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閣位置十分偏僻,門口有重兵把守。雖然是由汲陽秋帶過來的,但是在看到華星闌這個外來面孔時,他們還是有些驚訝。
越是靠近,華星闌越是覺得這個地方有種奇怪的熟悉感。他站定了一會兒,才終於回想起來,烏輪谷的七星劍,就是在藏書閣下方。
雖然從地勢上看,藏書閣像是坐落在一座高山上,但事實上這「山」只有一層殼,藏書閣的正下方,擺放著烏輪谷的鎮谷之寶。
在原本要發生的故事之中,他會因為烏輪谷的追殺而慌不擇路,破了封印,將持有七星劍的寶物喚醒。
那是一個圓球似的巨大傀儡,它有著粗壯的四肢,軀體能夠容納兩三個人在裡邊控制它。如果不是掌握了它,原先的故事裡他恐怕已經被烏輪谷眾人圍殺了。
汲陽秋打開門,將他帶入藏書閣的中央。華星闌這下也知道為什麼她說無法保證自己的安全了。
藏書閣內部很大,中間有一個向下的凹槽,四周有延伸出來的花紋,直直地連接四周的牆面與柱子,就好像是從生長著的藤蔓,將這些重要支柱一個個攀附上去。
而站在凹槽的位置向上看去,藏書閣就像是一圈圈而上層疊的大圓,每一層的邊緣都有難以計量的藏書,這也是烏輪谷能發展至今的最大寶藏之一。
若是能仔細觀察的話,便能發現那邊緣的圍欄,每一層的花紋都是能連接在一起的。
這藏書閣本身藏了個巨大的陣法。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的事情。而華星闌一到烏輪谷,就引起令他們的側目,不需要別人解釋,他們都能意識到,華星闌恐怕和藏寶閣的陣法有關。
「事實上先人早已有相關的記錄,只是傳承到我這一代時,已經流失了太多。」汲陽秋道,「能肯定的是,你應該就是用來開啟這個藏書閣的鑰匙,是我們烏輪谷的貴客,不過可惜,我現在並不想給你什麼好臉色。」
「無妨。」華星闌看向眼前這個像是嵌在地里的凹槽,瞭然,「恐怕是要利用血液來開啟吧?」
「這類陣法一向都是這麼安排的。」汲陽秋涼涼地道,「對你來說,損失這麼點血,應該不礙事吧?」
「其實我對自己的身世也有所猜測,如果這一趟能印證我的猜測的話,倒也不錯。」
「在你的那所謂記憶里,沒有這一幕麼?」說道這個,汲陽秋的語氣就更糟糕了。
原本只是以為是個油嘴滑舌,利用天賦能力騙了自己小兒子的傢伙,卻沒想到這個男人還藏著這麼大的一個驚喜。在聽到那駭人聽聞的所謂「記憶」的時候,汲陽秋第一反應就是先把眼前這個人殺了,然後才是問清楚那到底是什麼。
這像是預知又不像是預知的能力太過詭異了。哪怕是乾天界奇人異士眾多,也沒出過這麼一個詭異的能力。
這與藏書閣的陣法,與這個人傳承的血脈有關係嗎?汲陽秋並不是很清楚,所以她也是帶著這個人過來嘗試一下而已。
華星闌二話不說,取刀放血。在刻意逼出鮮血的情況下,小小的凹槽很快就灌滿了血。
隨後發生的事情,讓汲陽秋都覺得無比驚訝。
凹槽周圍的花紋,像是終於吸收道了養分那般,從凹槽部分開始擴散出一種光亮,隨後蜿蜒而上,細碎的螢光將所有片段式的花紋連接在了一起,仿佛一朵盛開的蓮花。那花朵無比巨大,他們站著的位置,正好就是花蕊的部分。
隨後周圍響起咔噠聲,凹槽的周圍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突兀地往下掉了一級,露出來的邊緣里內嵌了一個金屬制的把手。
不用汲陽秋動手,華星闌就行動力極強地將手伸入把手,將那塊地板提起來,於是展示在他們眼前的,是一條蜿蜒而下的樓梯。
藏書閣確實隱藏著另一層,而在吸收了這個人的血液之後,就開啟了。
汲陽秋並沒有從先代的記載之中看到這個,震驚之下想要下去探查,卻被華星闌攔住。
「你什麼意思?」
「情況未明,還是我在前面探路比較好。」華星闌道。
「你這算是在贖罪?」汲陽秋一針見血地說出了華星闌的意圖。
不過剛剛她確實是失去了冷靜,畢竟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藏書閣內真的有隱藏的通道,一時之間都忘記先排查危險了。
「大概吧。」
華星闌也是難得主動將風險攬到自己身上。他也知道即便提醒了汲陽秋,自己也未必能刷什麼好感,但他還是想這麼做。
「要是因為我出了事,城主他會更討厭我的。」
汲陽秋冷哼一聲,沒說話,似乎是同意了華星闌主動趟雷的行動。
華星闌深吸一口氣,踏上那一層樓梯。因為擔心有其他的機關或者細節,他一層一層往下走,走得極其小心,生怕遺漏什麼細節。
只是走了大半段路,他都沒發現什麼一樣,就在精神快要鬆懈下來的時候,他似乎瞥見牆上有一抹黑煙。
華星闌站定了,沉默良久,乾脆一邊走一邊取出刀,將血抹在了牆上。
如果如他所想,這裡也隱藏著他的老對頭的話,自己的血液就是最好的驅祟手段。
這一下,就像是將開水倒入了螞蟻窩,四周的黑暗迅速凝聚成黑霧,化作血盆大口要將他吞下,後頭的汲陽秋見狀,迅速掐了個法訣攻擊那濃重的黑霧,卻沒想到完全沒有起效。
華星闌見狀立刻丟了個小玉瓶過來。
不需要他解釋,汲陽秋閉上眼,口中念了一段法訣後,她的身後迅速出現一道黑影。她將玉瓶直接摔在黑影上,黑影一個翻身就到了華星闌周圍。
烏輪谷內功法眾多,修煉的法門五花八門,而汲陽秋修煉的便是傀儡。她駕馭了烏輪一族代代相傳的傀儡,自身修為也不低,在與人戰鬥的時候,一心二用,能達到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華星闌當初便是被她的傀儡逼得左支右絀,所有的本事都用出來了,卻還是傷不到她的本體。
沾血的傀儡對上黑霧,比華星闌要遊刃有餘得多,三兩下便將其打散吸收,而後四周重歸清明。
「你的血液似乎有克制他們的功效。」汲陽秋也是沒想到這一層,「看來你和我們烏輪谷的聯繫,比我想像的還要深。」
「我也沒想到除了我以外,還有能壓制它們的手段。」華星闌收手,同時撫平自己手上的傷口,「烏輪谷一直都有對付這些黑霧的手段嗎?」
「……」汲陽秋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對華星闌這個外人說這些情報。
華星闌見狀,便也拱手道,「不說也沒問題,是我沒資格問。」
說完他就繼續往下走了,不像是要欲擒故縱,而是真的放棄知情的權利。
汲陽秋收回傀儡,默默地看著眼前的這個青年。
如果不是殷和玉的事情,她當然願意對這位貴客好一點,而不是現在這樣不陰不陽的。只是對於她來說,殷和玉的事情更加重要。
但如果華星闌真的誠心悔過並且之後再也不招惹自家兒子的話,她也不是不能放他一馬。
說到底,這個古怪的年輕人身上恐怕牽扯了很多。如果可以,她並不希望這個人接近自己的兒子。玉兒那孩子從小就是被寵大的,又一向愛逞強,把所有不順心的事情都憋在心裡,如果讓他遇上這麼多不順心的事,想想就覺得心疼。
樓梯蜿蜒到底後,沒了上面的華貴雍容,看起來更像是雜物房。
隨意堆積的零件和器具,沾了不少塵土的書架與書櫃。
華星闌下來之後特地都走了一圈,確定沒問題後才放鬆了下來。
汲陽秋款款而來,看著四周的零件和書架微微出神。
雖然那些書架不比藏書閣的乾淨整潔,但是光是看到那些書冊,她便頓住了。
這些幾乎都是她從未見過的藏書。
華星闌隨便抽了一本,拍去上面的灰塵,翻看了一下後有些驚訝。
「看起來是上古時期留下來的書。」華星闌道。「然後因為某種不知名的原因被封存在這裡。」
「恐怕是因為那些東西。」汲陽秋迅速過來,連續翻看了幾本書之後,怔住了。
華星闌把每個書架都翻看了一兩本之後,下了結論,「這裡的藏書,幾乎都是和銘文師有關的。」
銘文師的歷史,銘文師高手名冊,銘文記錄,還有各種各樣的銘文入門功法,銘文法器製作方法。可以說這裡大半的書架,裝的都是與銘文師相關的典籍。
「上古時期,銘文師本來是備受歡迎的熱門職業。但是從某個階段開始,他們不僅遭到厭棄,甚至被到處狩獵。到了最後,便是銘文師傳承斷代。」
「烏輪谷留有元陽燈這等寶物,我想,對這段歷史不可能一無所知吧。」
汲陽秋定定地看著眼前的青年,良久,微微嘆口氣,「沒想到吳道友失蹤後,反而是你找到了過去的鑰匙。」
隨後她道,「這裡的東西關係重大,不要說出去,我有一些當年吳道友留下的東西,我想,你會有興趣的。」
見狀,華星闌明白了,汲陽秋從一開始就知道些東西,只是出於各方面的考慮閉口不言。而現在他們發現了這隱藏的通道,自己作為鑰匙,又是師尊的徒弟,理所應當知道這些。
而汲陽秋之所以一開始沒擺出來,恐怕是因為現在只有殷和玉正式踏上了銘文修煉的道路。那麼作為他的母親,汲陽秋必然不會隨便公布當年的事情,為自己的兒子帶來麻煩。
但,恐怕她也是有所預感,才將元陽燈送去給殷和玉的吧。銘文師的祖師便是無法修煉任何功法的天絕脈。雖然銘文師可能有這樣那樣的隱患,但是,至少比真的完全沒辦法修煉好。
他們出了通道,汲陽秋抬手便讓華星闌關掉那裡。隨後凹槽的血液消失,一切恢復原狀。
而後汲陽秋便帶著華星闌來到了藏書閣的另一個方向,將靈力注入書櫃之中,一座大門轟然出現。
「吳道友當年在我烏輪谷修煉過一段時間。」汲陽秋道,「很久以前開始,當他們那一脈的人遇到了災難,便會來烏輪谷尋求秘密庇護,但是他們到烏輪谷的時候,是不會有你這樣的奇怪共鳴的。」
「師尊曾說過,我們本不應該是散修,只是現在流落在外。」華星闌道,「這其中還有多少隱情?」
「這話倒也沒說錯。」汲陽秋道,「你聽聞過『欽天宗』這個名號麼?」
華星闌迅速正色,但是被汲陽秋看出了他神色之中的遲疑。
「怎麼?」
「在下未曾從師尊那兒聽到這個名號,只是……」華星闌道,「在那些突然出現的記憶里,最後一段記憶便是在下聽聞,醴泉洲即將出世,而偶然聽聞了有關『欽天宗寶藏』的消息。」
「不可能!」
汲陽秋聽罷,像是十分震驚,「醴泉洲不可能再出世了!」
說完,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便嘆了口氣,道,「你自己看看吧,這裡大多數是你們師門留下的東西,我雖然會翻看一些,但不會太過深入。烏輪谷會庇護你們,但也僅限於不傷及自身利益的時候。」
「有時候我都覺得,烏輪谷避世隱居這麼多年,為的,不過是保護這些驚世駭俗的玩意。」
說完,似乎是覺得疲累了,汲陽秋直接出門,將大門關上了。
華星闌看到四周雖然陳舊但是整潔的設備,便知道是汲陽秋會定期派人進來打掃。裡邊的所有東西都有使用的痕跡,這便是「師門代代相傳」……
雖然他暫時還不明白自己的師尊和烏輪谷到底有什麼關係,但是恐怕在這裡,他能知道不少師尊還來不及告訴自己的東西。
他走入房間,看了看四周的陳設,決定從文字資料開始看起。
上古時期的語言和如今的語言有些許出入,一些習慣性用法也不同,但只要能理解大概意思,就不難讀懂其中的記錄。
和那個密室裡邊積滿灰塵的藏書不同,這邊的書籍十分整潔,有翻動過的痕跡,華星闌打開的時候,發現還有一些註解。
【欽天宗遭此大難,恐怕連醴泉洲也將陷落。我輩弟子日後恐怕只能流落各地,等待宗門復甦之日。】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們師門這一脈,便一直生活在逃亡與對抗之中。
宗門遇難,上層命令他們出逃,他們便帶著宗門典籍倉皇離開。一路上因為對手的襲擊,他們不斷減員,直到抵達烏輪谷,才算是穩定下來。
然而好景不長,在烏輪谷停留了一些時日後,他們發現對手能夠順藤摸瓜找過來。為了保護烏輪谷這唯一一個安穩的大本營,他們選擇全員出走,四處流浪,偶爾回歸烏輪谷整理資料,但絕不能久留。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華星闌那樣天生免疫黑霧的侵蝕。因此對他們來說,若是這最後一個落腳點淪陷了,他們就完了。
欽天宗陷落,醴泉洲失去蹤跡,但流落在外的弟子們相信,只要當年守護宗門的聖獸能夠復甦,醴泉洲便有重開支持。
懷抱著這樣的信念,他們傳承了一代又一代,直至華星闌。
想到那地下密室里都有黑霧的蹤跡,汲陽秋也不是對黑霧一無所知的模樣,華星闌便猜測,恐怕那個時候,邪尊就在試圖入侵烏輪谷,只是因為不明原因,一直不能成功。
這一點也有被記錄下來,只是對於那些先人們來說,這似乎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華星闌想起來,不管平日修煉的功法有多麼五花八門,烏輪谷最核心的一批人,修煉的必然是傀儡。這是否意味著,這是烏輪谷特有的對付黑霧的方法?甚至於,烏輪谷的鎮谷之寶,也是一個巨大的傀儡。
而那個傀儡,是靠銘文來催動的。
另一邊,殷和玉這裡。
他逛了好幾個城鎮,把那些看到的銘文都拓了下來,攢了滿滿當當一大疊,一時之間都忘記自己來烏輪谷的目的了,直接找了個地方仔細研究。殷景明見殷和玉有沉迷的趨勢,默默把他帶到了烏輪谷安排好的休息之處,讓他能完完全全的地沉浸在修煉之中。
雖然可以直接把他帶到藏書閣那裡,不過看情況母親他們會馬上去藏書閣試探,所以短時間內還是不要讓他接近那裡比較好。
殷景明對於華星闌的看法,並沒有其他人那麼激烈。或者說,對於他來說,華星闌想做什麼並不重要。
比起其他想完全把殷和玉圈在安全地區的家人,殷景明要顯得魯莽些。他一直認為,只要殷和玉自己樂意,那麼他想做什麼都隨他的意。
畢竟,他是親眼看著這個孩子從虛弱的小嬰兒,漸漸成長到能跑能跳能說話。甚至於在嬰兒時期,父母打架導致把他埋廢墟里,被挖出來的時候,他還是笑著的,似乎不覺得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那時候殷景明就覺得,殷和玉不弱。
哪怕後來他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甚至稍微有點刺激便要全身大出血,他也覺得,能有那麼強的恢復能力,自己的弟弟並不弱。
殷景明從小寡言,就好像是被雙生兄弟搶走了所有要說的話那般。他無心經營人脈,只一心修煉,增強自身。家人對他而言,不過是同伴。即便是偶爾指導自己修煉的父親,在殷景明眼中,也只覺得未來自己需要超越這個人。
但是只有弟弟,殷景明覺得自己是沒法超越的。
明明最初那么小,那麼柔弱,像是隨便哪個人都能把他的生命之火掐滅,可是他硬是頑強地活了下來。
殷景明覺得,自己那時候第一次出現了一種陌生的感情。就好像是想要張開羽翼,將幼鳥籠罩在翅膀之下的大鳥那般。
若是被他的雙生兄弟知道了殷景明的所思所想,定會不客氣地道——「那不就是保護欲嘛!」
全家人都想保護殷和玉,但唯有殷景明,是完全放任式的保護。甚至於讓殷和玉前往五華城,其他人偶爾上門見他,也是殷景明的主意。
如今,看著殷和玉因為被欺騙而受傷,並因為放不下而主動逃避,他選擇的,便是默默陪伴。
殷春和風塵僕僕地過來了。他順著兩個人的足跡一路找過去,沒想到最終還是回到了這裡,不免失笑,道,「早知道我就來這裡等了。」
殷景明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殷春和確實聰慧不假,但是他性子太急了,抓到一點線索就會直奔過去,所以必然是跟在他們後面回到這裡,會提前在這裡等著的,恐怕是那個心思更多的華星闌。
對此,殷春和也是了解的。「你這麼想?」
「什麼?」
「就是那小子。」殷春和憤憤不平地道,「他竟然敢把我們所有人騙得團團轉!」
「嗯。」
「嗯?你不覺得要教訓教訓那小子嗎?」
「是該教訓。」
「可是他現在對母親有用。」殷春和道,「我簡直急得要受不了了。」
「嗯。」
「喂,咱倆都合作這麼久了,別看我笑話了好吧?」
「他去了藏書閣,短時間內不會出來。」殷景明默默地道,「母親已經出來了,並且沒說什麼。」
「我現在相信他確實是吳須問老先生的徒弟了,可是你不覺得烏輪谷對他們師門太好了嗎?」殷春和道,「這麼多年了,我都沒錯從媽媽口裡問出真相,其他人那邊也打探不到消息!」
「會這麼做必然有他們的理由。」殷景明嘆了口氣,「我猜,他也知道。」
他,指的便是殷和玉。
在華星闌說出那令人震驚的「前世」的時候,殷和玉並不是驚訝或者恐懼,而是面色複雜,便意味著他是知情的。
既然知情,還要放任華星闌出現在身邊,足以證明他的內心堅強程度超乎他們的想像。甚至於,殷景明開始猜測,殷和玉是知情並且想迴避這些事情,才會毫不在意華星闌的那些說辭。
星球的事情毫無疑問是欺騙,而後華星闌的「前世」,他是知道且主動迴避過的,所以他感覺到迷茫,甚至想逃避。
「我也有差不多的想法。」殷春和嘆了口氣,「希望他自己能走出來吧。」
「嗯。」
他們身為兄長,只能默默守護,一切全要看殷和玉自己的選擇。
而殷和玉這邊,沉迷修煉倒也是最好的分散注意力的方式。他將那些銘文的碎片痕跡分門別類,一個個解讀過去。這對於他來說,是增長「實踐」閱歷的機會。「銘文」這一脈的變化路數過多,多些見識才能將用法融會貫通。
殷和玉先前一直都是埋頭增強自己對法器的熟練度,真的要用銘文作戰,那最熟悉的莫過於炸炸炸。但也沒辦法,現在這個時代銘文師已經絕跡,他也只能自己從兩本秘籍里找實踐用法。
而現在到了烏輪谷,殷和玉才真的有了種銘文真的能參與生活的實感。
他不知道烏輪谷避世隱居了多久,反正多半就是銘文師出事的時候就已經存在的勢力。這裡人的並不清楚銘文師相關的事情,卻自發地將銘文的痕跡融入到了日常生活之中。這給了殷和玉很大的啟發。
或許各種「不經意」,才是銘文的真諦。如果真的是那種必須鑽研很久才能融會貫通,仿佛突然蹦出來一樣的修煉方法,那銘文師的祖師不可能那麼快就將銘文推廣開來。
銘文並不是高高在上的學問,在當年,必然是全民都能學習的技術。以至於後來狩獵銘文師的時候,影響才那麼大。
殷和玉這回完全進入了閉關狀態。什麼欺騙什麼逃避,這些事情已經無法讓他□□了。
而華星闌,也將前輩們留下的書籍和記錄看完了,滿心震驚。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導致師尊提前消失,恐怕自己應該要被帶到烏輪谷了。
這裡所記錄的,是欽天宗曜日一脈的子弟們,與邪尊常年的對抗史。
他們的功法能一定程度上地獄邪尊的入侵,卻做不到完全防禦。為了守住烏輪谷,他們不得不四處漂泊流浪,每一次收徒,都是深思熟慮,因為如果沒有一定的心性和新年,只會成為邪尊的又一個傀儡。
華星闌也想起來,師尊撿到了當初孤苦伶仃的自己,也是考慮了很久,才收他為徒,而後二話不說就開始了一場艱苦的訓練。現在想來,那便是一次篩選,如果堅持不下來,那也正好離開這趟渾水。
而華星闌堅持下來了,並一直跟著吳須問四處漂泊,吳須問在情報方面對他有保留,但對他們師門的艱難處境,卻是毫無保留地告知了。
他們會四處漂泊,等待一個重新復甦的機會。在此之前,他們必須與看不見的敵人作鬥爭,必須守住本心不被迷惑。
原本華星闌並不理解師尊為什麼會對那完全沒見過的「宗門」那麼神往,直到在這裡看到了記錄,他才明白。對於這些弟子們來說,已經消失不見的「欽天宗」,是他們的精神歸宿。
這裡放著的,有各種武學的修煉典籍,風格五花八門,思路也不盡相同,但基本都是直接增強武力的。
欽天宗內部分曜日一脈與皓月一脈,曜日一脈走武學,皓月一脈走玄學。曜日一脈的弟子帶著秘籍出逃之後,將它們全數存在了烏輪谷。
在他們的記錄中,華星闌隱約能復原當年的那個欽天宗——
上古時期,靈氣充沛,妖獸橫行,先人初窺修真,由此引發乾天界修仙風潮。修成大道,不死不滅,幾乎是所有人的目標。
原本修煉之人都是散兵游勇,功法的傳播大多依靠血脈傳承,唯有成為一家人才能獲得他們手中的修煉秘境。於是一時之間,乾天界到處有新秀家族崛起,但修仙的秘訣也被這些少數人牢牢把握在手中,並由此作威作福,奴役尋常凡人。
後有一群志向不凡的青年,因志同道合走到一起,覓得奇緣窺得世間真理後,他們遊歷乾天界,最終在靈氣最充沛的中央區域醴泉成立欽天宗,欽天宗沒有宗主,一應事務由護宗聖獸決定。
欽天宗提倡廣邀同道,在當時所有人都藏匿自己的修真秘訣時,廣收門徒並公開招攬各方修士。被欽天宗的名聲與氣勢吸引,許多單打獨鬥的修士,想要覓得仙緣的凡人,紛紛加入了欽天宗。
在欽天宗里,他們結交同道,交流自身體悟,匯聚各方英豪。在不斷的交流切磋之中,那些修煉的秘法也愈發完善。他們慷慨地將這些修煉的秘法提煉成功法,記錄成冊,放入欽天宗的藏書閣之中。
那恐怕,是乾天界第一個「宗門」。不需要血緣關係,不需要其他利益牽絆,僅僅是想要修煉,想要在這一道上出人頭地,不為資源,不摻雜其他慾念,只是純粹在修煉而已。甚至於,針對無法修煉的人,也有人研究出了「銘文」這個嶄新的路子。
喜歡直接戰鬥的,便入曜日一脈。喜歡研究各種工具道具與玄學的,便入皓月一脈。
而後,美好的日子並沒有維持多久,在某個災難之後,銘文師跌落神壇,欽天宗遭到外來勢力入侵。而後因為對手用了上天不容的陰邪手段,外來勢力全滅,但乾天界也為上天不容,從原本的整個大陸,被披分五洲。欽天宗憑藉自身的影響力牢牢將醴泉抓在手中,也就成了醴泉洲。而其餘四洲,則是因為各自不同的氣候與環境,發展出了不同的勢力。
同時外敵入侵時出逃的其他欽天宗成員,也開始就地發展欽天宗的分支勢力。
雖然記錄之中並沒有明說,但先人已經猜測烏輪谷也是分支勢力其中之一,只是過往的記錄並不明晰,後來的烏輪谷領導者也不清楚為什麼一定要接受他們這些落難者。只是視作一個傳統,以前的人這麼做,他們也這麼做。
華星闌本來看著看著準備畫個時間線的,但想來他的師祖們已經有人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書桌上有現成的時間整理。
欽天宗成立,繁榮。欽天宗遭到外敵入侵,乾天界劈分五洲,同時聖獸失蹤。再然後,銘文師走下神壇,因為有大量修士使用法器結果成了傀儡,邪尊橫空出世,並帶領傀儡攻打醴泉洲。
再然後,便是醴泉洲陷落,邪尊,傀儡連同欽天宗一起不知所蹤。同時欽天宗弟子外逃,保存住了傳承,只是邪尊的詛咒也如影隨形。他們只能四處漂泊,對抗看不見的敵人。
這麼一串時間線捋下來,欽天宗兩度受襲最終陷落。而自己看到的記憶,正是醴泉洲即將開啟。想必按照原來的發展,自己接下來的舞台就是醴泉洲,並且會在醴泉洲找到欽天宗的傳承。很有可能自己會得到欽天宗的傳承。
或者說,七曜虎便是這些記錄里的「聖獸」。
雖然這麼說似乎有些自戀,但是華星闌知道,自己是關鍵。
藏書閣之所以封存銘文師相關的典籍,恐怕就是當時銘文師走下神壇時候發生的事情。自己的血液能夠打開,很有可能是當初的自己主導的,為了封存那些黑霧所做的事情。
欽天宗的弟子們,與其說是在對抗,不如說是在等待。那種帶著神往的等待,華星闌之所以感覺不到,是因為,他便是他們等待的那個人。
華星闌翻閱完這裡的記錄各方典籍,只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如果沒有發生各種衝突導致他和烏輪谷無法和平相處,在上輩子的時候,自己恐怕早就知道了這些事情,並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了吧?
可是世事弄人,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棋子,為了某些必然要發生的事情做著蹩腳的表演。他不想發生的事情必然會發生,他覺得無法回天的情況會絕處逢生,就好像是有人在欣賞自己掙扎著逃竄的模樣那般。
而自己,甚至還偶爾得意能夠控制大局。殊不知這個大局早就是別人安排好的了。
華星闌一向不會只看表面。因此很快就開始了思考——那個安排劇情的人,特意讓自己完全錯過烏輪谷這邊的情報,為的是什麼?
烏輪谷與他的血脈有共鳴。
藏書閣有能用他血脈打開的暗室。
而這裡,是欽天宗流浪弟子一直以來的根據地。
看起來毫無聯繫的樣子,但是華星闌卻意識到了一個微妙的地方。
為什麼是藏書閣?
雖然這有些不禮貌,但是華星闌還是走出去,仔細地觀察周圍因為自己血液而被喚醒的花紋。
那處機關恐怕只要是自己的血液就能開啟。那麼為什麼是自己的血液。
封存的地方里有殘留的黑霧,證明烏輪谷也沒有躲過邪尊的監視。
不……那些黑霧是被故意留下封印,故意用來提醒自己的吧?
——如果當初安排這些東西的人是自己的話。
當初的自己,給自己留下了提示。而安排劇情的人,刻意讓他通過喚醒烏輪逃竄。無法接收這裡的提示和情報。
華星闌立刻回到藏書閣中心那處凹槽。此時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可以任他隨意施為。
華星闌直接化作獸型,以虎一般的大小,將周身靈力注入那處凹槽之中。
這一次,蓮花盛開得更加摧殘,同時整個藏書閣,都傳出了些微的震動。
汲陽秋在山下,原本只是在小酌休息,注意到空氣中的波動,她立刻抬眼看向上方的藏書閣。
身後傀儡出現,躍躍欲試,汲陽秋思量再三,果斷抬手阻止了其他人,「通知下去,近日藏書閣不開放。」
她知道,華星闌果然是破解前輩傳承的鑰匙。因為牽涉到銘文師,汲陽秋不得不放任事態發展。
烏輪谷內偶爾也會出現那些黑霧的痕跡,以先輩傳下來的傀儡之術可以解決。但是這些年,似乎是從玉兒開始修煉銘文開始,玄英洲的「那些人」出現得越來越頻繁,甚至於自己一向獨立的二兒子,都來過烏輪谷,詢問那古怪的情況烏輪谷這邊有沒有眉頭。
一開始汲陽秋還沒有將事情聯繫起來,只覺得那「邪尊」「信徒」都是借了個名頭生事。但隨著烏輪谷內一些角落,黑霧的痕跡越來越明顯,她不得不留了個心眼。
那些黑霧很久以前就會零星出現在烏輪谷內,沒有什麼規律,連烏輪谷的居民都習慣了看到凝而不散的黑霧就會過來上報解決。因為它一直都不是傀儡的對手,烏輪谷到現在也沒因為它出現過什麼大損失。
如果要找到完全消滅那些黑霧的方式,必然要找到前輩們留下的筆記,可是包括華星闌師門的根據地,所有的典籍她都翻過,都沒能有行之有效的辦法,只能靠傀儡定點消滅那些黑霧。
但是有了那小子的血,事情就省力了不少。吳須問曾經神神秘秘地給自己寫信,說是終於找到了解脫的關鍵,可是還沒等她問清楚,他就失蹤了。現在想來,應該是他發現了那小子的血能驅散黑霧吧。
說真的,汲陽秋不是沒想過要不要乾脆把華星闌困住,每天放血以供日常使用,畢竟雖然他確實是老朋友的徒弟,但是現在可是欺騙了玉兒的罪人,她真的很想找個方法教訓他。但她很快就放棄了這個衝動的想法。
一來,這小子的血液還有更好的利用辦法,當消耗品太浪費。二來,她不確定現在的玉兒有沒有門路知道她做的事情。萬一讓他知道了,恐怕會對自己這個母親幻滅吧。
眼下之急,是和華星闌合作,共同找出完全處理掉那些黑霧的辦法,保障玉兒修煉之途順暢。為此,她會盡全力幫助那個小子。
很快,藏書閣外圍突然浮現出一個半透明的護罩,將整個藏書閣的範圍都圈了起來。她帶著幾分試探心上去試探,發現自己已經被這防護排斥在外。
而藏書閣的這個防護罩,她是不知道的。
也就是說,在這段時間裡,他又有了其他的發現。
謹慎起見,汲陽秋沒有離開,而是在山腳下觀察,以便隨時進入藏書閣內詢問情況。
而殷和玉,完全不知道這邊折騰的事情,一心沉浸在修煉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碼字到一半鍵盤進水,會老是自動瘋狂打v
感謝搜狗糾錯功能強大,還是讓我日萬成功了_(:з」∠)_
趕緊把俺的機械鍵盤晾乾
吃飯的玩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