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恆因為金融犯罪,身陷牢獄,而蔣家其他持股的親戚們開始紛紛拋售手中的股權,蔣氏集團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可以說抵達了至暗時刻。
如果沒有蔣思迪的咬牙支撐,恐怕土崩瓦解便在旦夕之間了。
董事會召開了會議,有接近一半的董事們傾向於將蔣鐸重新請回來主持大局,不管蔣家是否認可他,但是董事們從自己的利益出發,認為這才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僅僅依靠蔣思迪一個人,恐怕無力挽回集團目前的窘境,而且誰知道她會不會像其他蔣家的人那樣翻車。
所以,在蔣思迪和蔣鐸之間,他們必須要有所取捨。
陸呦正繫著圍裙在蒸小蛋糕,閨蜜群又叮叮叮地響個不停——
沈思思要暴富:「下周一蔣氏集團應該就會公開發布聲明,豪門姐弟的相愛相殺,究竟金蘋果落在誰家,馬上就會有結果了!」
小洱朵:「精彩!真的太精彩了!這段時間,每天都像在看豪門狗血港劇。」
呦呦鹿鳴:「你們也太八卦了吧!」
沈思思要暴富:「現在是全民都在吃瓜,甚至網上還有人開了局,押寶蔣鐸和蔣思迪究竟誰能獲勝呢。」
她發來了一張微博截圖,果然有人發布了一組投票【你認為誰是蔣氏這場家族內鬥的最終勝利者】。
投票中,蔣思迪的票數遙遙領先,蔣鐸的票數,不過她的三分之一。
小洱朵:「畢竟是名正言順的千金大小姐,有能力,為人正派,清清白白沒有任何黑歷史。」
沈思思要暴富:「當心哦,蔣家幾個兄弟幾乎都翻車了,難保蔣思迪不會出事。」
呦呦鹿鳴:「她為人正派,不可能有什麼醜聞黑歷史。」
陸呦從小就很欽佩蔣家的蔣思迪姐姐,從小學到高中,一直都保持年級名列前茅的成績,年年三好學生、優秀班干。
陸呦和她同校期間,每學期升旗大會,都能看到她作為學生代表、發表演講。
大學也是本碩博連讀,也是一路順風順水。
這樣的人,不可能會有任何黑歷史。
沈思思要暴富:「@呦呦鹿鳴,現在,你還覺得整件事是自然發生,幕後沒有人主導嗎?」
呦呦鹿鳴:「我不知道。」
陸呦是真的不知道。
蔣家負他在先,即便他使用手段,奪回本就屬於他的一切,在道義上都無可厚非。
只是陸呦很難想像,那個早已經走上了光榮和夢想之路的少年,還會流連這些陰暗的角落。
一股焦糊的味道,將陸呦從沉思中喚醒。
「遭了!」
她立刻帶上手套,從烤箱裡取出了烤焦的小蛋糕。
焦糊的霧氣撲面而來,她伸手揮了揮,驅散氣味,將黑乎乎的小蛋糕放在吧檯上,泄氣地嘆了聲。
照著教程做了一下午呢。
陸呦探頭望了眼臥室,臥室門半掩著,她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透過虛掩的門縫,陸呦看到蔣鐸斜倚在書桌前,眉心微蹙,漆黑的眸子泛著沉沉的光,似乎也在思索著什麼。
陸呦注意到,他指尖捻著一枚銀灰色的U盤。
她輕輕敲了敲門:「哥哥,蛋糕做壞了,我重新做吧,如果你餓的話,可以先點外賣。」
蔣鐸立刻收了U盤,望向門口的女孩,說道:「別做了,等會兒我給你下麵條。」
「不用,你先忙著吧,我想自己試試看,烘焙蛋糕還挺好玩的。」
說著,女孩貼心地替他關上了房門。
一如既往地乖巧,像小時候一樣,喜歡甜甜地喊他哥哥,當著外人便喊蔣哥哥。
陸呦從小便很疼他,也是唯一對他好的人。
唯一。
蔣鐸指尖捏著銀灰色U盤,摁緊了。
他想到了小時候發生的一件事。
在蔣恆12歲生日的時候,蔣家親戚的孩子全都來了,堂兄表姐齊聚一堂,給蔣恆慶祝生日。
10歲的蔣鐸,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泳池邊,看著泳池上漂浮的幾片枯葉發呆。
便在這時,蔣恆和幾個頑皮的堂兄弟,偷偷溜到他的背後,趁他不備,將他推進了游泳池裡。
冰涼的泳池水頃刻間灌入了他的耳鼻,他嗆了好幾口水,在水中掙扎著。
小孩們的笑聲和鬧聲仿佛成了背景音,嗡嗡一片。
蔣鐸根本不會游泳,在水裡撲騰了好幾下,近在咫尺的死亡,讓他產生了強烈的恐懼。
幸好,他距離岸邊並不遠,無意見,手抓到了岸邊的救生繩,宛如這才鑽出水面。
算是萬幸,他死死抓住這跟救命稻草,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鼻子嗆了水,一陣陣地酸麻。
他抬眼,恍然間看到了站在自助餐桌邊吃點心的蔣思迪。
蔣思迪也看著他,沒有說話。
蔣恆蹲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媽說你是野|種,死了也活該。」
蔣鐸抬頭,啞著嗓子道:「我不想死。」
「這可由不得你,野|種就該死。」
「可我不想。」
蔣鐸忽然伸出手,抓住了蔣恆的腳,猛力一拉,只聽「噗通」一聲,蔣恆也摔進了泳池裡。
同樣,蔣恆也不會游泳,在水裡掙扎了幾下,就快嗝屁了。
蔣鐸冷冷看著他:「我說了,我不想死。」
周圍幾個堂兄弟嚇壞了,趕緊找來了大人。
蔣夫人最先趕到,看著蔣恆被人抬出水面,嚇得花容失色。
好在,一陣按壓急救之後,蔣恆緩過了氣來,抱著蔣夫人就是一頓暴哭和控訴,說蔣鐸要殺他。
蔣鐸剛爬出泳池,便被氣急敗壞的蔣夫人賞了一巴掌,半張臉都木然了。
他愣愣地指著蔣恆,解釋道:「是他,還有他們...先推我。」
周圍親戚們面面相覷,望向了蔣恆。
蔣恆立刻反駁道:「他胡說!明明是他自己落水了,還故意把我也拉了下去!」
幾個使壞的堂兄弟們,也顛倒黑白地跟著告狀:「是蔣鐸的錯!」
「蔣鐸自己掉下去,還誣賴別人!」
「他還想拉著蔣恆一起呢!」
.......
親戚們自然選擇相信自家的孩子,低聲罵道:「真不是好東西啊。」
「養不熟的小白眼狼。」
「根本就不該把他留下來。」
「必須好好懲罰他。」
蔣夫人控制著怒氣,對管家說道:「把他帶到儲物室去,不准給晚飯,讓他餓著。」
蔣鐸那時候還是個孩子,受了冤枉還想要為自己爭一爭,所以指著蔣思迪,說道:「她看到了,是蔣恆先動手。」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蔣思迪身上。
蔣思迪默了片刻,看看自己的母親和弟弟,又望了望眼神絕望的蔣鐸。
正確的選擇和應該的選擇,蔣思迪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一如既往,她選擇站在家庭、站在母親和弟弟這一邊。
「我當時在吃東西,沒有看到。」
她心虛地說完這句話,她垂下眸子。
她知道蔣鐸用什麼樣的眼神看著她,但她不敢和他對視。
蔣鐸被管家帶到了黑漆漆的儲物室,他抱著膝蓋,蜷坐在角落裡,全身濕漉漉,冷得直打顫。
不過晚上九點,蔣鐸被放了出來。
因為陸呦拿著作業過來,找他幫忙講題,她聽說了下午的事情,直接去求了蔣先生。
蔣先生正好循著這個契機,把蔣鐸放了出來,讓他去了隔壁陸家,給陸呦講題。
陸雲海讓蔣鐸在家裡浴缸泡了熱水澡,全身暖和了起來。
他沒有換洗的衣裳,陸寧的衣服太小了,他穿不了,所以只能披著陸呦的一件花衣裳。
那會兒蔣鐸瘦得跟猴兒似的,陸呦個子竟還比他高一些,發育得也比他好,所以穿她的衣裳,竟然很合適。
秦美珍端著熱氣騰騰的麵條出來,看著面前這個穿著花衣裳的小男孩,白膚紅唇,英俊的輪廓已經漸漸顯了出來,即便身形瘦弱,也比蔣家其他幾個小子好看太多了。
她還開玩笑說:「瞧瞧,穿上我們家姑娘的衣裳,真跟個漂亮的大姑娘似的。」
陸呦從作業堆里抬起頭來,望向了蔣鐸:「才不是呢,蔣哥哥才不是大姑娘,他是我的未婚夫!」
「哎呀!」秦美珍趕緊道:「羞羞羞!女孩子怎麼能隨便講這種話。」
「本來就是嘛,大家都這樣說。」
「別人這樣說,你也不能啊...」
陸雲海喝著茶,樂呵呵地說道:「蔣鐸這小子,將來長大了,肯定比我們家姑娘好看,是呦呦賺了。」
蔣鐸白皙的臉頰微微有些泛紅,而陸呦絲毫不覺得害羞,因為什麼都不懂,只覺得好玩。
秦美珍拉著蔣鐸坐到桌邊,說道:「家裡沒什麼菜了,給你做了碗番茄雞蛋打滷面,快過來趁熱吃了。」
「謝謝阿姨。」
「不謝。」她摸摸蔣鐸的頭:「可憐見兒。」
陸呦聞到麵條香噴噴的味道,趕緊放下作業,饞乎乎地走到蔣鐸對面,趴在桌邊,用真誠的大眼睛看著他。
蔣鐸給陸呦分了一小碗雞蛋打滷面,並且把雞蛋給了她。
「晚飯才吃了一大碗,還吃呢!」秦美珍嫌棄地說:「你哥哥都不夠了!」
「夠的。」蔣鐸給陸呦倒了湯汁:「我吃得不多。」
陸呦吐吐舌頭,趁著大人都不在房間裡了,她端著碗坐到蔣鐸身邊去,小聲問道:「今天為什麼被關小黑屋呀,做錯事了嗎?」
蔣鐸吃著麵條,沉聲說:「不是我的錯,我是被陷害的。」
「哥哥好可憐。」
「不可憐,長大就好了。」
陸呦牽了牽他的手,說道:「我也想快點長大,長大了,我就可以保護你。」
「好。」
......
時光如水,兜兜轉轉,眼前這一幕,宛如兒時的復刻。
柔和的燈光下,她拿著竹籤筷,香噴噴地埋頭吃著雞蛋打滷面,小嘴油乎乎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蔣鐸低頭,抿了抿笑。
「我太廢了。」陸呦擱下筷子,看著手邊那盤黑乎乎的烤焦蛋糕,嘆了口氣:「做了第二遍,還是糊了。」
蔣鐸也很是毒舌地說:「手殘,浪費糧食。」
「才不浪費呢!我自己吃。」
說完,陸呦拿了一個烤焦的小蛋糕,咬了一口。
蔣鐸連忙從她手裡奪走蛋糕,皺眉道:「不要吃焦掉的部分。」
「你說我浪費糧食。」
蔣鐸剝掉了蛋糕烤焦的外殼,丟進自己嘴裡,然後將完好的內瓤遞給了陸呦:「吃裡面的。」
陸呦笑了笑,接過蛋糕,咬了一口,見蔣鐸又拿起一個小蛋糕吃了起來,她趕緊道:「你也別吃焦的,剝開吃裡面。」
蔣鐸對她的話充耳不聞,繼續吃著焦掉的外殼,將內瓤留給她。
「別吃了,吃焦糊的東西不好!」陸呦趕緊制止。
然而男人固執地將所有蛋糕焦掉的部分都剝了下來,塞進了嘴裡,囫圇地吞了下去。
「喂!」
陸呦有些害怕了,跑過來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你怎麼回事啊,吃這個幹嘛?!」
蔣鐸看著餐盤裡的黑色蛋糕渣,面無表情道:「我想對你更好一點。」
因為你小時候對我很好。
「可...也不是這種方式啊。」
陸呦擔憂地看著他:「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心理諮詢中心,好嗎?」
蔣鐸默了會兒,嘴角綻開笑意,摸了摸她的額頭:「我沒事。」
陸呦賭氣地鬆開他,心有餘悸地說:「總是嚇我,再也不烤蛋糕給你吃了!」
蔣鐸拉起了她的手,重複道:「我想對你更好一點。」
「知道啦,知道啦,知道哥哥要對我好。」
陸呦的確知道了。
那晚,蔣鐸對她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