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主任很懂的把許念的位置安排在了謝一身後,只要謝一轉個身就能看到自己老婆。
謝一今早還有一節八班的課,在第四節。眼下上課鈴響了,老師們幾乎都有課,辦公室最後只剩下他跟許念兩人。
往後一轉,他把身後的椅子轉了一圈,讓椅子上的人正面對著自己。
「說說吧。」勾起她耳邊的髮絲別在耳後,謝一順手捏了一下她的耳垂,語態親昵道。
許念把今早的事說了一下,當然,畫展的事自然是跳過了。
「以後看來有人想賴床就沒那麼容易了。」謝一意味深長的笑道。
許念:「?」
什麼意思,她只是來代個課,用不著跟正式老師一樣每天八點準時在學校打卡機打卡吧。
謝一看出了她的迷惑,沖她點了點頭。
許念:「......」
中午許念跟謝一在學校食堂蹭了一頓飯。
學校食堂有專門的教師餐,在四樓。那時候每到飯點,安然跟林煜都會帶著他們想方設法的去四樓混飯,因為在學生們看來,老師吃的一定是學校里最好的。
直到今天嘗過後,許念眉頭擰了一下,「老師吃的跟學生也差不多嘛。」那時候他們每次上四樓混飯都會被主任逮到,然後集體受罰,教師餐在他們眼裡就越來越「豐盛」。最後索性被他們幻想出了滿漢全席。
此時,許念吃著口中寡淡的「滿漢全席」,誠心建議道:「以後中午還是回家吃吧。」說話間,扒開盤子裡的芹菜。
謝一把盤子裡的紅燒肉夾給她,把她那裡的芹菜全都挑到了自己盤子裡,「好啊。」轉念,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角若有若無的掛上了笑,看起來很勾人。
他說:「在家吃的話,餐費怎麼算?」
有那麼一瞬間,許念承認自己想到了其他地方。不過,她覺得應該不是自己的錯覺,謝一就是在逗她。所以她也學著他的樣子,學著他的語氣,拽上了他的淡藍色襯衫,沖他眨了一下眼睛,「沒事,你付得起。」
女人靠的太近了,她身上熟悉的茉莉香就那麼毫無阻攔的鑽進了他的鼻底,那張精緻的小臉在他眼前無限放大,那雙深邃漂亮的眼睛比平時還要亮,眼尾帶著弧度,像極了一個小妖精。
恍神間,謝一想到了昨晚她在自己懷裡的樣子,再回過神來時,渾身已經開始發熱了。
許念眼瞅著情況不對,立馬鬆手,低頭扒自己盤子裡的飯菜。
「你吃完直接去車上等我,這是鑰匙。」謝一起身,放下車鑰匙後,便端著沒怎麼吃的餐盤離開了。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走遠了,許念才沒忍住笑出了聲。
眉間一跳,少女的少女活躍勁兒上了頭,許念掏出手機敲了一串話發了過去——
【叫你以後不分場合。】
下午謝一換了班,許念課程是從明天開始,今天只是過來熟悉環境,兩人下午都調整好了時間,便一道去了許女士的墓地。
這個地方許念回國後第一次來,可卻不止一次在墓地外徘徊。
察覺到她的緊張,謝一牽起了她的手,在她冰涼的掌心捏了一下,「走吧,去看看媽。」
許念一瞬抬頭,「你叫她...什麼?」
那雙澄澈的眼睛亦如很多年前般的望著她,說:「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我們現在已經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許念喃喃自語,可是,她還沒怎麼叫過許女士「媽媽」,很久很久以前就不這麼叫她了。
在墓地外站了良久,許念終是踏出了一步,「走吧。」
不能一味地逃避,很多時候,要學會面對。
...
最近鹽城氣溫驟降,比其他城市的冬天還要冷幾個度,鹽城的市民已經提前套上了羽絨服。
寒風肆意,墓碑前,只穿了一件不怎麼抗冷的大衣的女人,整張臉蒼白,像是風一吹就要倒。
旁邊的男人脫下外套披在女人肩上,把女人攬在了懷裡。
再往前靠近幾步,不難發現女人已經哭紅了的雙眼。
而男人從始至終都沒作聲,只是輕輕拍著女人的後背,無聲的安慰著她。
直到,女人揉了揉雙眼,擦掉了淚水,從男人懷裡出來。
「好點兒了嗎?」謝一擔切。
從她到這裡的那一刻起,整個人像是隨時要倒下去。
許念很堅強,謝一很清楚這一點,可他不希望她這麼堅強,他希望她學會哭,學會釋放自己的情緒,而不是一個人承擔著所有的一切。
但他並不能這麼做,他不能去拆穿她最後的保護線,許念不喜歡被人看的太透徹。
又過了很久,天上飄起了雪花,雪花落在了許念的睫毛上,她眼皮顫了一下,抬起了頭。
雪很快就下大了,漫天大雪,沒一會兒,就將地面覆上了一層白色。
謝一伸出手擋在她頭頂。
突的,許念嘴角一牽,低下頭對墓碑上那張笑容青澀,還是二十歲左右模樣的女人的照片道:「我記得你說最討厭下雪,因為下雪上班不方便,還要分心接送我上下學。」停頓了片刻,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許念笑道:「可是,你好像很喜歡下雪天跟我的老師請假,然後帶我去逛商城,買很多很多衣服吃好多好多小吃。雖然那些衣服很醜。這麼一看,你在撒謊,你明明很喜歡下雪天。」
因為下雪天有充足的時間陪她這個唯一的女兒,也是她唯一的牽掛。
許念發現自己哭不出來了,就好像眼淚流幹了一半,任憑心口再怎麼疼,也掉不下一滴眼淚。
她想,或許她心裡已經是在慢慢釋然了吧。
「聽王叔說,她是笑著走的,甚至為自己籌備好了葬禮。」許念出聲,她極力的平靜,聲線卻依舊有些顫抖,「王叔說她走的沒有遺憾。」
那時候,電話那頭的王叔點了根煙,說了一句讓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
他說:「因為你媽媽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最疼愛的女兒,也依舊在千倍百倍的愛著她。」
許念彎腰,指尖碰上那張冰涼的照片,臉上帶著笑,說:「我現在聽你的話,活的很好,你最後的那一點遺憾,應該也沒了吧。」
無人回應,只要這寒風,卷著帶滿點點回憶的漫天白雪,吹向了不知名的遠方。
從墓地出來,許念回過頭。
恍然間,她好像看到了許女士站在不遠處對她微笑,然後沖她揮了揮手,轉身消失了。
許念眼底染上了光彩,她彎了彎眉眼,輕聲說:「在那個世界要好好生活。」
我也一樣,會在這個世界好好活著,跟謝一一起,一直一直的走下去。
.
在冰天雪地里吹了冷風的緣故,許念感冒了,不過不嚴重,吃了藥捂著出了一身汗就好了很多。
隔天還要去學校打卡,許念六點五十的時候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昨晚感冒睡的早,這會兒怎麼也睡不著了。
見身邊的人還在熟睡,許念欣賞了一會兒謝一這張賞心悅目的睡顏後,躡手躡腳的下了床。
謝一照顧了她一整晚,她隱約記得中途迷迷糊糊起來看時間的時候,謝一還在給她擦手。讓他多睡一會兒吧,待會兒她開車,讓他帶著早餐在車上吃好了。
小心翼翼的關好門,許念下了樓,還沒到廚房就聽到外面的門鈴聲響了。
看到是何女士,許念急忙開了門,「媽......」這個稱呼還是有點彆扭,許念繞開這個字,驚訝,「您怎麼這麼早過來了?」
何女士帶著一身冷風進了門,「謝一說你感冒了,我就過來給你們做早飯。你怎麼這麼早就醒了?病好了嗎?快去躺著,離你們去學校還有一會兒,再睡半個小時,我做好早飯叫你們。」
何女士一進門嘴就沒停過,一連串的關心砸了過來,反倒讓許念有點愣神。
她一直不太喜歡被人過度關心,因為那樣會養成依賴。
可看到何女士明明不是一個愛早起,甚至壓根不會做飯的人,一清早就過來,忙忙碌碌的為他們準備早餐,她還是心頭一暖,覺得被人過度的關心還是挺好的。
不過......讓何女士做早飯就算了吧。
「我已經好了。」眼疾手快的接過何女士手中的刀,許念尬笑,「這個我來,媽...你幫我淘點兒米熬點粥吧。」
稱呼這個東西...叫一叫就順口了吧,雖然還是有那麼點彆扭。
何女士當場測量了她的體溫,幾次確認她已經完全好了,才把菜刀交給她。
等謝一下樓的時候,就看到兩位女士正邊吃早餐邊說笑著什麼。
見他醒了,何女士招了招手,「你怎麼才起,快過來吃完去學校,別總是踩著點上班,影響不好。」
謝一看了眼時間,完全來得及。他氣定神閒的在許念身邊坐下,把她不吃的蛋黃自然的夾到了自己盤子裡,漫不經心道:「我那時遵守時間。」
何女士白眼一翻,沒搭理他,繼續跟許念激情講她新愛豆的事。
聽到她倆還要組團去什麼節目後台看男人,謝一登時皺起了眉頭。
「不准去。」他說。
何女士把牛奶推過去,「喝你的牛奶吧你!老媽這次好不容易抽到去後台探班的權力,這麼好的事,怎麼能不帶著念念呢?」轉而又笑嘻嘻的問許念,「念念要去嗎?」
許念點點頭。
於是,去學校的這一路,謝一都在瘋狂給許念洗腦,告訴她「外面的世界」有多麼多麼兇險,只有他才是最靠譜的。
許念被逗樂了,「怎麼連一個陌生人的醋你都吃。」見開車的人還是一副要嘮嘮叨叨的樣子,許念抬手捂住他的嘴,「那可是媽看中的男人,我還能搶不成?」
被強行「靜音」的謝一想了想,覺得有道理,「那我們一起去。」
許念:「???」
停好車,謝一去勾許念的腰,被許念避開,「這是學校,為人師表,你注意點兒。」
謝一併不放過她,把她拽了回來抱在懷裡,洋洋得意,「你還是我老婆呢,怕什麼?」
兩人正打鬧間,就聽不遠處傳來一道聲音——
「念念?」
許念身體僵了一瞬,回過頭,驚訝道:「時逸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