紙團又扔到她桌上。
【曲城大學去年的分數線是588,往年也沒有低於580,以你現在數學成績,起碼要提高四十分,理綜也要爭取到250。】
寧姝看得心底發涼。
她一直知道以她的理科成績,想考上曲城大學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經他這麼一分析,她突然發現那好像是她用三年時間怎麼都走不完的一段路。
於是她沒有再回,悶悶不樂地繼續和數學題較勁。
後面也沒有動靜,寧姝想他應該是睡了,結果午休快要結束的時候,有人敲了敲她的背。
隨之飄來一陣清新的木香味,是白色的A4列印紙,被男孩抓著一角,越過她肩頭。
寧姝狐疑地接過來一看,頓時睜大了眼睛。
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複習計劃,推薦資料,末尾還有一句話——
【你幫我英語作文,我幫你數學和物理,怎麼樣?】
寧姝忍不住轉過頭去,對上學神似笑非笑的目光,訥訥地問:「你還需要補英語啊?」
沒記錯的話,上次月考他英語142?自己只有135呢。
「嗯,上次失分都在作文,所以我看了你的滿分作文。」裴司延難得露了一絲笑,「怎麼樣,成交嗎?」
乖乖,這人是要每一門都朝滿分衝刺?還要不要別人活了?
但學神幫忙補理科這種好事,怎麼看都是天上掉餡餅,不要白不要。
寧姝終究還是被他蠱惑,鄭重點頭:「成交。」
剛睡醒的溫景澤一抬頭就看見中間那組最後兩排,一男一女氣氛曖昧的樣子,忍不住咬緊了牙。
被他警告過的裴司延不但沒有離寧姝遠點,兩個人反而更加明目張胆,一下課就膩在一張桌上,直到上課鈴響,寧姝才依依不捨地轉回去。
甚至早晚同進同出,已經開始有人暗地裡傳八卦。
直到運動會的時候,溫景澤和裴司延報了同樣的項目,男子八百米。
上場前,溫景澤看見寧姝和同桌女孩子站在一起喝飲料聊天,突然把剛扔到地上的校服外套撿起來,走向她,十分自然地往她懷裡一放:「幫我拿著。」
寧姝煩躁地皺了下眉:「放地上唄。」
說完,真給他扔回地上。
溫景澤擰著眉正要開口,一道頎長身影突然走到寧姝面前。
男孩穿著一套白色運動套裝,把同樣的校服外套遞給她,嗓音溫和:「能幫我拿一下嗎?」
「好。」寧姝乖乖地接過來,並且捋得整整齊齊,搭在胳膊上。
溫景澤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你怎麼拿他的不拿我的?」
「你的都髒成那樣了,放哪兒不行?」寧姝理直氣壯,臉上還帶著明顯的嫌棄。
裴司延的校服卻很乾淨,一直都能聞到清新的洗衣液香味,袖口也從來不見髒污。
寧姝甚至懷疑他有好幾套,每天穿的都是洗過的,所以才會那麼乾淨。
八百米比賽就快開始了,溫景澤只好憤憤地去跑道那邊準備。
同桌王曉涵看著兩個帥哥的背影,對寧姝擠眉弄眼道:「學神讓你幫他拿校服誒,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寧姝連忙笑著瞪她:「才沒有呢,你別瞎說。」
不就拿個衣服?哪那麼多講究?
可不知道為什麼,抱在胸前的衣服卻有些隱隱發燙,那股熟悉的洗衣液香味,也熏得她頭昏昏的,腦子遲鈍又悶熱。
班上同學都去跑道邊加油了,她一個人站在草坪上發呆。
八百米預賽結束,裴司延和溫景澤都進了決賽,但溫景澤略遜一籌。
裴司延在場外喝水的時候,溫景澤風風火火地走過去,語氣不善:「你到底想幹什麼?」
裴司延稍一轉頭,面帶疑惑地把蓋子擰上:「你說什麼?」
「你接近阿姝有什麼目的?」溫景澤死死地盯著他眼睛,「你是不是喜歡她?」
裴司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會兒,唇角一勾:「與你何干?」
溫景澤氣笑了:「她是我罩的,她從小就跟我在一起,你說與我何干?」
「哦。」裴司延淡淡應了聲,仿佛毫不在意。
溫景澤:「你什麼意思?有沒有好好聽我說話?」
裴司延把瓶子扔到地上,懶懶抬眸,攫住他的目光卻十分犀利:「她從小和你在一起,那又怎麼樣?她會一直和你在一起嗎?溫景澤,既然你可以交女朋友,憑什麼干涉她的自由?你到底把她當什麼?又知不知道她把你當什麼?」
溫景澤張了張口,卻發現腦子突然一片空白。
「如果你還想要她這個朋友,有些行為就請適可而止,別越界。」裴司延一句比一句冰冷,「你記住,最不該招惹她的,是你。」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女孩坐在不遠處班級方陣後排的小凳子上,還乖乖地抱著他的校服,模樣有點呆。
他走過去,站到她身後的時候她還沒發現,直到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寧姝這才回過神來,仰起頭,對上男孩深邃如海的眼睛,不自覺又愣了一下。
「怎麼?曬傻了?」裴司延勾唇淺笑。
寧姝搖搖頭,把校服舉起來遞給他,他卻沒接。
男孩看了眼胳膊上的汗:「先幫我拿回去吧,我沖個澡。」
「……」真講究。
接下來沒有班級項目,兩人一起往教學樓走。
寧姝腦子裡不停想起王曉涵的話,忍不住問:「裴司延,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
「嗯?」男孩疑惑地挑了挑眉,「很好嗎?」
沒料到會被反問,寧姝不自覺攥緊了手指。
她覺得是很好的。
至少到現在,沒有哪個男生對她這麼好過。
但顯然對方並沒有這麼想,是她想多了。
「沒有啦,我隨便問問。」她搖了搖頭,假裝輕鬆,心底卻泛起一陣淺淺澀意。
下一秒,男孩若有似無地笑了一聲,清冷的嗓音從頭頂飄下來:「我以為還不夠好。」
愣神間,人已經大步流星地越過她,走向男廁所。
留下她一個人站在教室門口,六神無主地回味他剛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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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寧姝沒有得到裴司延確切的回答,一些流言蜚語還是傳到了班主任的耳朵。
某天課外活動,裴司延單獨被叫到辦公室。
班主任開門見山,把最近聽到的傳言告訴他,並且問:「是真的嗎?你和寧姝在談戀愛?」
裴司延很快回答:「沒有。」
班主任推了推眼鏡:「那我怎麼聽說,你們之間有一些超越普通男女同學關係的親密舉動?」
「老師,我們的確沒有在談戀愛。」他鄭重其事地回答,「是我喜歡她,跟她沒關係。」
班主任聞言,眼鏡差點從鼻樑上滑下來,指了指他,竟是連話都沒說出口。
「老師您不用擔心,這件事不會影響到學習。」裴司延向他保證。
班主任嘆了一聲:「你是不會影響,那她呢?她本來偏科就嚴重,語文英語那麼好,偏偏這個理科……哎。」
裴司延笑了笑,眼底泛起一絲欣慰:「她上次月考進步了很多。」
班主任沉吟:「倒也是,不過……」
「我會幫助她的。」裴司延表情鄭重,「您放心,我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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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司延回到教室的時候,寧姝剛剛做完練習冊上的一道物理大題,並且答案沒有錯。
她激動地轉過去拿給他看:「我是不是很厲害?」
男孩坐下來時瞟了一眼練習冊,順勢把胳膊肘放在桌面上,手掌很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髮:「嗯。」
那力道若有似無,寧姝沉浸在成功的喜悅里,甚至都沒有發現:「這種類型的題我之前都是直接放棄的,上次月考也沒算出結果來,你說我下次會不會又進步十分?」
裴司延沒有回答,只是淺淺地勾著唇,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寧姝被看得臉有些熱,說話也支吾起來:「我,我問你話呢,你看什麼呀?」
「寧姝。」他突然叫她名字。
嗓音輕輕的,依稀有幾分寵溺的意味。
寧姝感覺就像做了幾秒鐘的夢,回過神來,「嗯」了一聲。
男孩眼裡似乎藏著鉤子:「你要不要再努把力?」
有些旖旎的氣氛倏地消散,寧姝不自覺撅起嘴巴,可憐兮兮:「我還不夠努力嗎?我每天都只睡——」
「我是說,」他輕聲打斷,望著她的眸色溫柔,「你要不要跟我考同一所大學?」
寧姝拿著練習冊邊緣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那一瞬,她仿佛真的從他眼裡看見了春天。
即便她不敢確定前面是什麼,還是願意義無反顧地邁出去。
「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