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實在是太冷,聞意堆了一個雪球就不想再動了。手指都被凍僵了,裡面還沒有聊完,她又懶得再找一家店,索性直接蹲下身子去,百無聊賴地戳著那個雪球。
蹲了一會,等到手心微微回暖之後,聞意又復而繼續堆一個較小的雪球。
「我這次去美國,大概以後都不回來了。」寧婉淡聲開口,沈溫庭的眉眼和她極其相似,就連輪廓也是。都說兒子會像媽媽一些,沈溫庭無論是在氣質還是外形上面,都的確更像寧婉。
雖然一直對沈溫庭不上心,但她不得不承認,沈溫庭是她懷胎十月生出來的,割捨不掉的血脈。
沈溫庭的餘光一直在注視著外面的聞意,聽到寧婉這般說,微微沉吟,「嗯,若是有空,我和聞意會去看您。」
寧婉遲疑了幾秒才道,「這麼多年,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感情是勉強不來的,無關時間問題。」沉默了幾秒,她復而開口,「當年你用聞家作為棋子娶了聞意,這件事情,你打算什麼時候和她說?」
她和沈萬鈞是政治聯姻,沈萬鈞這人沒有心,她對感情之事也淡薄。剛開始還好,時間久了便開始爭吵。特別是在寧婉懷孕期間,沈萬鈞不冷不熱的態度,徹底激怒了寧婉。他們的爭吵開始無限擴大,最後兩人只能分開。
她能看得出沈溫庭對聞意是真心喜歡的,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和自己一樣,在感情之事上面,最後也不得善終。
「她不知道,便隱瞞一輩子。」沈溫庭道。
他這一生,出生於書香門第,自幼接受沈老爺子的教導,為人做事坦坦蕩蕩,唯獨在這件事情上面,用盡了心機。
寧婉愣了愣,隨即也明白。看著面前不知不覺已經長大的沈溫庭,她道,「我很開心,你沒受我們的影響,依舊會懂得去如何愛一個人。」
「其實我不懂。」沈溫庭如實道。
他是不懂的,聞意也不懂。不過也挺好,一輩子那麼長,慢慢學便是了。
沈溫庭出來的時候,聞意還蹲在雪地裡面,正把雪人的腦袋往上堆。雪人小小一個,不過是剛剛到他的膝蓋而已。
旁邊忽而落下了一道陰影,聞意微微側頭看去,沖沈溫庭招了招手,「你幫我找個樹枝來,還要兩個圓球。」
旁邊就有樹,沈溫庭隨手在地面上撿了一根樹枝和兩個青澀的果。
聞意把樹枝掰成了兩半,一半插到鼻子上面,另外一半插到它的手上面。做好這一切,聞意起身,卻因為蹲了太久腦袋有些暈。
沈溫庭及時扶住她,大手去握住聞意冰冰涼涼的手心。
「凍死了。」聞意往沈溫庭的懷裡縮,小手也往他的脖子上去探。沈溫庭這會穿著高領毛衣,被聞意往下拉了一些,露出一小節脖子,接近著,冰涼的手就貼了上去。
聞意暖了一會便移開,「你不冷?」
「還好。」沈溫庭牽過她的小手,「現在回家?」
「嗯。」聞意重重地點頭,「好久沒回家了,想回去癱著。」
沈溫庭:「好。」
雪又開始下了,細細密密的,落在頭髮上和肩頭,有些化了,有些還像是小型的棉花球一樣,粘在了衣服上面。
聞意抱著他的手臂,一邊跺腳一邊埋怨,「凍死了,走快點。」
有雪花落在她的鼻間,她下意識地看去,差點弄成了鬥雞眼,甩了甩臉,那顆雪便在她鼻間融化。帶著淺妝的小臉有些不滿,趕緊拉上了自己的帽子,巴掌大的小臉隱在帽子間。
沈溫庭不動聲色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今年冬天,有些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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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沈溫庭便出了差。蘇禹橋的新戲也開始拍攝,晚上的時候,聞意便拉著艾思言去探班。
「瞧你這滋潤的小臉,這年裡跟你老公相處得不錯?」艾思言打趣道。
她們就站在一片雪地里,旁邊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還好這是聞家投資的劇,作為聞家的人,聞意拿到通行證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還好還好。」聞意故作矜持,衝著艾思言拋了個媚眼,「你這個孤家寡人肯定不懂。」
猝不及防被餵了一嘴狗糧的艾思言微笑:「這荒郊野嶺的,你說我拋屍會怎麼樣?」
聞意頓了頓,語重心長地道,「我覺得不太好。」
「不吃你狗糧了。」艾思言哼了一聲,目光落在不遠處拍戲的蘇禹橋身上,「你說蘇禹橋過年不回家,是不是害怕狗仔隊拍到?畢竟現在有些私生飯很可怕的。」
「大概吧。」聞意喝著已經冷掉了的奶茶,有些心不在焉的。想起最近沈老爺子的身體,她就犯愁,「爺爺年裡身體一直不好,還咳嗽。思言,你有沒有認識什麼特別好的中醫能調理一下?」
「中醫?我回頭問問我爸媽,他們最近也在調養身體。」艾思言道,知道聞意擔憂,輕聲安慰她,「老人家冬天受不得寒,等到了初春,應該就會好很多。這些天注意保暖,儘量不要出門。」
「也只能這樣了。」聞意輕嘆一聲。
放在口袋的手機突然震動,探出一個視頻通話,聞意看了一眼,趕緊劃開。
她出門在外也沒帶耳機,好在她們站的地方比較偏僻,周圍沒什麼人。
屏幕出現沈溫庭清雋的臉,他的背後是一面白牆,看上去應該是在酒店。
「你在外面?」
透過右下角的小一塊,聞意看到了自己的背景板,一個棚子,還有七七八八的道具,「我和思言來探班。」
晃了晃鏡頭,聞意掃向艾思言,艾思言傻乎乎地打了一個招呼,「嗨。」
聞意忍住笑,這才把鏡頭重新對準自己,「怎麼突然要視頻了?」
艾思言站在聞意身邊,難得地看到這兩人視頻,沒忍住好奇,往旁邊瞅了一眼。不得不說,這沈溫庭的顏值的確很能抗,無論是現實中看到,還是在小小的手機里看到,都完美得無可挑剔。
然後,她看到無比清冷且矜貴的沈溫庭,淡淡地看向鏡頭,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
「查崗。」
聞意:「……」
艾思言:「……」操,這愛情的味道真是該死的甜美!
劇組在郊區,聞意也不方便回家,和艾思言在附近的酒店定了一間房,兩人互相抱團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便直接回了市里,該工作的工作,該浪的浪。
上次在年裡的更新,聞意如願以償地收到了一千字的彩虹屁。一長串下來,都不帶重複的。
聞意被誇得心花怒放,趕緊發給了沈溫庭讓他好好地學習學習。那頭沒有很快回復,她放下手機繼續畫畫。
過了好一會,沈溫庭才回了她的信息。
沈溫庭:寫得與實際不符。
聞意:「??」我單方面宣布你被我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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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黑自然是不敢拉黑的,只不過聞意也真的不理會沈溫庭倒是了。對於沈溫庭的消息熟視無睹,順道想著找個律師,準備轉移股份的事情。
聞意對這方面不是很熟悉,而且涉及沈氏的事情,她也不敢胡亂來。最後想來想去,還是直接約了白景在火鍋店,邊吃邊談。
火鍋全部上好了菜,聞意一邊燙著牛百葉一邊跟白景說自己的打算。
「聞小姐決定好了嗎?」思考了一番,白景還是如實說,「您之前在聞家的股份已經兌換成現金,如今沈家的股份又全部給沈總,那您……」
說句不好的,如果沈溫庭要離婚,聞意將會是一無所有。噢,當然,還有五套房。
聞意滿不在意地蘸醬,吃下還熱乎的牛百葉,「你不應該是站在你老闆那邊的嗎?」
白景笑了笑,溫和地道,「正是站在沈總這邊,所以我才會提醒太太。我猜想,沈總也不會希望你把股份給他。」
「所以你得保密。」聞意認真地看著白景,沈溫庭對白景白霄有恩,聞意看人眼光還算不錯,這兩人,是絕對不會背叛沈溫庭的。
「我想交給你全權負責,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不要告訴沈溫庭。」頓了頓,聞意撇了撇嘴巴,「那人古板得很,到時候又把我訓一頓,麻煩死了。」
白景失笑,好聲好氣地道,「沈總都是為了太太好。太太的性子太過活潑,私底下沈總也不知道為此操了多少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話說到半,聞意便不說了。沈溫庭還真是把她當小孩養,該教育的教育,該縱容的縱容。
心情複雜地吃著牛百葉,聞意狠狠嘆息。
按照沈溫庭對她這個養法,得多大才能對她下手。她真的饞沈溫庭的身子!
火鍋吃到一半,白景手機便亮了起來,她看了一眼,對著聞意笑笑,「聞小姐,我送你回家吧,沈總已經下了飛機,正往清河灣趕。」
「急什麼,等我吃完。」美食在前,沈溫庭什麼的都去靠邊,「實在不行,你讓他過來一起吃也行。」
白景很是頭疼,要是讓沈總過來,那她這飯碗還保不保得住了?
本來沈總就交代過,讓聞意少吃點辣。這邊宮寒還在補著,外面又吃那麼多辣,豈不是白費了一番心思。
「那聞小姐可以加快一些速度。」白景還是選擇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這會正是下班高峰期,從機場到這邊,最快也要一個小時,還趕得及。
等聞意吃飽喝足,趕回清河灣的時候,沈溫庭正好回到家,他走在白霄前面,後頭的白霄正替他拖著行李。
餘光瞥見一個纖細的身影,沈溫庭朝聞意看去。
他不在家,聞意倒是徹底放飛了自己。小短裙搭配打底褲,上身毛衣配小外套。原本微卷的頭髮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拉直了,隨意地卷了起來,眉眼淺淺。這麼一看過去,倒像是還頗為青澀的大學生。
「哼。」聞意傲嬌地扭過頭,她還記得這狗男人說她的壞話。
「聞意。」沈溫庭朝她走過去,欣長的身影便壓迫而來,聞意忍不住瞅了他一眼,小腦袋高高揚起,「我現在在和你冷戰!」
沈溫庭微微思索,想到了那日發生的事情。他的眉眼壓低了一下,打量著這張一個星期沒見的俏麗小臉,「我的意思是,她誇得不好,你比她說的更好。」
聞意:「??」
她不可置信地朝沈溫庭看過去,腦袋當機了好一會,「你中邪了?」
這麼會說話的沈溫庭還是氣死她的那個狗男人嗎?
沈溫庭朝後面掃了一眼,白霄立馬會意,拿著行李箱上去,白景也緊跟其後,不做這電燈泡。
白霄比起沉穩的白景,話要多一些,拖著行李,他忍不住八卦,「姐,你怎麼和太太一起回來了?」
白景想了想,還是決定暫時對白霄保密,「太太說請我吃東西。」
「為什麼?」白霄納悶了,「我也是沈總的秘書,太太就沒請我吃過飯。」
白景無語地看了一眼自家弟弟,「太太請你,你敢去?」
白霄噎了噎,趕忙搖頭,「我真的一點都不羨慕。」他說著忍不住回頭瞅了一眼,這會的清河灣還比較安靜,周圍都沒有什麼人。
原本還鬧著脾氣的聞意居然抱住了沈溫庭,狠狠地吻住面前的男人,畫面很是唯美。
白霄不敢多看,趕緊轉了頭。白景不慌不亂,淡定地拿出手機拍照。
說起來聞意一直都不愛喝茶的,只是從沈溫庭這邊嘗久了,她也覺得茶味不錯。
摟住沈溫庭的腰,聞意睫毛顫了顫,有雪花落在上面。她細細地舔舐著沈溫庭的薄唇,玩了好半晌,才勾著他的舌頭。
雪下得大了些,聞意的唇上都落了一些冰涼。她凍得打了一個寒顫,鬱悶地看著面前的沈溫庭,含糊不清地道,「你還能再冷淡一點嗎?」
沈溫庭輕嘆一聲,扣住她的腦袋,狠狠地回吻過去。比起聞意那雜亂無章的吻技,沈溫庭自然是要更老練一些。舌尖在她唇齒間不斷地掃過,挑起聞意的每一個敏感處。
雪地里接吻,周身都很冷。唯獨唇齒間一片滾燙,火熱。
「不氣了?」沈溫庭瞧著軟了大半的聞意,摟著她進去。
期間白景和白霄正好下來,很是有眼力見地悄無聲息地退開,連眼神都不曾往他們那邊瞧過。
聞意被吻得氣都喘不過來了,哪還有氣?
「勉勉強強原諒你。」聞意繼續保持傲嬌屬性,小臉就貼在沈溫庭的胸口處,聽著他很輕微的心跳聲。
「那我們算算帳。」沈溫庭拍了拍聞意的腰,低聲道,「站直。」
聞意:「??」您不覺得您有點渣嗎!親完滿足完了開始不認人?
「去吃了火鍋?」沈溫庭微微垂眉看著聞意,和她一起出了電梯回家。
聞意搖頭,坐在沙發上面,腰板挺得很直,神色極其嚴肅,「沒吃,你不能冤枉好人。」
「秋褲也沒穿。」沈溫庭伸手去摸了摸聞意的打底褲,就薄薄的一層。
聞意不滿,小腳丫踢了踢他的褲腿,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在勾引。沈溫庭神色暗了暗,抓住她亂動的腳丫,「還撒謊。」
三重罪。
這認了她可就慘了。
聞意抽不回腳,索性直接搭在他的手上,嘴硬道,「沒有。」
以前聞意膽子可沒那麼大,至少犯錯還老實地承認,如今倒是學會了死鴨子嘴硬,就是拿捏准了沈溫庭不敢對她怎麼樣。
沈溫庭放開她,薄涼的薄唇一張一合,聲音淡了幾分,「果然不能慣。」
這會真成小混蛋了。
晚上,小混蛋就收到了來自沈溫庭回家之後給她的禮物。
補湯。
很苦的補湯。
這段時間她在調養宮寒,雖然她覺得痛經沒什麼,可是沈溫庭和沈老爺子都極其看重這一方面,聞意一下子就沒了話語權,只能每天乖乖喝補湯。
喝了一口,聞意差點沒噴出來。好在多年的教養讓她憋住了,小臉擰巴成一團,她的神色痛苦,忍了忍,最後還是咽了下去。
擦了擦嘴,聞意氣鼓鼓地瞪著面前若無其事的沈溫庭,「你故意的不放糖的!」
沈溫庭學著她的語氣,「沒有,你不能冤枉好人。」
聞意:「……??」您這麼好學爺爺知道嗎!
最後,聞意乖乖認了錯,撒嬌耍賴說了大半天好話,沈溫庭才答應以後補湯照常做。
新的一年,聞意依舊沒能翻身做地主,還是那個被欺壓的夫管嚴。
二月底,是蘇禹橋的生日。聞意拉著艾思言一起過去慶祝。
蘇禹橋性子雖然溫和,但是在圈內的真心朋友卻不多。而且他也不喜歡和那些人過多的交流,說起來,能夠給他過生日的人,似乎只有聞意他們。
沈氏。
沈溫庭就著白景給的藥吃了下去,按著自己疼痛的太陽穴。
他身體素質再怎麼好,畢竟也是個正常人。連續工作了那麼久,疲勞加上冬天的原因,這一不留意便發了高燒。原本偏白的臉上都有些擋不住的紅暈,白景看得心口揪了揪,忍不住勸道,「沈總,真的不用去醫院?」
「嗯。」沈溫庭翻閱著文件,雖說和聞氏解約能夠減小以後的損失,可是一下子沒了那麼多合作,沈氏的虧空可不小。
白霄是個直腸子,忍不住道了一句,「沈總,那我跟太太說,讓她回來?」
沈溫庭聞言抬眸,不悅地掃了一眼白霄,「不用。」
白霄趕緊閉嘴,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忙道歉。臨走之前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沈溫庭,這才出去。
處理完公務,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比較早一些,外面已經黑了一片。沈溫庭忍著身體的不適,讓白霄送他回了家。
簡單地吃了一下東西,沈溫庭洗了個澡便上床。
半夢半醒間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貼在自己的額頭上,身邊還有專屬著聞意的淡淡香味。沈溫庭猛地睜開眼,印入眼眸的便是聞意有些氣鼓鼓的小臉。
他微微柔了嗓音,只是發燒時的聲音實在是有些沙啞,「怎麼回來了?」
「你發燒怎麼不說!」聞意的小臉帶著怒意,一雙明媚的眼眸裡帶著一小團火焰。
沈溫庭閉了閉眼,好似在夢中。再次睜開眼,面前卻依舊是她。
不是夢,她是真的在眼前。
「不是要給蘇禹橋慶生嗎?」他說。
他知道聞意心裡一直有著對蘇禹橋的虧欠,所以才會縱容她這般對蘇禹橋。對於聞家,聞意無法選擇。可是蘇禹橋,卻是因為她的選擇而改變了一個人的命運。
「這不一樣的。」聞意的聲音有些悶悶不樂的,她沒好氣地瞪著面前不解風情的沈溫庭,「他是朋友,你是我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