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大狗熊又掄起棍子,梁進倉急急解釋道:
「俺表叔在鄰縣糧庫當主任,他每天都跟其他縣裡和公社的糧庫通電話,咱們這左近方圓幾百里,哪個地方什麼糧價,俺表叔一清二楚。Google搜索
表叔和我約好了,他每天給我拍一封電報,把糧價最高和最低的幾個公社告訴我,我就知道應該上哪收糧食,上哪賣糧食。
我本來跟幾家親戚約好了合夥販糧食,要不是今天訂親,昨天我就已經走了。
最低價收,最高價賣,這不就發大財了嗎!」
五兄弟交換一下眼神,每個人的眼睛都在放光,舉起的大棒慢慢放下,賈大捏著下巴開始思考。
他們可是販糧食的老手了,梁進倉的話一下子戳到了他們的痛處。
販糧食多年,他們也不是每次出手都能賺錢。
前幾年國家統購統銷,只在黑市上偷偷摸摸有糧賣,糧價全看供需,賣糧的多了糧價低,缺糧的時候就是餓死了也有錢買不到糧。
即使大包幹以後,這兩年鬆動了,農戶只要交完公糧,餘糧可以自由買賣,但是各地糧市的糧價各自為政,波動很大。
他們爺六個每次出去賣糧食全靠感覺,有時候打聽到某地糧價高,也許是好幾天前的消息。
等他們拉著糧食趕到那裡,價格已經變成很低。
現在聽梁進倉突然爆出這樣一個聞所未聞的消息,讓兄弟五個立刻像發現了一座金山。
如果梁進倉說的這事能夠實現,把左近方圓當天的糧價匯總,那就相當於有了玉皇大帝手下的千里眼和順風耳。
每個地方的糧食價格就像在他們眼前擺著一樣,那麼他們每次都能收到價格最低的糧食,然後賣個最高價。
這樣低收高出,那豈不是財源滾滾,發大財了?
兄弟幾個眼裡的貪婪之色越來越濃,賈五再次掄起大棒指著梁進倉鼻子:
「你不要跟親戚合夥了,跟我們合夥,不然就打死你。」
梁進倉搖搖頭:「我跟親戚說定了的,不能騙人家,你們放我走吧,發財以後我給你們二百塊錢。」
「你他娘找死——」賈五急了,揮棒就打。
好在賈大又把五弟的大棒給按下了。
「你起來說話。」賈大捏著下巴,雖然梁進倉說的事十分誘人,但他還是沒有全信,「你找到親戚以後,上哪販糧食?」
梁進倉這才敢動,回身先看妹妹有沒有傷著,還好應該沒事,就是額角磕了一下,流出一縷鮮血。
兄妹倆相互支撐著爬起來,英子摟住大哥的胳膊再不撒手,隱隱還有哽咽,嘴唇緊緊抿著,仇恨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兄弟五個。
梁進倉輕輕拍著妹妹的肩膀,目前只有這點安慰,沒有保護好妹妹,讓她挨打,大哥心疼壞了。
強忍怒火,看向賈大:
「我已經讓幾家親戚把糧食準備好了,說好了今晚就走,俺幾個人分兩路,一路上雙集公社賣豆子,那裡的中等大豆五毛六分一厘七一斤。
另一路上大王莊公社賣玉米,那裡的中等玉米兩毛五分三厘八一斤。」
「價這麼高!」賈五一聽就急了,跳腳叫道,「大哥,不能讓他去,趕緊套車咱們去賣——」
賈大一腳把五弟踹出好幾步。
然後轉頭對梁進倉說:「我先信你這回試試,看你說的準不準,說准了,以後跟我們合夥,要是騙我們,殺你全家!」
說完吩咐四個弟弟:「趕緊回家套車連夜走,老二和小五趕一輛車裝豆子上雙集,三兒和四兒裝玉米上大王莊,我在家裡看著這小子,別讓他跑了。」
四隻熊飛奔而去。
天已經黑了下來,賈大看看這兄妹倆:
「回村吧,回家老老實實待著,我勸你別想著跑,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你不可能帶著全家人都跑了。
只要你好好合作,以後跟著我們弟兄吃香的喝辣的,要是耍花樣的話,你們一大家子人一個也別想活。」
梁進倉問:「咱們兩家從來沒仇沒恨,你們為什麼找上來要打我?」
「宋其果給了五張大團結,讓我們找到你,看看還活著的話補一棍子。」賈大已經準備跟梁進倉合夥,也就不必再替宋其果保密。
「為什麼?」梁進倉不由自主攥緊了拳頭,同時也感覺到英子更加用力地抱緊自己的胳膊,她又開始微微顫抖,「我從沒得罪過他,為什麼要弄死我?」
「這我就不知道了。」賈大毫不在乎地說,「我也問了,他沒說理由,只說就是要弄死你。」
進了村,英子拽著大哥要去衛生所包紮,賈大不想讓村里人看到自己跟大倉一塊兒,跟他們兄妹倆分開,只遠遠吊在後面盯梢。
看看賈大離得遠了,英子壓著聲音,語氣里滿滿都是崇拜:
「大哥,沒想到你也會騙人啊,說得有鼻子有眼,那些混蛋竟然信了,活該,讓他們白跑一趟。
包紮完了趁著黑,你快跑啊!」
「為什麼要跑?」
「你騙他弟兄們趕著馬車去賣糧食,回來他們能跟你算完嗎?」
「我沒騙他們,那兩個公社糧價就是最高。」
英子氣得推他一下:「你連我也騙,咱家哪有當糧庫主任的表叔!」
「表叔是沒有,但那個價格是真的,這一趟他們肯定大賺一筆,高興還來不及呢。」
「真的?糧價這個消息你從哪裡知道的?」
「偶爾聽到的,消息絕對真實。」
英子沉默了。
稍傾,又恨恨地說:「大哥,他們一家子都不是人,簡直就是畜類,你真打算幫他們發財?」
梁進倉看她對於惡霸兄弟的刻骨仇恨和一臉正義凜然,鼓著小嘴的樣子實在可愛極了,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問號?」
英子被揉得小臉有些發燙。
小聲說:「我只是覺得,大哥肯定不會跟那號人攪在一起。」
梁進倉的眼睛在朦朧的黑暗中有些發亮,悠然說道:
「善惡到頭終有報,不用多問,耐下心來,過不了幾天,你等著看狗咬狗就行。」
嗯,英子重重點頭:「我聽大哥的!」
她堅定不移地認為,凡是大哥說的,肯定都是對的,凡是大哥囑咐的,一定要照做。
到了衛生所,赤腳醫生給梁進倉清洗了傷口。
本來頭上這麼長的口子最好縫幾針,但是赤腳醫生沒那技術,也就作罷。
兜頭纏了紗布,繞過下巴,纏了一圈又一圈,然後又橫過來,繞著前額和後腦纏了好多圈。
治療結束,英子眼淚汪汪地扶著大哥的胳膊往家走,看起來很像電影裡撤下戰場的傷兵,還有個嬌小俊俏的衛生員扶著。
走出沒多遠,就見手電筒的光柱上下翻飛而來,然後就在一聲「大哥」的驚叫中,三倉飛奔而來。
他家弟兄四個,就是四個倉。
大倉二倉三倉四倉,小四兒還沒出生就已經是四倉了,也不知道是已經過世的老梁詞彙匱乏,還是寓意直至萬倉?
一看大哥剛下火線的狼狽樣子,三倉撲上來摟住大哥的腰,放聲大哭。
自從驚聞大哥被人追打,家裡人村里村外已經找了好長時間。
二叔和三叔他們都翻到嶺那邊去找了。
「姐,你扶著大哥先家去,我去叫咱娘他們回來。」嚎夠了,三倉擦把眼淚,捏著手電筒飛奔而去。
兄妹倆回到家門前,正好家裡人其他人也被招呼回來了。
看到他這個樣子,母親和繼父都是失聲痛哭,小四兒抱住大哥的大腿哭得嗓子都沙啞了。
一進家門,梁進倉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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