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溫言重新回到舞台。
她身著一身水紅色水袖舞服,長發用簪子高高挽起,腰如柳素,一步一行間,裙角的流蘇輕輕的盪起漣漪。
姑娘身子輕盈,身形靈動,長長的水袖搭在臂彎間,不疾不徐地走上人群中央的舞台。
宋溫言站定,微微抬眼。
體育館裡的嘈雜聲漸漸弱了下去,簡寧見宋溫言這番打扮,悄悄和黎落以及吳舟交換了一個眼神。
身邊傳來議論聲:「不會吧,她真會跳舞?」
「看這架勢很足,說不定真的會。」
簡寧嗤道:「不過是硬著頭皮上罷了,我就不信她真的跳得比吳舟還好!」
「也是,吳舟可是這屆舞蹈系裡最好的苗子。」
陳開開哼了一聲:「我看不一定,至少在某些人的陷害之下,我們溫言還敢從容的站在舞台上,換作某些人怕是早就跑路了吧。」
「陳開開你什麼意思,別在這兒指桑罵槐!」
陳開開冷冷道:「罵的就是你,簡寧,你有本事做沒本事承認?」
「我做什麼了,你倒是說清楚!」
「報名那會兒一定是你搞鬼了!」
簡寧冷笑:「陳開開,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有什麼證據?」
陳開開當然沒什麼證據,只是回憶起那天聯誼報名的時候,簡寧的行為太惹人懷疑。
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輔導員走過來斥道:「吵什麼吵!安安靜靜看節目!」
宋溫言並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
她看向後台,示意自己準備好。
《水月洛神》的背景音樂洛神賦響起時,台上宋溫言的氣質一下子發生了改變。
《水月洛神》這個舞蹈以曹植的傳世名篇《洛神賦》、《七步詩》和中原傳說為依託,以曹丕、曹植二人的兄弟相爭和戰亂中一個美麗女人甄宓的命運遭遇為線索,展現了扣人心弦的故事情節。
宋溫言不動則已,可跳起舞來便像換了一個人。
哪怕沒有聚光燈,她也是最耀眼的存在。
她的水袖每一次揮灑都像被注入生命力。
翩若驚鴻,矯若游龍。
宋溫言的舞蹈讓人相信她就是洛神,卻又不局限在洛神賦的音樂之中。
她用無聲的肢體語言表達人物內心的複雜,像是掙扎,又像是破繭成蝶。
隨著洛神賦的音樂高昂起來,她便舞得更快,也牽動著人心。
肖燃站在人群最後面,目光深深的看著台上跳舞的姑娘,手上的煙一直忘了點。
他知道她會跳舞,而且跳得非常好。
實際上宋溫言很有藝術天賦,她聰明,不管是哪方面,總是學得比別人快。
宋溫言很少跳舞,但時至今日,肖燃仍然記得那一次,那是小時候,她隨著戲曲老師學習戲曲。
小姑娘穿著舞服,跳的是貂蟬拜月,一顰一笑皆有超然脫俗的美麗。
雖然稚嫩青澀,卻是肖燃心中抹不去的美麗月光。
他便這樣記了很多年。
如今多年過去,小姑娘已亭亭玉立,舞蹈動作不再青澀。
她寵辱不驚,完美的完成表演。
音樂結束,宋溫言定格在最後一個動作。
她起身,微微欠身。
轉身瀟灑離去。
台下掌聲如雷,口哨聲無數。
肖燃看著姑娘窈窕的背影,後知後覺的用手鼓掌,他的頻率明顯跟不上別人。
呼吸都亂了,更遑論心。
宋溫言在後台把舞服換下來,拉開換衣間的門,肖燃正倚在門外看著自己。像是來了有一會兒了。
他眼神灼.熱,靜靜看著她。
宋溫言笑著道:「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好看。」男人嗓音低啞。
他逼身上前,宋溫言重新退回換衣間內,肖燃進來,把門關上,手撐在牆壁,把她圈在自己的雙臂範圍。
「以後不要再跳舞。」
「不好看嗎?」
就是太好看,太招人了,肖燃才又愛又恨。
他俯身低低道:「以後就給我跳,別人不准看。」
宋溫言笑笑:「好啊。你先讓開,讓我先出去。」
「不讓。」他又逼近,嗓音低沉沉:「魂兒都被你勾走了,還想不負責任?」
宋溫言失笑,這人還真是越來越無賴了,「那你要我怎麼負責?」
他想了想,挑眉說:「你想怎麼負責都行,反正我都是你的人。」
宋溫言笑著親親他:「這樣好不好?」
她想出去,肖燃再次攔住她,突然問:「你認識上官臨?」
「不算認識,見過一兩次。」
「離他遠點。」
宋溫言點頭:「對了,你怎麼知道我有麻煩?」
肖燃道:「我說我在學校有眼線你信嗎?」
「你監視我?」宋溫言故作嚴肅。
肖燃笑著摸摸她頭髮:「當然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學校過得怎麼樣,要不是事先安排了,還不知道你今天有麻煩呢。」
其實肖燃之所以這麼做,是發覺上官臨一直在暗處注視著她,宋溫言平時做了什麼,去了什麼地方,這些都會有專人告訴上官臨。
他怕告訴宋溫言以後會嚇到她,乾脆派了自己的人密切關注著宋溫言,這樣的話,就算她有什麼危險,他也趕得及去救她,也能防備上官臨做什麼出格的舉動。
他不說,宋溫言其實也能猜到一些。
上官臨出現得太巧,如果不是密切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怎麼可能做到這個地步。
因此,她對上官臨的防備心又加重了一些,不過為了不讓肖燃擔心,也沒說出自己的猜想。
誰料肖燃突然道:「他喜歡你。」
宋溫言一愣。
肖燃緊緊的注視著她:「甜甜,別喜歡他。」
「肖燃,你怎麼會這麼想。」
她有些無奈:「我只喜歡你啊,在我心裡,誰也比不上你。」
換衣間外,上官臨眼神微眯。
沒多久,倆人從換衣間裡出來,迎面遇見上官臨,肖燃撫了一下宋溫言的長髮,說:「你先出去。」
宋溫言點頭。
她走後,上官臨淡笑:「肖總一定要這麼幼稚嗎?」
知道他會過來,所以故意把宋溫言堵在換衣間,哄著她說喜歡,就是為了刺激他。
肖燃也笑:「只要有用,方法是什麼不重要,上官先生不懂嗎?」
「看來肖總很有經驗。」
肖燃不可置否:「我跟你一樣,喜歡什麼就不擇手段,其實你該慶幸,如果這事放在幾年前,你不可能好好站在這裡。」
他走過來,重重的拍幾下上官臨的肩膀:「監視我女人的事還是少做,如果你想讓另一個人在地下難安的話,儘管來挑戰我。」
「肖燃!」上官臨一向冷靜溫潤,此刻卻像被戳中痛處,整張臉徒然都變得陰森:「你怎麼知道?」
「這都得益於我身邊有幾個得力助手。」
他曾讓陸助理調查上官臨,這事後來交給了秦展越和許赫。
他倆也是聰明,竟然找到了曾經幫助過宋溫言的私人偵探唐婕人。
她可把上官臨的老底都查清楚了。
當然,也讓肖燃弄清楚上官臨突然對宋溫言感興趣的原因。
肖燃想到這件事,臉色也陰冷下來:「宋溫言是我獨一無二的寶貝,不是你用來代替別的女人的物件。上官臨,你可真是膽大,竟然用這種骯髒的心態覬覦她。」
「那又怎樣?」被人戳穿,上官臨反倒坦然的笑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護她到幾時。」
他對宋溫言,勢在必得!
肖燃笑著挑起了眉:「那個女人的墓地,我知道在哪裡。」
上官臨猛地看向肖燃。
肖燃拿著煙把玩,低笑著感嘆:「你說你,既然是心愛女人的墓地,怎麼不多找幾個人看著。」
「你做了什麼!」
「沒做什麼。」
肖燃散漫地抽著煙:「我最近只要一閉上眼,全是噩夢,都是你把她從我身邊搶走的畫面,我的心啊……」他拿著煙的手懶懶地點了點自己胸口:「是真疼。既然我這麼疼,你也別想好,你敢惦記不該惦記的人,我他媽就讓你嘗嘗心愛女人被挖墳的滋味。」
上官臨險些站不穩,急急扶住桌子,聲線暗啞:「她的骨灰……」
「在我這兒。」肖燃笑著說:「只要你敢對宋溫言做什麼,我隨時讓她灰飛煙滅。」
比變態。
肖燃可高級多了。
他冷眼看著上官臨有些失魂落魄的臉,懶洋洋的抽著煙離開。
身後傳來低低咆哮的聲音。
是誰不言而喻。
肖燃將菸頭摁滅,他是沒什麼三觀道德,在他這兒宋溫言就是信仰,誰動她,他就動誰,管他天王老子。
就算天打雷劈他也願意受著。
反正自己心愛的姑娘不能被人欺負。
決不能。
**
宋溫言回到自己的座位。
陳開開滿眼崇拜:「你就直接告訴我吧,你還會什麼,一起說吧,我能承受得住!」
宋溫言笑笑:「也沒什麼,多而不精。」
「這還不精!?」陳開開激動的拉住她的手:「你不知道你剛剛跳舞的時候有多迷人!吳舟簡直被你碾壓!」
宋溫言看向吳舟的方向,她正冷冷的瞪著自己,倆人對視了一會兒,宋溫言平靜的轉開目光,微微蹙起眉。
她上台之前就想到結果了,這次代表學校去比賽的事想必也有她的份了。
那就意味著,她會和吳舟以及黎落還有凌初一起參與排練,今後的矛盾也會越來越多。
「報名的事應該是簡寧搞的鬼。」
宋溫言說完,陳開開忙點頭:「我也這麼覺得,剛剛還跟她吵了一架呢。」
宋溫言拍拍她的手:「沒事,反正她也會參加這次比賽,總會有機會的。」
陳開開盯著宋溫言淺笑的側臉,湊近了一些說道:「溫言,我突然覺得你也挺可怕的。」
宋溫言淡笑:「是嗎?」
陳開開點頭如搗蒜:「但是這樣也挺好,遇事不怕事,就應該是你這樣,憑什麼給她們欺負!」
宋溫言不可置否。
現在輪到簡寧上台,她表演的是鋼琴曲,也成功引得大眾喝彩。
等聯誼結束,負責此次聯誼活動的老師把參與比賽的名單定下來,並且約談了她們。
分別是宋溫言,吳舟,凌初,梨落,簡寧,以及前幾天其他系聯誼留下的鄭豫,另外還有幾名優秀學生。
會由他們代表宣藝出戰另外兩個傳媒學院的學生。
這次比賽會有媒體關注,會請娛樂圈的人做評委,因此比賽後也會在地方台和網絡播出。
大多數人是非常期待的,這將是一個不錯的露臉機會。
而對於宋溫言的節目,老師們很憂心,她彈琴彈得好,跳舞也跳得好,一時不好決定她到底用什麼節目去參加比賽會比較好。
吳舟突然建議道:「不如就讓宋同學和我一起跳芭蕾舞吧。」
「不用。」宋溫言拒絕:「我彈琴。」
「可是我覺得宋同學跳舞比較好。」
宋溫言看著吳舟:「那是你的覺得,你有什麼資格替我做決定?」
「你!」吳舟專而看向自己的老師,可憐兮兮道:「老師,我也是惜才,宋同學這麼有天賦,我想著我們的舞台劇如果有她參與,一定會大放異彩的。」
舞蹈老師向來珍愛吳舟這個好苗子,現在見她被欺負,有點看不下去:「宋同學,你是有天賦,但是你還沒紅呢,請你注意態度。」
系裡的老師都是自己護自家學生,舞蹈老師護著吳舟,孫教授自然也護著宋溫言:「趙老師這話我不同意,據我所知我們宋溫言並沒有報名參加這次聯誼,這其中到底出了什麼錯,我之後還會繼續查,眼下學校的比賽是重要,可宋溫言同學過幾個月還要去參加國際鋼琴比賽,這也很重要,如果再分出心神去學習舞蹈,恐怕什麼都顧不好,我建議還是讓她彈琴比較好,一來方便她練琴,二來在學校比賽里的表演經驗也有助最後的鋼琴比賽。其他老師認為呢?」
很多老師紛紛點頭。
簡寧道:「可是老師,我也是鋼琴獨奏。」
如果宋溫言也彈鋼琴,那麼她的光彩一定會把自己壓下來,簡寧自然不樂意。
孫教授考慮了一下:「不影響,你們的節目可以分開一些距離。」
幾個老師商量了一下午,最終決定下來每個人應該表演的節目。
宋溫言從辦公室出來,凌初追了上來:「這次比賽會有娛樂公司參與。」
宋溫言疑惑的看向他:「所以?」
凌初微微蹙眉,宋溫言好像對進入娛樂圈沒什麼興趣,他本以為她上《野外三十天》是為了露臉,所以才把這個消息告訴她,想讓她好好準備。
「我還以為你想進娛樂圈。」
宋溫言抿唇淡笑:「這些東西順其自然吧,我以前的確認為自己不適合這個圈子,可以後總是要登台表演的,不可能跟這個圈子一點關係都不沾。」頓了頓,她道:「我懂了你的好意,謝謝。」
宋溫言和陳開開結伴離開後。
凌初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叔叔,我給你推薦一個新人吧。」
電話里響起一道低醇的嗓音:「什麼樣的新人?」
「鋼琴天才,你簽了她,保證你穩賺不賠。」
「哦?」男人似乎有些感興趣:「賺錢倒是其次,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這麼關心別人。……是女孩子?」
「是。」
男人笑了笑:「喜歡人家?」
凌初沉默了一會兒:「有點。」
「喜歡就去追。」
凌初道:「所以才讓叔叔幫忙。」
「好,什麼時候有機會讓我見見。」
「快了。」
掛掉電話,凌初看了看宋溫言漸行漸遠的背影。
他知道肖燃和宋溫言的關係。
宋溫言沒有舞服表演時,他也立即讓人去準備了,可還是晚了一步。
肖燃和上官臨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這兩個男人都是瘋子,這是他當時的想法。
可現在想想自己,好像也沒有多么正常。
宋溫言的確吸引人,她有讓人想愛著的魅力。忽略她的家世,容貌,性格。
她很純粹,她的好,她的討厭,她的笑容,全都是直接的,坦然的。
這樣一個溫柔又堅韌,看似乖巧實則疏離的姑娘,她給人的感覺總是若即若離,忽遠忽近,總會讓人想接近,想握在手心,想抱在懷裡。
想……擁有。
凌初自嘲一笑。
怕是不止「有點」喜歡吧。
**
宋溫言和陳開開離開學校時,學校里已經基本沒人了。
肖燃在等她。
男人抬起眼,漫不經心的看過來。
陳開開臥槽一聲,偷偷在宋溫言耳邊嘀咕:「操操操,快看有帥哥!」
宋溫言一笑:「嗯,是挺帥。」
肖燃直起腰,走了過來。
陳開開:「臥槽臥槽,我感覺他在看你,臥槽他來了,他走過來了,他看著你走過來了,姐妹怎麼辦?」
她用力握住宋溫言的手。
這男人相貌英俊,和她家言言很配,如果真的上來搭訕,陳開開不保證自己會不會敗給顏狗的本性,把閨蜜推出去成全自己對俊男靚女的幻想。
她咬咬牙,決定好好保護宋溫言。
遂一伸手,把宋溫言拉到自己身後,肩負起保護小仙女的責任。
肖燃的目光掠過陳開開,沉沉落在宋溫言身上,忽然勾起唇,笑了笑。
有點要命的好看。
陳開開嚴肅道:「這位先生,你有什麼事?」
肖燃開口,嗓音低沉:「我找你身後的姑娘。」
「那不行!」陳開開義正言辭:「我們溫言又乖又單純,先生還是不要搭訕了。」
宋溫言低頭笑了笑,想看肖燃會怎麼解決。
誰知道他一改散漫,可憐兮兮的道:「甜甜啊,剛剛還在後台跟我卿卿我我,這會兒就不認識我了?」
聽到「甜甜」這個名字,陳開開心裡冷笑,泡妞還認錯人了?
渣男!
絕對是渣男!!
她義正言辭:「這位先生,我朋友不叫甜甜,你可能認錯了。」
身後的人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陳開開轉頭。
宋溫言臉色有些紅,小聲說:「開開,他是我男朋友。」
陳開開:?????
陳開開:哦謝特法克,我為什麼要吃這一嘴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