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鈴響的時候,陶濤睡得正香,一激零睜開眼,不知出了啥事。華燁已經穿戴整齊站在床邊了,把衣服遞給她,「媽媽已經起床晨練了,你快點。」
她慌忙穿衣下床,洗漱好就跟著華燁急匆匆出門。
外面還不算很亮,東方只泛著微微的魚肚白,大院裡就幾個打太極拳的老頭老太,其他人還窩在家裡呢!出了大院,走過五十米,就是部隊醫院。號是先掛好的,兩人直接去抽血。
陶濤瘦,小護士挽起她的袖子,先看了看左臂,搖搖頭,讓她把右臂的袖子捲起,捏了捏手臂,用細細的皮管扎住,陶濤下意識地閉上眼,許久,她睜開眼恰好看到那一小半針管的血,深紅粘稠,通過她右臂的靜脈血管緩緩地抽出,她心頭一抖,腿都軟了。接下來,做B超、X光透視、心電圖、量血壓---都是華燁扶著。所有的體檢項目一圈做下來,還有半小時就上班了。華燁是老闆,遲到一會沒事,陶濤可不行。
「不吃早飯了,我到公司再想辦法。」陶濤催著華燁快開車。
「請半天假吧!」陶濤臉色白得嚇人,華燁有些不放心。
「又沒生病,幹嗎請假。今天第一批設備到,我要去做記錄。」左修然工作時,可是很嚴厲的。
華燁看了看她,「左老師也會過去嗎?」
「他應該在場!」陶濤閉上眼休息,「總公司也有工程師和設備一同過來,不知晚上要不要陪著去吃飯。」
「如果要去,給我打個電話。」
事務所離醫院近些,兩人先去了事務所,到了後,華燁下來,讓陶濤自己開車。陶濤差不多是掐著最後一秒走進公司的。很意外,左修然已經先到了。一身英挺的正裝,領帶、襯衫整潔得象剛拆了包裝,頭髮上好象上了不少摩絲,一絲不亂地向後梳去,很有職場金領的風範。
他似乎很忙,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一臉嚴峻,她進來,他都沒抬一下頭。
「左老師早。」陶濤腿還虛軟著,晃晃悠悠走到辦公桌後,禮貌地向左修然招呼了一下。
左修然不知是不是沒聽到,嗯都沒嗯一聲。
陶濤到不在意,把包放下,平息了下呼吸,拿起杯子去倒茶,眼睛掃到左修然桌上放著一袋西點,估計是曾琪送來的。曾大小姐對左老師出手大方,這西點一定出自名店,口味很好。
陶濤正餓得慌,端著水杯慢吞吞走到左修然桌前,理所當然地伸手從紙袋裡捏出一塊鬆軟的牛角麵包。
「啪」,手背被左修然打了一下,牛角麵包應聲落回紙袋。
「我的。」左修然把紙袋掩實,冷冷地斜視著她。
陶濤眨眨眼,「很多哎,你一個人吃得了嗎?放到明天,就不新鮮了。」
「不新鮮可以扔掉。」
「那是暴殄天物。」
「關你什麼事?」左修然閉了下眼,冷漠地反問。
陶濤怔住,點點頭,收回手臂,「確實不關我事。」心裏面罵了句「小氣鬼」,不甘心地轉過身,在辦公桌前,她回了下頭,愕然地看到左修然漫不經心地把一紙袋的西點扔進了垃圾籃。
她心疼得直嘆氣。
沒等她回過神,左修然迅捷地關了電腦,夾起資料夾,往外走去。
「左老師,現在就去車間嗎?」她水都沒來得及喝,忙不迭拿了記錄簿跟在後面。
左修然腳步邁得很大,她都跟不上,不得不小跑著上前,輕輕拉了下他的袖角,「左老師,你慢一點。」
他騰地扭過身子,目光凜冽,譏誚地傾傾嘴角,「一個有夫之婦,和單身男人拉拉扯扯,有趣嗎?」
她嚇得把手背到身後,直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左老師,你繼續走----我跟得上。」
天氣好得有點異常,一點風都沒有,天空明淨得象一幅藍色的絲綢,陽光直統統地射下來,亮得眼睛都睜不開。
技術部所有職員都過來了,曾智華和幾位副總也在。龍嘯和車間主任手中提著一大串鞭炮,只等貨車一廠區,就開始燃放。曾琪站在左修然與曾智華之間,看似好象很謙虛地詢問,其實是在賣弄自己在公司顯目的地位。飛飛受不了,轉過頭向陶濤嘀咕。陶濤手托著額頭,倚著牆,與眾人隔得遠遠的。
陶濤情緒壞到極點,本來就有點低血糖,抽了那麼一大管血,又沒吃早飯,在白花花的陽光下,頭暈暈的。她站都站不住,車還不來,感覺時間變得格外煎熬。
「你怎麼沒精打采了?昨晚和老公太恩愛?」飛飛走過來說笑道。
陶濤嘴角抽動了一下,僵硬地笑笑,看到左修然冷冽地朝她掃了一眼,她低下眼帘,「別胡說。」
「左老師,」龍嘯手中拿著總公司前幾天發過來的生產線說明書,突然象發現新大陸似的叫了起來,「怎麼變速箱和發動機的月產量限制在二千台以內?」
所有的人都停止議論,齊齊看向左修然。
左修然微一揚眉,「龍部長,那你想月產量多少台?」
「新設備不應該產量那麼低吧,上一季《汽車資訊》上講,國內有家汽車製造公司的月產量是一萬台,咱們這設備可是進口的。」他尖聲尖氣地嚷著,很是憤憤不平。
「哦,那你是不是覺得上當受騙了?」左修然嘴角浮出一絲嘲諷,「請問龍部長,同樣配置的國產車與進口車,在價格上相同嗎?」
「是有一點差異。」龍嘯看著左修然肅然的表情,有點呆住了。
「是一點還是很多?」左修然的音量戛地高了八度。
整天笑得象桃花開放的溫和男人,一旦板起臉,渾身散發出的陰沉森冷的氣質令人不寒而慄。
「很多。」
「為什麼會相差很多呢?我並不是崇洋媚外,而是從客觀的角度去看待問題。關於國產車與進口車的差別,我已經給大家都講過了。製造汽車不是種青菜,產量越高利益越大。汽車製造要求的是質量、安全、穩定性。如果一味的貪求數量而忽視了質量,一輛汽車就足可毀掉一個品牌。大家應該有聽過日本豐田車被召回事件吧,豐田可是老品牌,在全世界的銷量都很大,現在又怎樣呢?股價與口碑一落千丈,要想東山再起,得付出多大代價。龍部長,我這樣的解釋,你聽懂了嗎?」
龍嘯訕訕地笑了笑,拭去額頭上的薄汗,忙不迭地點頭,「懂了,懂了,我----真是井底之蛙。呵呵!」
曾智華拍拍他的肩,眨了下眼,「技術部的領導要放眼世界,以後不能再問這麼幼稚的問題了。」
「是,是----」龍嘯羞慚得無地自容。
飛飛訝然地瞪大眼睛,雖然她很看不慣龍嘯的娘娘腔,可今天她真有點同情他了,「左老師今天這是怎麼了,一點也不給龍部長情面,有必要這麼凶嗎?」
陶濤在陽光下皺著眉,好像連臉也一併皺起來,她再次肯定左修然早晨吃的不是早飯而是火藥。
曾琪以一臉驕傲的神情注視著左修然,她覺得他如同上百年的藏酒,相處得時間越長,越能發掘其豐富的內涵。
相貌英俊,談吐風趣,隨性中不失優雅,慵懶中不失成熟。
陶濤又換了個姿勢,直勾勾地看著大門,車怎麼還不到?
「濤!」眼冒金星中,飛飛湊了過來,朝車間呶了下嘴。
她扭過頭去,左修然和曾琪不知什麼時候進的車間,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好象左老師講了什麼有趣的事,曾琪笑得花枝亂顫。
「花痴!」飛飛狠狠地翻了個白眼。
外面,轟隆隆的車聲遠遠地向這邊駛來。陶濤不知怎麼了,咳得腰都直不起來。
左修然與曾琪一前一後從她身邊越過,走到隊伍的最前列。
鞭炮聲震得耳朵都快聾了,陶濤不得不捂上耳朵。
一共是來了五個貨櫃,同車過來的有總公司的五號安裝人員,還有一個中年男人,曾智華稱他為羅經理。
明明羅經理是遠道而來的貴賓,他卻首先走向了左修然。兩個人笑著握手,年紀相差了十幾歲,但臉上的神情卻十分相像,都有某種含蓄而內斂的自信,就連目光都同樣堅定,在談笑自若間仿佛熠熠生輝。
兩人的氣場交疊在一起非常強大,其他人包括曾智華在內全都成了配角。
而羅經理看著左修然時,眼中還多出一絲恭敬。
陶濤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神采飛揚的左修然,與前幾日和自己嬉哈打鬧的左修然,完完全全是兩個人。
她想會不會是他身上那套商業正裝的效果,真是佛要金裝,人靠衣裝。
卸下設備得不少時間,曾智華讓龍嘯帶著安裝工人去酒店休息、喝茶,自己剛領著羅經理與左修然回自己的辦公室。技術部的人抱著一大疊說明書回辦公室研究。
陶濤拿著文件夾,看看左修然,又看看貨櫃,最後向左修然跑了過去。她是左修然的助手,當然他在哪,她在哪。
「你過來幹嗎?」左修然腦後面象長了眼睛,突然調轉目光看過來,「你留下來,把所有的設備一下登記,然後把名冊給我。」
陶濤止住腳步,看著五個大貨櫃,弱弱地問:「所有的都要登記嗎?」
「當然。」語氣嚴厲果斷。
說完,左修然頭也不回地走了。
陶濤耷拉著肩,嘆了口氣,低著頭只得又回去。
設備是精密儀器,卸載非常的謹慎,拆包裝時更是小心翼翼。陶濤中飯和車間工人一起吃的盒飯,呆到下午兩點,才登記了兩隻貨櫃,她又累又乏,臉色蠟黃,好想找個椅子坐下來躺會。
運送的司機看她疲倦不堪的樣子,好心地讓她先回辦公室去。車間主任對每件設備都會詳細記錄的,每輛車上也有運送設備的清單,他們給她拿了一份。
陶濤道了謝,小跑地回到辦公室,剛坐下喝了一杯茶,左修然臉色僵硬地從外面進來了。
「這麼快?」
陶濤把清單放到他桌上,偷偷打量了下他,小小聲說:「都在這裡了。」
左修然面無表情地抓起清單,看都沒看,直接往地上一摔,「這些前幾天就傳真過來了,你要我看什麼?」
陶濤被他吼得大氣都不敢出,心虛地低下眼帘,「師傅們說上貨時都有細細核對過,沒有一點差錯。而且----」
「而且車間裡也會有人記錄?」左修然冷笑。
陶濤驚訝地抬起頭。
「他們是他們,做什麼我不管,你呢,有親眼看到每件設備了嗎?型號是多少,配件有幾樣?模樣是方還是圓?有沒有特別要注意的地方?如果我不能詳細地了解,怎麼向別人進行講解、輔導?你以為我是神人,這些設備,我閉著眼睛都能一一描述出來?」
陶濤咽了咽口水,「對不起,左老師,我----馬上再過去。我是有點不舒服,回來喝點水的。」
「不舒服那就請假回去,或者可以辭職別干,你老公不是很優秀嗎,難道養不了你?」
陶濤聽著這話很不是味,不禁也來了氣,「左老師,工作歸工作,你扯我老公幹嗎?」
「騙子!」左修然蔑視地瞪著她。
「我騙你什麼了?」陶濤納悶了。
左修然閉上眼睛好半晌,「你自己好好想想。」
「你說清楚好不好,我自己想會想很多。」
「我沒必要向一個騙子浪費口舌。」他倨傲地昂起下巴,俯視著她,「今天不登記完,別下班。」
陶濤下班時辦公室里的燈都熄了,保安告訴他,技術部的人都陪總公司的人去酒店吃飯了。陶濤站了一天,整個人都象虛脫了一般。
華燁給她打來電話,「在哪?」
陶濤看著外面濃重的墨色,嘆了口氣,「在路上。你呢?」
「我剛到家。小濤,冰箱裡空空的,是不是要買點什麼回來?」
本來準備周日填充物資的,結果和華燁吵架,睡了兩天,周一又去了季萌茵那兒,陶濤無奈地捏捏額頭,「你先下點麵條應付下,我去超市買點東西再回家。」
「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要了,我很快的。」她不想等來等去浪費時間,她現在只想早點回家洗澡,然後上床呼呼大睡。
回家的路上,就有家大潤發超市,超市旁邊是家電影院,晚上人特別多,陶濤轉了好一會,才找到一個停車位。
買了一堆水果和食材,又買了家中常用的日雜用品,提著兩個大袋子,打開後備箱,把袋子放進去,聽到後面有人喊道:「小濤?」
她回過頭一看,是葉少寧,身邊站著個女孩,兩人神情怪怪的。
「和朋友來看電影的嗎?」陶濤沖兩人笑笑。
「《花木蘭》,趙薇演的,聽說不錯,看過沒?」葉少寧上前幫她按下後備箱。
「還沒有。」陶濤玩味地看著女孩,小聲問,「女朋友?」
「不是。」葉少寧背朝著女孩,向陶濤直擠眼,「沒看過,就一起看吧!我給你買票去。」
陶濤喊都喊不住,他扭頭就跑。
「我還沒吃飯呢!」
女孩表情有點訕然,「裡面有熱狗的,先吃點,看完後再吃夜宵。」
陶濤乾乾地笑,「很晚回家,我老公會有意見。」
「你結婚了?」女孩很詫異。
「嗯嗯。葉少寧,我還是回去吧!」她很不解葉少寧幹嗎拉著她當燈泡,看女孩的表情,好象很希望和葉少寧獨處。
葉少寧動作快,票已經買回來了,「給華燁打個電話,還有十分鐘就開場了。」
陶濤遲疑地看著葉少寧,葉少寧踢了她一腳,「快點。」
她無奈從包里掏出手機,還沒撥,手機響了。
陶濤原來的電話簿,是放在手機里,不是存在卡上,換了手機號,原先的號碼全沒了。來電的號碼似曾相識,但對不上號。
按下接聽鍵,「喂!」
對方很安靜,半天沒有聲響。
陶濤又餵了幾聲,還是沒人回應,她來火了,罵了句:「神經病!」,「啪」地合上電話。
過了一會,電話又叮叮噹噹響了起來,她一看,還是原先的號,接也不接,直接給按掉了。
「Shit!」,左修然對著窗外的夜色低咒道,握著手機的指尖都泛了白。
外面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只有透過玻璃窗依稀看到一些光線,遠遠地折進來,與走廊上柔黃的燈光融在一起,站在窗邊,其實看不清外面的景觀。
身後的包間裡,杯盞交錯,笑語不斷,那幫技術部的人平時說起來和她交情也不錯,一個個往桌上一坐,酒杯一舉,便完全忘了她的存在,就連謝飛飛也隻字不提,象個花痴似的對著他擠眉弄眼。她這人緣真是夠差的。
他的心一直揪著,不知那個呆在安裝車間的傻子有沒登記完畢?有沒下班?有沒吃飯?
她說不舒服,看著是有點,早晨進辦公室時,一臉森白,象吸血鬼似的,在陽光下站都站不動。
可是他就不想有一點憐香惜玉。這香和玉,泛指未出閣的小姐,她一個有夫之婦,沾得上邊嗎?
從來沒有如此挫敗的經驗。他真算是閱盡人間春色,環肥燕瘦,天姿國色,名門淑女,小家碧玉,什麼樣的沒見過。他曾和朋友戲言,女人打他眼前一飄,他不僅能測出她的三圍,還能把她的品性卜個准。當然,也很少有女人逃得過他那一雙放電的桃花眼。
她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模樣最多是清秀,身材毫無可取之處,太單薄,車技很爛,人傻傻的,動不動就哭,可是拗起性子來,又象一隻長滿倒刺的刺猥。要不是她被指配為他的助手,他絕對正眼都不會看她的。
他到青台來指導工作,自然要與這邊的人搞好關係,所以處處照應著她、維護著她。她唯一的優點就是沒有象其他女人莫名其妙地迷戀上他,這讓他有一种放松感,同時又有一種新奇感,忍不住就時常逗逗她。她二十四歲的年紀,看不去不過二十一二,眼眸清澈得沒有一點雜質,還保留著許多讀書時的單純,會開很久的車去海邊露營吃海鮮,大好的日子花大把時間泡在陶吧對著一大攤泥土,不化妝就出來見男人,害他都有些擔心她這樣子以後哪有男人會喜歡?
第一次慘遭滑鐵盧,他被騙了,原來她才是真正的高手,早早地就把一名優質男鎖牢了。
多少女人,白天做淑女,夜晚化身妖精,使盡十八般武藝,到了而立之年,都套不住一個願意承諾她一輩子的男人。
她是怎樣做到的呢?
他對這個答案不感興趣,只是想到自已嬉哈、逗鬧了這麼久的小女子竟然是人家的老婆,心裏面很不舒服。更不爽的是又無法怪罪於她,她結沒結婚,是她的自由,她從沒有對他有一點點的曖昧暗示。
好象是他自作多情了。就在剛剛他還情不自禁地牽掛著她,忍不住撥了通電話過去,她竟然沒有記不得他的號,還罵他神經病,最後直接給掛了。
氣不打一處來。
SHIT!左修然煩躁地又嘟噥了一句。
「左少,怎麼還不進去?」身後包間的門開了,羅經理走了出來,又輕輕地帶上門。
左修然回過身,「哦,出來透口氣,裡面煙味太嗆人。」
羅經理笑笑,面容通紅通紅,「這邊的人酒量真是驚人,吃不消。下一批設備得下周才能到,這期間沒什麼事,和我一同回京吧!」
「算了,不想跑來跑去。」左修然對著窗呼出一口白氣。
「知子莫若母,夫人可能猜出左少短時間不會回京,氣溫一天涼似一天,讓我給左少捎了幾件冬天的衣服。」
左修然聳聳肩,「她以為我發配邊疆呀,還送寒衣,真讓人笑掉大牙。」
羅經理摸摸鼻子,含蓄地笑著。
「她不是要去東京辦她的那個陶藝展,準備了怎樣?」
「這個我不太清楚,左少自己打電話問夫人。夫人說你們已經有幾天沒聯繫了。」
「我又不是孩子,還得天天向她備報,我很忙,我在出差中----」左修然看到曾琪拉開門出來了,忙閉上嘴。
「左老師,我爸爸在找你。」曾琪晃蕩著耳朵上兩個象吊環一樣偌大的耳圈,新剪了羽西頭,劉海齊齊的,眼影畫得很深,在夜晚的映襯下,極其妖媚,她親昵地挽住左修然的胳膊。
左修然甩開她的手,眉蹙著,「有什麼事?」
曾琪瞟了羅經理一眼,笑而不答。
「我先進去了。」羅經理很識趣,沖兩人點下頭。
「幹嗎不進去陪人家?」她嬌嗔道。
「你需要人陪嗎?」曾智華的掌上明珠,誰不爭著獻殷勤。
「那些人又不是左老師。我也不想和那群人在那喝來喝去,要麼換個地方,我們兩人喝?」玉指尖尖,輕輕划過他的手背,她曼聲在問。
左修然挑挑眉,「好啊!」他攤開雙手。
「我知道一個好地方。」曾琪拉著他,嬌笑地往外跑去,不等左修然開車門,自己搶著就上了車。
左修然冷笑。
都市男女夜晚愛去的地方不是咖啡廳就是酒吧,咖啡也好,特飲也好,酒精也好,溫暖的液體一滑到胃部,背景本就昏暗,再加上燭影搖紅,三分真情七分點染,估計很多事情也就水到渠成。
曾琪果真是熟稔此道。
「彩虹酒吧是青台最高級的酒吧,這裡有濃度最高的威士忌和全青台調得最地道的薄荷酒。聽人家說老闆是海軍某司令員的女兒,呶,就是她。」曾琪拉著左修然在吧檯前坐下,指著裡面桌上坐著的一個剪著寸頭穿黑色皮衣、皮褲的女子。「這裡有時會有演出,有一個叫蕭子桓的男人打鼓打得特好,人又酷,今天好象沒來。左老師,你看,你看-----女軍官也來這裡喝酒。」
左修然順著曾琪的目光看過去,一個穿著海軍制服的修長清麗的女子從外面走進來,直接來到酒吧老闆的桌邊。酒吧老闆發出一聲激動的尖叫,跳起來抱住女子,「天,沐歌,太帥了。」
「有嗎?」女軍人淡淡地笑,拿下軍帽,一頭飄逸的長髮散在身後,那動作流暢如拍洗髮水的GG。
酒吧里的視線不約而同全聚向了她。
「所謂時尚就是要與眾不同,以後我要是穿個修女服來酒吧,一定要吸引一大票眼球。」曾琪撇撇嘴。
左修然收回目光,打了個響指,示意酒保來兩杯綠茶威士忌。
「可以嗎?」
「嗯!」曾琪轉動吧椅,湊近他,輕抿了一口,誇張地閉了下眼睛,紅艷艷的唇,在吊燈下泛著果凍般的光澤。
她靠得這麼近,幾乎連她的睫毛都數得清,左修然失笑。
曾琪一飲而盡,喝完在椅中腰肢亂扭,麗眸朦朧,「左老師,我好象有一點頭痛---」
「我們剛來呢?」左修然歪過頭,黑眸閃過一點星芒。
「你故意的,這酒勁太狠,哦,屋子都在轉了-----」
「回家?」左修然挑挑眉。
曾琪對著他的耳朵吹了口熱氣,「去左老師那-----」
左修然感到腎上腺素一陣洶湧,他推開酒杯,起身扶住她的肩。他想他們本來就是一類人,烈酒入喉,無濟於心,發生什麼有何不可?
風馳電制掣駛回酒店,門剛關上,曾琪曼妙的身軀就貼了過來。
她勾住他的頸,踮腳在他的唇上輕咬了一口,熱情又大膽,連欲迎還拒的調情都省略,左修然也不客氣,順勢噙住她的唇,送出一個纏綿到窒息的深吻。
待她重新抬起頭,已經嬌喘連連,嘴裡說著你好壞,手已經鬆脫他的領帶----
上下其手一片混亂中,不知是誰碰到牆上的開關,燈火一亮,大放光明,左修然眯了眯眼,一低頭,看到她被吃掉一半唇彩的嘴唇。
忽然之間,他興致索然。
感覺到他激情退卻,她一愣,詢問地看向他。
「我還是不行----對煙味----對不起!」他推開她,抱歉地向她笑了笑。
「我有刷過牙。」曾琪不敢相信地瞪大眼,心裏面已是羞惱交加。
「我----對口腔氣息比較敏感。」事實上是他想起她那天吃三文魚的情景,紅艷的嘴唇,橙色的三文魚,一半在里,一半在外,驀地想嘔吐。
曾琪繃著臉,怒火中燒,只聽「啪」的一聲清脆聲響,她揚手給了他一耳光,他的臉上慢慢浮出指痕,「你無恥!」她狠狠瞪了她一眼,奪門而出。
左修然摸著火辣辣的臉頰,啞然失笑。
無恥!他還是第一次從女人口中聽到對他這樣的評價,不過,確實是無恥,居然找了這麼一個蹩腳的理由。
脫去外衣,頭暈暈地躺到床上。接風那晚,他喝得不少,陶濤送他回來,他並沒有醉成爛泥,只是想享受她照顧他的樣子。她替他脫了外衣、鞋,鬆開領帶,用溫熱的毛巾幫他拭臉,怕沾濕他的頭髮,另一隻手小心地將頭髮向上拂去。他閉著眼睛,聽著她在房間裡跑來跑去,感覺特別的寧靜,連胸口灼熱的火焰也降了幾度。靜夜裡,突然亮起一道強光,他本能地閉緊雙眼,「你也是一頭豬。」她輕輕地笑著,好象很開心,然後替他蓋上被子,熄了燈,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她無恥地偷拍了他的醉照?
左修然噌地一下坐起來,伸手去摸袋中的手機,動作又急又猛。
電話很快撥通,不緊不慢地響起長音,嘟過許多聲之後都沒人接,左修然急得在屋子裡團團直轉,恨不得大吼三聲。
「你到底想幹嗎?」終於,一個特別不耐煩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突地塞住。
「小濤,我送你。」又有另一個清朗的男聲傳了過來。
「不要。葉少寧,你下次再讓我幹這種缺德的事,我就和你絕交,還挑了這麼一部爛片,讓我煎熬了二小時,恨死你。喂,你到底是人是鬼,出個聲!」
他不知她到底是在和誰講話,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瘋了,瘋了----」她把電話又能給掛了。
他再撥,她關機了。
左修然瞪著手機,半天都沒動彈一下。
她和另一個男人看電影去了?不是她那個優秀的老公?她有情人?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感覺腦子象一團漿糊,瘋了,他想他可能也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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