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同學陸陸續續到達畫室,一班總共三十餘名學生。
畫室差不坐滿一半的時候,康凱邊空著的座位已經坐五六了,都是平時參加繪畫大賽的熟面孔,康凱拿下兩次好名次,在這幫里算是「明星選手。」
「康大師!」又有同學一進門就喊他,然後三兩步在康凱邊的空位一屁股坐下。
「……」康凱開啟第七次被迫陪聊:「你好你好,大師不至於,譽了。」
那同學也是自來熟,勾康凱的肩說:「嗐,大師謙虛了,星海杯評選那天咱見,聽說你也來這集訓,沒想到真能碰。」
康凱:「客氣客氣。」
康凱邊陪聊,邊忍不住回頭看許盛在幹什麼。
結果只看到半後腦勺——這位爺這姿勢他在畫室見得了,得不耐煩就這樣,許盛頭髮長了些,長腿由於空間不足只能踩在畫架底下,他低垂著脖子,在睡覺和玩手機之間做選擇。最後選擇睡覺。
於是那半後腦勺徹底埋下去了,畫架橫樑讓膝蓋抬高了高度,正好夠趴,只能從側面看到半截手肘。
他這屆集訓生里有兩位明星選手,一位康凱,另一位據說也是拿下不少大獎,那男生戴眼鏡,進門之後坐在第二排正中間,挑了好視角。
兩位明星選手被畫室其他同學挨問候了一遍。
藝考生的世界裡沒有學習成績,誰畫得好誰就是大佬。
許盛睡了十幾分鐘。
隨著喧雜的交談聲,畫室老師抱著一疊資料進門。
康凱也不管許盛睡沒睡著,給許盛發消息:
我真覺得不,我懷疑考試。
周圍忽然安靜下來,加手機貼著大腿在震,許盛半眯著眼掏手機。
畫室老師紀比康姨稍大些,男這歲數依舊不顯老,發頂很時髦地染了顏色,身形清瘦,他站在那堆靜物邊,一句話就把畫室里所有聲音鎮壓下去:「摸底考試,色調求暖色調,時間兩小時,開始畫吧。自我介紹就免了,那套都是虛的,用你的畫讓我認識認識你。」
台下靜了:「……」
繼而爆發出一陣意料之外的哀嚎:「不是吧。」
「一來就考試啊?」
許盛還在後排縮著,沒睡夠。
他昨晚刷題刷到凌晨,又跟男朋友聊到半夜,一大早收拾好東搬去宿舍樓,現在很缺睡眠。
他聽到之後把腿放下去,整往後靠,抓了抓頭髮,給康凱回:怕什麼。
回完之後習慣性開邵湛的的聊天框,任康凱再回什麼他都不理了。
康凱:我好緊張。
-你都不緊張的嗎?
-呢?又睡著了?
畫室老師簡單自我介紹完,許盛才勉強回給他一句:我倒是想睡,在跟男朋友聊天。
康凱:……
全場焦依舊在畫室老師和兩位明星選手身。
康凱又逼逼一通,半天不著回復,邊自來熟同學湊來小聲說:「康大師,我看好你,第一名,咱不能輸給戴眼鏡那。」
康凱很想說:不不不,想啥呢,真正的大佬縮在後邊忙著談戀愛。
許盛的位置靠後,又有畫板擋著,並不顯眼,一副閒雲野鶴樣。坐起來之後,後排離得近的其他同學無意間掃他的位置,在全靠畫技說話的畫室里,許盛難得能靠著張臉讓後排幾位同學到震撼:我操,這顏值這腿,認真的嗎。
畫室老師匆匆掃台下:「水房在外面道面,接水的可以分批去了。」說罷,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考試開始。」
-這家畫室來就摸底考,還有意思。
-加油,小畫家。
小畫家又是哪兒來的暱稱。
許盛了一聲,開始準備考試,把準備工作做完之後開始找角度構圖,他手裡捏了根很細的勾線筆,往畫板沾了赭石顏色打草稿。
……
兩小時去,臨近收畫,有同學竊竊私語起來。
「聽說這老師從不輕易給滿分,我表姐之前也在這家畫室集訓,說是到結束,最高分也只給分。」
素描,色彩,速寫三門分數各150,90分為及格分。
最後有說:「咱班這次有兩位大佬,應該會有兩滿分吧,這倆再怎麼說也是星海杯前兩名。」
畫室老師收完畫之後並未說,只道:「會兒繼續,另兩門老師會來帶你考一下素描和速寫。」
三門科目全部考完之後,他被留在畫室里繼續練習速寫作業,最終成績公布。
放學前,畫室老師這才抱著一疊畫進班:「這次有三滿分。」
猜分數環節總是最激動心,眾一掃連日的疲憊,紛紛在底下猜測:「康大佬一,王大佬一,還有誰拿了滿分?」
「看來我這屆果真是高手如雲,三原色畫室名不虛傳。」
許盛坐在角落裡拆了條糖充飢,著下課拉著康凱出去吃一頓,手漫不經心地勾了支4B鉛筆,捏在指間轉悠。
畫室老師宣布「三滿分」:「許盛,色彩150,素描150,速寫150。」
以為三滿分是三的全體同學:「……」
畫室老師繼續報名字:「康凱,色彩148,素描……」
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來:什麼鬼?!
許盛是誰?
康凱和另一位「明星選手」成績一樣,都是148,不那位大哥明顯心情不好,任誰被全面碾壓心情都不會好。而且到他這水平,在以前畫室肯定常拿滿分。
倒是康凱自己分數沒有任何意見,也知道他照理來說能分的畫只打148是什麼原因:因為有比。
單看沒毛病。
但凡和許盛的畫擺一起,差距立馬就出來了,之前的150分沒辦法不降。
康凱想到這,在由很聲音重疊在一起問著「許盛是誰啊」組成的滿座喧譁聲里,又沒忍住回頭看看許盛在幹什麼。
嗯……照例低著頭,在回消息。
康凱在心裡「操」了一聲,作為許盛的事業粉他真挺痛心的。
邊自來熟也在問:「許盛是誰,康大師你認識嗎?」
「嗯,認識。」康凱收回目光,「他是我爸爸。」
「……」
好在畫室老師也有和台下同學相同的疑問,他帶那麼屆學生,出彩的、優秀的遇到不少,但很少遇到這種畫風「扎眼型」的,他望向台下:「許盛是哪位同學?舉手我看一下。」
許盛一邊給康凱發去一句「晚吃什麼」,一邊漫不經心地舉了手。
第二天,三原色畫室有位逆天大佬這件事傳遍了其他畫室。
許盛沒功夫去管那些傳聞,他每天除了畫畫就是背單詞,集訓期,藝考生來說是鞏固期也是衝刺期,天氣徹底入冬,在水池邊洗顏料盤都凍手,手邊的畫紙也越累越高。
大部分都會在畫室待到凌晨一二,日復一日。
許盛忙到洗澡都得抽時間,被密集的訓練填滿了所有時間,邵湛在忙競賽,兩每天會聊幾句,偶爾還會挑時間視頻。
昨天晚邵湛除了發來一句「晚安」之外,還發來一音頻文件,並備註:明天聽。
畫室里的跟他熟了,偶爾也會來看他示範,身邊總會圍三兩,今天也不例外:「我能看你畫會兒嗎?」
許盛沒拒絕,找出耳機戴。
許盛畫畫的時候習慣帶著一側耳機放東聽,邊聽邊開始照著圖片找比例、起稿。
耳機戴之後自動播放起昨天下載下來的音頻,時長38分鐘。
許盛昨天下載的時候以為會是邵湛從網絡分享給他的課程演講,或者是學習匯總,也沒在意,然而自動播放之後他排線力道沒控制住,長長地劃出去一道:「……」
邊同學沒有錯許盛一絲一毫的作畫步驟:「許神,這條線?是輔助線?」
許盛捏著可塑橡皮把那條線擦掉,強裝鎮定說:「不是,手滑。」
音頻開頭有兩秒空白,然後才是一把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通耳機線傳來,像是在貼著他左耳說話似的:「今天是集訓第九天。」
少聲音低冷,伴隨著翻頁聲。
「我接下來念的你不用分神去聽,隨便放著就行。」
許盛聽到他念了第一句「Textone。」
「Hello,’tkeptyouwaiting……」
邵湛念的是一套英語聽力材料,他把語句間隔調開了,擔心念得快,明明是冷質的聲音,每每念到最後卻會稍稍放低,顯出幾分不經意的、和聲音截然相反的意思。
他分析許盛走之前那次英語考試的試卷失分,發現聽力部分失分挺嚴重的,尤其是最後兩道大題。
不用他分神聽、專心畫畫,但是在耳邊放幾遍也能增加語,之後再回來文化課,沒準聽力能往提提。
許盛伴著邵湛的聲音畫完了半張素描,正準備停下來彎腰削鉛筆的時候,音頻剛好播到最後十幾秒,一套聽力念完之後,面又停頓幾秒。
翻頁聲止住,邵湛著夜色嘆氣,聲音更低,難得爆粗:「……操,想你了。」
許盛握著畫筆的手緊了緊,突然聽見男朋友說情話,耳尖止不住地紅,然後乾脆把畫筆放下,抬起手、用手掌掌心遮了遮眼。
邊同學:「許神?不舒服嗎?」這是許盛拿了三滿分之後的新外號。
許盛:「……是有不舒服。」
許盛心說。
心跳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