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王子騰的動作
兩廣總督府,安南使者黎錦榮正在等待王子騰的接見,作為使者,不去京城,反而來廣州,自然事出有因。
王子騰正在書房裡,表情滿意的看著薛蟠,這個外甥不錯,關鍵時刻還是站自家人。
「這批貨價錢賣的不錯,你也算用心了。」王子騰難得夸一句,薛蟠的印象中,這個舅舅是他最害怕的人,一個眼神就能讓他瑟瑟發抖。
得了王子騰的認可,薛蟠頓時心頭雀躍,裝著自謙道:「朝廷開海的五個埠頭,廈門與廣州競爭最為激烈,西洋人的普通貨色沒啥競爭力,鐘錶一類的奇技淫巧,亦不如本土匠人的手藝來的精巧。沙遜那個洋鬼子,倒是個會做買賣的,他手裡有好貨,只是朝廷不讓明著賣。若非舅舅的旗號好使,便是在金陵,衙門也是要上門抓人的。」
「孫制台沒有為難你吧?」王子騰被捧的有點舒服,頗為自矜的捋鬍子,眼角上翹。
「孫制台的心思,全在跟兩江士紳較勁上頭,江南士林罵聲一片,民間倒是有當代海筆架之美譽。」
「哦,還有此事?」王子騰來了興致,追問了一句。
薛蟠笑道:「孫相給兩江各府縣衙門立了個規矩,但凡打官司,一律偏庶民。並以此納入考成法的績效之中。論各督威勢唯舅舅可比孫相。」
王子騰聽著臉色一黑,好嘛,王家人在金陵,就他們的德性,怕是沒少被孫化貞收拾。只不過就目前看,王家人沒來信抱怨,說明暫時沒攤上事情。回頭要趕緊去信一封,告訴金陵王家人,不可在此要緊關頭生事,免得壞了自己的大事。
「孫相深得陛下信賴,我可比不了。今後行事還是要小心一些,免得落人口實,孫相為難,我也為難。」王子騰叮囑一句,他也怕薛蟠這個錢袋子在金陵出問題,再過幾個月到了旱季,他就要發動安南之徵了,絕對不能出問題。王子騰還是下意識的把自己與孫化貞相提並論,畢竟如果不是皇帝的針對,他也是有機會入閣的,都是總督,孫化貞有閣臣的經歷,他還是個侯爺呢。
「薛蟠記住了!」薛蟠趕緊保證,他在金陵地面上,可不像現在看著的如此老實,出門上街都是橫著走的。
「嗯,你再辛苦一趟,下半年就可以不用來回跑了。」
「外甥告辭。」薛蟠笑著告退,王子騰微微欠身,就算是送過了。
出了衙門後宅,薛蟠上了馬,奔著碼頭方向飛奔,沿途也不減速,一陣雞飛狗跳。
沿街百姓敢怒不敢言,低聲咒罵撲街,含噶產。
廣州港附近,朝廷劃出了一塊地,專用於對外貿易。西洋人不得隨意在城內走動,想要離開圈內,需有布政司一級的許可令才能進城。
碼頭邊的一處宅子外,薛蟠下馬入內,不等門子通傳,邊走邊喊:「老沙,買賣來了。」
沙遜從屋內疾步出來,學著抱手道:「薛公子,一路辛苦了,我們這買賣,有薛公子加入,發大財是一定的。」
薛蟠笑嘻嘻的上前:「辛苦是肯定的,上千里的路不好走。今天你需好好犒勞我。」
沙遜面有得色,熱情洋溢的笑道:「財神爺快請進。」
薛蟠一邊往裡走,一邊自謙:「我算得什麼財神爺,賈家的表哥賈璉,才是真正的點石成金。」
提到賈璉,沙遜的表情微微變化,眼神里閃過一道陰狠,很快就消失。
待客的屋內裝修豪華,地上鋪著波斯地毯,四個帶著面紗,露腰的阿拉伯少女,跪地迎接,沙遜招呼薛蟠坐下後,四個女人立刻前後圍上薛蟠,即便是喝水,也不需要他動一根手指頭。
面前半遮半掩的美色,空氣中瀰漫著玫瑰的芬芳,異域風情的少女予取予求,很對薛蟠的胃口:「新鮮,太新鮮了,也不知道薛蟠夸的是少女,還是少女餵到嘴邊的水果。」
「有個事情,需要薛公子出面幫忙辦一下。」沙遜一邊動手泡茶,一邊隨意的說著。
薛蟠左右擁抱,魂不守舍中,隨口道:「你說。」
「東印度公司想租一個海島,被當地縣衙拒絕了。」
「海島麼?你告訴我地方,回頭我去問一問。」薛蟠的臉深埋在溝里,沙遜看一眼,得意的笑了笑,起身走開。
沒一會,身後傳來激烈的呻吟。
總督衙門內,黎錦榮終於見到了王子騰,兩邊扛著刀槍的士兵,眼神不善的看著他,稍有異動,隨時弄死他的樣子。儘管心裡害怕,身負王命的黎錦榮,還是硬著頭皮道:「外藩使節黎錦榮,見過制台大人。」
王子騰都不帶正眼看他,淡淡道:「你來此何事?」
黎錦榮感受到了那種被人斜眼看的屈辱,默默的忍受著,繼續他的使命:「大王命我向王制台解釋,搶劫華商的歹人已經拿下,按照我國法律判了死刑,腦袋也我帶來了,但請苦主來驗證一番。」
王子騰要動安南,自然是需要藉口的,師出有名嘛。沒想到,年後藉口自己送上門來了,都不需要另外去製造。
什麼藉口呢?西貢多有華僑商人,在當地頗為富庶,其中有林氏一族經營數十年,在西貢產業頗多。年後,這一家人被一夥歹人殺進門內,殺人放火,奸淫擄掠。西貢林氏一門上百人遇害,唯獨有一個庶出子在外經商,聞訊後立刻來跪求王子騰為林家做主。
事情呢,就這麼個事情,西貢林氏一家也不是啥正經商人,畢竟這個時代的海商,換個馬甲就是海盜。只不過林氏在國內祖籍地混的一般,這一支在安南混的倒是風生水起。西貢當地黎家乃是大族,與林氏多有利益之爭,鬧出這麼一檔子事情後,黎家人才是最慌的,趕緊去柴棍求見安南王,送了重禮之後,請安南王阮金祥派人來向周朝解釋,得知林氏子在廣州告狀的消息,黎錦榮才先來廣州。
「你們隨便交出幾個人來,就想了事麼?林氏乃大周子民,在安南被你們想殺就殺,經營幾十年的產業,全都被奪。」王子騰冷冷的反問。
黎錦榮趕緊道:「請制台大人放心,我方一定公正的處置此案,還林氏一個公道。」
王子騰聽了這話,嗤的一聲冷笑道:「公道?你們也配?王師自會去西貢取回公道!來人,送客!」
一聲令下,衛士如狼似虎撲上前,不管黎錦榮如何哀求,拖著他出去了,直接從大門口給人丟在街上。
黎錦榮趴在街上,身下正好是一坨狗屎,臭不可聞。黎錦榮回頭看著衙門,大聲喊:「制台大人,不可擅開邊釁,壞了兩國邦交,致使諸藩國離心。外臣這就進京,向朝廷解釋,向大周陛下解釋。」
路過的市民,看見黎錦榮的慘狀,也沒人表示同情之意,儘管王家人不是東西,這外藩的人到本地要飯來了,更不是東西。
實際上,王子騰一份八百里加急,已經先一步進京了,黎錦榮的船還在海上飄著的時候,奏摺出現在了承輝帝的面前。
【海外僑民遇害,一門盡喪,臣願提戰船一百,踏平安南,揚我國威。】
承輝帝看著奏摺上的措辭,心裡很是懷疑,所謂僑民一家遇害的事實,多半是王子騰製造的藉口。這廝倒是個狠人啊,為了他安南侯做實了,居然草菅人命。算了,在西貢的僑民遇害,朝廷自然不能坐視不管,必須出重拳。王子騰主動請纓,那便隨了他的心思。
承輝帝繼續往下看,王子騰還要求一批軍械,充實到兩廣軍中。
如今京營的裝備都沒湊齊呢,哪裡顧得上兩廣呢?
承輝帝略略思索後,讓人去傳賈璉。
賈璉奉詔進宮,承輝帝將奏摺遞給他看,賈璉看完後放下,一臉嫌棄道:「輕豈邊釁,還想要軍械?京營那邊,戶部款子都打來了,出一件要走一件,哪來的軍械提供給兩廣?」
「怎麼,你對王卿有意見?」承輝帝倒是好奇的問了一句,賈家王家,不是姻親麼?你這態度,有問題啊。不會是演的吧?
賈璉很自然的解釋:「王制台想對安南動手,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為了籌集軍費,不但找朝廷要錢,還走私大煙。微臣最恨大煙販子,王制台以此斂財,微臣不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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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我看不起現在的王子騰。
承輝帝聽了這話,倒是頗為驚訝。大煙的危害,賈璉反覆強調了,朝廷也確實出了禁令,但實施的如何,真不好說。京師周邊是很難看見有大煙買賣了,但國家這麼大,別的地方可不好說,尤其是東南沿海富庶之地,漫長的海岸線存在,走私是很常見的事情,也很難管理。現在賈璉這麼說,就一定是有根據的,不可能胡亂誣陷朝廷重臣。
「沒有證據的話,不要亂說。」承輝帝沉吟一番,還是點了一句。
賈璉道:「此前英吉利的使者沙遜,就是有名的鴉片販子。如非他是使者,微臣早一刀砍了他。」
承輝帝見賈璉帶出了殺氣,知道他是真的非常認真對待這個事情。只不過太遠了,賈璉夠不著。派賈璉去兩廣麼?怎麼可能?去山東都覺得遠了。「如此說了,軍械是真沒有麼?王子騰還要等四五個月才發兵,這總能來得及吧?畢竟是對外用兵,朝廷的臉面需照顧周全。」
「此事陛下下旨即可,若問微臣,臣答:王子騰為一己之私,枉顧生民安危,流毒甚遠,陛下當派御史南下,徹查此事。」
呃,承輝帝看著賈璉義憤填膺的樣子,真不是演的。
「你先下去吧。」承輝帝沒再問賈璉,又給張庭恩叫來了,還是王子騰的事情。
張庭恩看了奏摺後,丟在一邊道:「東平、西寧繳械之前,就不該再生邊事,王子騰,毫無大局觀。」
呃,這師徒倆,都不待見王子騰麼?承輝帝沉吟片刻,想到這是自己安南侯的鍋,還是嘆息道:「不可傷了王卿的士氣,這樣吧,內閣發一份文書,讓京營先等一等,賈璉那邊,先湊五千人的裝備,發往廣州。」
張庭恩倒是沒再堅持,立刻拱手:「微臣遵旨,這就回去辦。」
承輝帝有開疆拓土的心思,張庭恩完全理解,自然也不會唱反調,反正王子騰折騰一番,勝敗內閣無責。
張庭恩也知道,王子騰一旦在安南站住腳,多半是要留在當地,而且安南侯,多半是要換一個安南公的,騰出兩廣總督的位子,自覺的在海外發展。如此一來,承輝帝無論是名還是利,都有的賺。
賈璉剛回到研發司,又被張庭恩的人叫去問話,還是王子騰軍需的事情。
賈璉聽完後表示,五千人的裝備好辦,不過販賣大煙的事情過不去,朝廷必須出重拳打擊。
張庭恩請賈璉仔細說說,賈璉把大煙的危害,以自己理解的方式說了,張庭恩聽罷道:「按照你的說法,應該是薛家在幫忙走貨?」
賈璉點點頭:「薛家紫薇舍人沒了之後,一直是王家的錢袋子。我那二嬸,與林家親事受挫後,又動了聯姻薛家的心思,圖的就是銀子。」
張庭恩點點頭:「紫薇舍人我知道,一直是皇室的御用商人,可惜,後人不爭氣,淪為王家附庸。此事,你就不管麼?」
賈璉搖搖頭:「賈家自個身上都擦不乾淨,哪裡還顧得上別家?」
張庭恩聽了不禁詫異:「怎麼還有這麼一說?」
賈璉說起賈敬的勾當,表示:「如非陛下大度,如今我晚上都睡不著呢。」
張庭恩頓時瞭然:「難怪,此前聽聞有人彈劾你冬菜買賣,後來也悄無聲息了,原來還有此事。如此說來,待我令人擬一份公文,送往金陵,讓孫相好好查查。」
賈璉搖頭:「一般的查沒啥效果,必須全國性的活動,學生建議,納入考成法的績效之中。」
別人這麼說呢,張庭恩是未必在意的,但賈璉說了,他非常重視:「下次會上,為師親自來提。真是不像話,朝廷多次下禁令,依舊有人頂風作案,必須嚴懲不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