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不想抱我一下。」
她紅著臉,緊抿著唇,眼底有害怕,但又有期待。
下一秒,蔣鐸拉起了她的手,牽著她匆匆跑出了校門,又是一路連拖帶拽,像是生怕她反悔似的。
他帶她朝著學校對面的小花園跑了過去,熟練地穿過花圃,來到一個無人矮牆邊。
矮牆上爬著翠綠色的藤蔓植物,地上的石板路有青綠色的苔蘚。
連風,都帶著躁動的氣息。
兩人又對視了幾秒鐘,蔣鐸伸出手,試探性地落在她單薄瘦削的肩膀上。
倆人身體同時一顫。
不遠處,傳來了兩聲狗叫。
幾乎是同一瞬間,倆人默契地笑了出來。
蔣鐸笑得很害羞,也很溫柔。
陸呦直接捂著肚子,笑出了豬叫:「這也太傻了吧!」
「是,很傻。」蔣鐸摸摸後腦勺,也是真的臉紅了:「太刻意了。」
不管曾經相隔多遠,他們之間那種熟悉的感覺,其實從來沒有變。
所以重新和好,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
「那我們像朋友一樣擁抱一下?」陸呦提議道:「朋友之間…重歸於好的那種擁抱?」
「行啊。」
蔣鐸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了她。
他的身體帶著獨特的少年氣息,很熾熱,也很有力量。
陸呦被他抱在懷中,感覺自己都快被擠成麵團了。
他過於太用力了。
但是…陸呦卻很喜歡這種力度,這讓她感覺安心。
這樣的力量,表示他不會推開她,再也不會了。
「這不是朋友的擁抱。」陸呦在他耳邊,輕輕說:「絕對不是。」
蔣鐸閉上了眼睛,深深呼吸著她髮絲間柔軟的甜香:「去他的朋友。」
陸呦嘴角又輕輕綻開,然後伸手環住他的腰:「哥哥,我好想你。」
「這種時候,安靜一點。」
「哥哥,我好喜歡你。」
「閉嘴!」
他快受不了了。
*
倆人紅著臉走出小花園,分明也沒做什麼,但莫名就像是做了壞事似的,有點心虛,保持著距離,將隱晦的愛意深深藏了起來,只在眼神中交流著。
過紅綠燈的時候,蔣鐸自然而然地牽起了她的手,像小時候一樣。
但是陸呦心裡卻升起了很多的情緒,絲絲縷縷纏繞著她。
他們之間,再也不可能像小時候一樣了。
她偷偷望了蔣鐸一眼,少年神情自然,同樣也垂下眸子睨她。
對視的剎那間,陸呦的脊梁骨竄上來一陣激靈,趕緊別開目光,越發臉紅了。
過了紅綠燈,蔣鐸便放開了她,說道:「你能不能自然點,這樣弄得我很尷尬。」
「哦!」
「哦?」
「哎呀!」陸呦伸手捂住了羞紅的臉,痛苦地說:「你把我弄得更尷尬了。」
蔣鐸舔了舔乾燥的唇,說道:「那我們就正常相處,像以前一樣?」
「好嘛。」
「我什麼時候能親你?」
「……」
陸呦:「這是正常相處嗎!」
蔣鐸望天:「就隨便問問。」
「好吧。」
「那到底什麼時候?」
「……」
陸呦又捂住了臉:「你叫我怎麼回答你嘛!」
「那我再等等吧。」
……
陸呦和他一起回家,不過走到岔路口,蔣鐸卻又忽然停下了腳步。
「補課的話,不能回去。」
陸呦不解地望著他:「誒?」
「我知道有個地方。」
蔣鐸說完,拉著陸呦來到了省圖書館,熟練地刷卡進入了自習室。
這個時間,省圖的人不算很多,蔣鐸找到了書架間比較偏僻靜謐的一張小桌子,放下了書包。
陸呦打量著四周,問道:「為什麼要來這裡呢?」
「安靜。」
「你是怕回去之後陸寧太吵了吧。」
蔣鐸搖了搖頭,說道:「陸呦,你知道我的處境,有人不希望我好,而我現在…依舊寄人籬下。」
陸呦看著他,恍然間有些明白了,為什麼他會一步一步變成現在的樣子。
在每一個同齡的小孩擁抱童年幻夢的時候,他已經開始為了生存而籌謀了。
在活著都已經變成了難事的時候,她還責怪他丟失了夢想。
陸呦拿出了練習冊和筆記本,手輕微地有些顫抖,出於憤怒,也為自己之前的誤解感到愧疚:「我們…從頭開始講吧。」
蔣鐸搖了搖頭:「你忙你的,我自己看書。」
陸呦知道他不需要講解,自己看書,學得更快,也很透徹。
於是她把所有參考筆記一股腦堆在他面前,便不再打擾他,自顧自地做起題來。
不過,和蔣鐸一起複習,她很難保持專注,時不時的,便要抬頭望望他。
他看書的樣子很專注,眸子深邃如夜。
好帥啊,他好好看啊。
蔣鐸的餘光似察覺到了小姑娘的走神,頭也沒抬,卻用指尖的筆敲了敲她的頭:「看書還是看我?」
陸呦收回花痴的表情,將目光重新落回到書上。
「哥哥。」
「嗯。」
「我們的未來,就在眼前了。」
這句話,讓蔣鐸的筆尖頓了頓。
撥開雲霧,得見天光。
……
後來的一模二模三模,蔣鐸的成績依舊糟糕,每次放榜,他的名字都排在倒數的位置。
徐晴的狀態好了很多,常常和一些貴婦在小區的咖啡廳喝咖啡,曬太陽,心情愉悅,跟周圍的女人談及蔣恆的成績。
「我們準備送孩子出國留學,托福已經過了,也順利拿到了offer。」她滿臉自豪:「讀經管,將來咱們蔣家,還不都是他的。」
有沒眼色的女人,又提到了蔣鐸:「你們家另一個呢?」
徐晴臉色冷了冷:「以他現在這成績,專科都上不了吧,成天就知道揮霍花錢,要麼就和別人打架,你指望他能有什麼出息。」
立馬有女人插嘴道:「可不是,我看他現在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大手大腳的做派,比蔣恆還有過之無不及吧,阿晴啊,你對他…可真是盡心了,要是我的話,這樣的野種,一分錢也別想從我這兒拿到。」
徐晴露出了輕蔑的神情。
年輕時候的她,真的太蠢了,一而再地針對這小孩,不給吃的,隨意打罵,導致家裡婆婆丈夫對她都有微詞。
後來她漸漸明白了,打他罵他,都不能真正地讓他受到「懲罰」,反而會讓自己落一個惡毒的名聲。
倒不如反其道行之,養廢他,徹底毀掉他的前途和未來。
所以後來蔣鐸包里的錢越來越多,但是成績卻一落千丈,身邊多了好些狐朋狗友,越發不人不鬼,像個混蛋。
過去,連接觸過無數優等生的嘉雲私小校長,都稱讚蔣鐸是難得一天的天才。
而看到他變成現在的樣子,徐晴真正感受到了報復的快感。
她就是要把他按在最髒污的泥地里,永遠翻不了身。
高考之後,不出意外他會落榜。
她聯繫了一所非常糟糕的三流職業學校,裡面不少混混,她已經安排好了,進去之後就會有一堆人找他的麻煩。
這傢伙不是拳頭硬,喜歡打架嗎,到時候想個輒,把他徹底送進監獄。
這樣,徐晴的人生,就徹底安穩了。
然而,就在她如意算盤打得叮噹響的時候,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蔣鐸在高考中一鳴驚人,不僅考出了青扶高中的年級第一,甚至直接拿下了省狀元。
蔣家竟然出了個省狀元!
而且還是一貫被認為最不成器的私生子。
親戚們簡直覺得不可思議。
徐晴更是沒有想到。
不久前的三模,他不是還拿的倒數的成績嗎?
徐晴無法相信這七百多分會是蔣鐸考出來的成績,攛掇兒子去暗示蔣睿誠,蔣鐸很可能是作了弊,或者用了什麼不光彩的手段。
更有甚者,花錢請了槍手代考也說不定。
蔣睿誠聽到這話之後,大發雷霆,說這些歪門邪道,只有你這不成器的小子才能想得出來,說我給你十個億,你去給我請一個代考試試,看你請不請得到。
從那以後,徐晴便不敢攛掇蔣恆再提這茬了。
而她也漸漸明白,過去的一切,全是蔣鐸的障眼法,這傢伙一直在瞞騙她!
現在醒悟過來已經晚了,他已經為自己選擇了一條最好的人生,她再也不可能像小時候一樣,隨意擺布他了。
她錯過了毀掉他最好的時機。
……
別人懵,陸呦更懵。
她本以為蔣鐸能考個重點大學就很不錯了,甚至還在擔憂,希望倆人的成績不要差的太遠,否則學校都不好填報了。
分數下來,陸呦被「啪啪」打臉,意識到自己做了小丑。
她每天放學去省圖給他不補課,擔心他成績提不上來,人家直接搶走了她的第一,拿下省狀元。
心情就…挺複雜的。
八月盛夏,她在快遞點簽收錄取通知書的時候,遇到了蔣鐸。
心有戚戚,她諷刺地喊了聲:「狀元哥哥,你好啊。」
蔣鐸簽收了錄取通知書,睨她一眼:「這麼會叫,多叫幾聲。」
「哼!」
陸呦氣呼呼地離開快遞站。
蔣鐸追了上來,將錄取通知書遞給她:「幫我保管,我放在家裡可能不太安全。」
陸呦接過了通知書。
郵件的封面和她的一模一樣,都是青扶大學氣派的復古風正大門的影印。
「我能拆開看看嗎?」
「隨你。」
陸呦拆開了信封,從裡面取出了通知書,上面寫的是青扶大學心理學院,犯罪心理專業。
「犯罪心理?」
陸呦沒想到他會選這樣一個專業,好奇地問道:「為什麼?」
「小時候答應過一個人。」蔣鐸淡淡道:「我答應的事,從來不會食言。」
「你答應過誰啊?」
蔣鐸看著小姑娘茫然的神情,知道她肯定已經忘得七七八八了。
童年時和她相處的每一幕,說過的每一句話,蔣鐸都從未忘記,刻骨銘心。
「算了,反正你也沒放在心上。」
陸呦見他不滿,追上去,吃吃一笑:「想起來了,你答應我要當警察叔叔,是這個嗎?」
蔣鐸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和她慢悠悠地走在綠蔭樹下。
「真是厲害啊,想做什麼都能做到。」陸呦將錄取通知書小心翼翼地放回了信封里,好奇地問他:「狀元哥哥,這世界上,有什麼事是你想做,卻做不到的事嗎?」
「有。」
「什麼,快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
蔣鐸停下了腳步,低頭看著她:「我一直想很用力地親你,但一直沒有做到,這算嗎。」
「……」
這什麼虎狼措辭!
蔣鐸仍舊看著她,表情認真而虔誠,似乎在徵求她的同意。
「……」
陸呦感覺到一陣陣的燥熱:「不是,這種事…你為什麼要說出來。」
「為什麼不能說出來。」
「你看過什麼愛情片,接吻之前要問的?」
「我看過愛情動作片,接吻前不用問,但那樣,你會甩我巴掌。」
「……」
陸呦懶得理他,閉上了眼睛。
蔣鐸:「你幹嘛?」
陸呦忍耐地說:「蔣鐸,你再說話,我就要生氣了。
蔣鐸笑了,伸手捧住了她的後腦勺,正如他所說,很用力地吻住了她。
陸呦從來不知道,他的唇很柔軟,但也是真的很用力。
沒什麼技巧,一會兒舔舐,一會兒輕咬,即便是第一次的吻,他也絲毫沒有淺嘗則止的意思,而是進得很深,仿佛要將她整個生吞了一般。
喘息的間隙間,她軟綿綿地靠在他的胸口,臉蛋漲紅:「你技術…挺好的。」
蔣鐸再度咬上了她的唇:「我學東西一向很快。」
「你在哪裡學的?」
「別問了。」
「……」
陸呦乖乖不問了,蔣鐸卻又忍不住道:「你知道,長大也有長大的快樂。」
「閉嘴!」
梧桐樹下,蔣鐸輕輕地抱住了她,抬頭看著陽光透過葉子灑下片片斑駁。
未來,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